竇家酒坊的規模以前很小,在府城一眾酒商中地位頗為尷尬。
盡管竇家人足斤足兩、做酒材料也真材實料,但一家人勤勤懇懇仍然度日艱難,好幾次差點兒經營不下去。
轉機就出現在自家釀造的碧玉春酒被江樓的管事看重,一下了府城最大酒樓的酒水供應商之一后,竇家的日子這才以眼可見的速度蒸蒸日上的。
從苦日子里熬出來的竇家人最知道依附強者的好。
自從傍上江樓,竇家對孫家人的話可謂言聽計從。上回孫啟耀讓他們停止往醉云樓送貨,哪怕面臨著賠付違約金的后果,竇家人也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可惜這次他們好像押錯了寶。
一場端午品酒會,本以為江樓拿到江陵名酒的資格是板上釘釘的事。
也不怪得竇家人會這麼想,結果未出來之前,估計所有的人都是這樣認為的。
畢竟全府城說得出名號的好酒都進了江樓,到底挑中哪一款做名酒,不過是江樓自己的事。
誰知半道上卻殺出了個醉云樓這匹黑馬!
一時驚掉了不人的下,估計若不是手幫帶來的那場劫掠,醉云樓勝過江樓這件事會在府城鬧得沸沸揚揚。
竇東家回到家后很是忐忑了些日子。
無論是江樓勝出還是醉云樓勝出,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毫無關系,畢竟怎麼都不到自己。
可竇家不同。
竇家酒坊為了充當江樓的走狗,那可是結結實實的得罪過醉云樓!
醉云樓開張生意正紅火的那段時間,就因為竇家毀約讓他們無酒可賣,這招釜底薪之計用得著實惡毒。
如今醉云樓掌控了整個府城的酒水販賣,竇家又如何能不怕他們事后報復?
竇家人自端午盛會之后,一直過得提心吊膽,甚至慌不擇路的向孫啟耀求助,可是連只字片言的回復都能沒得到。
一家人甚至都有些心灰意冷、不知如何收場時,醉云樓的江東家突然召集大家開會。
竇家人以為終于到了最終清算的時刻。
可等來到醉云樓一看,才發現十二酒坊、八大酒樓的東家全都來了,正齊聚一堂。
江東家似乎對前過去不久的‘往事’忘了一般絕口不提,只拿出一份地圖來,當場就大家的銷售區域進行嚴劃分。
其實劃分的區域也就是大家平常的客戶群所在,并沒有多大的改變,唯一明確的只有各自需要承擔的責任。
還明確了行業規矩,例如賣酒不得缺斤兩;釀造材料必須貨真價實,以及不得隨意漲價降價、稅稅之類,當然還有客人不滿投訴的解決辦法。
盡管事無巨細、零零總總的列了一大堆,但顯然江東家提前將功課做得極好,每一條都切中要害,十分中肯。
既避免了同行的惡意競爭和打,也維持了釀酒行業的經營秩序。
大家心里都明白,這些條條框框,其實是幫大家拋棄那些勾心斗角,將更多的心思投放到釀造新品種的事上,讓江陵府的酒水釀造能夠有更值得期待的未來。
在場的有不人一開始也與竇家人的顧慮相仿,生怕江東家秋后算賬。
畢竟前段時間醉云樓酒水斷代,大家都選擇了視而不見,無一人出援手。
可隨著擬定的章程一條一條的解讀,大家伙疑慮頓消。
江東家不僅沒有恃強凌弱,仗著自己酒水總攬的份,對大家大加打,反倒一開始就送上了一筆不小的訂單,且家家有份,眾掌柜這才個個喜逐開,就連一直提心吊膽的竇東家也將心放了下來。
江東家在會上明確的表示,大家以前沒有打過道,就算有什麼不快,那也大家不由己,還稱不上過節,一概既往不咎。
若按照江東家擬定的這個章程,大家不僅能保住以往的利益,甚至還因公開采購,不必拍馬送禮而節省了不菲的一筆賄賂金。
可以說對每家、甚至對整個江陵府的釀酒行業來說,都是一件大好事。
可惜今日江樓的啟耀公子又派人送了信來,竇東家心中萌發的那點希頓時又飛灰洇滅了。
他怎麼能將江樓給忘了呢?
當年自家好不容易才釀造出碧玉春酒,借此依附上了江樓,卻也江樓節制。
要知道被江樓選上的酒,別的地方是萬不能再繼續售賣的,哪怕自家產出的盈余,江樓賣不完都只能倒掉。
難得的珍品卻不能打上竇家的標記,更不能大量生產售賣盈利!其實這些年竇家酒坊的發展已經止步不前了。
“爹,咱們這下可怎麼辦?”竇家坤見他爹自接到傳信后,便一直愁眉不展,終是沉不住氣了。
與別家相比,竇家酒坊與江樓的牽絆最深。
作為竇家下一代的接班人,他自然明白他爹的顧忌,只是消息都傳來好半晌了,躲是躲不掉的,勢必要拿個主意!
“怎麼辦?要是我知道該怎麼辦就好了。”竇東家嘆了口氣總算回神。
“這次江樓有請,就憑孫啟耀那份狹窄的心,我算定他十十還得是對付醉云樓的事兒。”
“這趟渾水,咱們家什麼時候才能趟到頭啊!”
他們家本就得罪醉云樓在先,難得江東家不與他們一般計較,肯再給一次機會。
從上次開會后,但凡是個長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醉云樓的江東家,雖然只是個孀居的流之輩,但無論心還是手段魄力,都非常人能及。
若是這次他們家還拎不清輕重,下回絕對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竇家酒坊其實只想老老實實的做生意,將祖上傳承下來的手藝好好發揚大啊,為什麼就這麼難呢?
無論選哪一方,都勢必要得罪另一方,都不是他們能就會的人。
竇東家的眉頭仿佛打了結。
“那爹這回是打算站哪邊?”竇家坤雖然面著急,但語氣平穩還算沉得住氣。
“你這是心里有了想法?”
知子莫若父。
竇東家滿目希冀地向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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