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裕江貫穿大虞國東西兩端,其細小支流遍布全國,形一張實的水網。
江陵府就坐落在嘉裕江的中段,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讓它為獨一無二的水上樞紐,哪怕歷經朝代更迭,仍然無法撼其首屈一指的江湖地位。
歲月的沉淀,厚重而繁華,江陵府儼然天堂一般。
煙柳畫橋,流水人家,數十萬的常住人口參差散落于大街小巷之中,華燈初上,千燈萬火將整片夜空點亮,高樓外香鬢影,曲樂悠揚。
江樓高聳云一般,獨霸全城景。
從江面拂來的微風帶著輕笑語的熏香,穿過輕舞的紗簾,染一室的風,連一桌、一椅都著奢華。
但一切的紅塵俗景卻在一方棋局前戛然而止。
金楠木的棋盤在煌煌燈下泛著點點金,玉質棋子不帶毫瑕疵黑白分明,一看就知絕非凡品。
似乎可以預見寬大袖的對弈者沉端坐,有丘壑,手起子落間,風起云涌,一局殘棋中悟塵世跌宕的出塵場面。
然而——
“……起手不悔大丈夫!衍之你還懂不懂規矩了?”
“規矩?這話從你子集的里說出來還有什麼規矩!你說我哪里不丈夫了?我走這里,哦不,是這里。”
“丈夫?誰的丈夫,你可是連個人都沒有。衍之,你這回可想好了?看我大龍絞殺……”
“呸,你又收了哪家的好,又想賣我?不,不,我明明落子此!”
“……”
屋里的爭吵聲飄散到門外兩個年仆從的耳朵里,兩人都忍不住捂笑。
恐怕誰都想不到,人前以端方刻板冷漠無聞名的兩個人,私底下會是這副無賴小兒的樣子。
棋局在一片棋子嘩啦聲中結束,不分勝負,黑白混一團也分不出勝負,兩人你來我往的耍賴之語才漸漸停歇,只留下紅泥小灶上銅壺里的水開花沸騰的聲音。
不一會兒,滿屋的茶香漾開來,才慢慢有了些許清雅之意。
“江陵繁華誠不欺我也!”
嘆之人斜倚窗前,淺啄了一口茶水后,細細的把玩著手中細膩溫潤的青瓷茶盞,前傾,目玩味的俯瞰腳下了夜仍舊熙熙攘攘的人。
他穿著一極平常的深藍織錦長袍,束了袖口打著腰封,著裝極其干練,襯得人長玉立,細看那束發的金冠,上面約盤踞的螭龍,不經意間出主人尊貴的份。
刀刻斧鑿般立的臉上,有一雙銳利深邃的眼,上一圈心修剪過的像小刷子似的短須極有辨視度。
這不是前段時間大鬧金鑾殿的晟王又是誰?
這位當朝皇帝僅存的兄弟,比太子還小兩歲的皇叔,在市井留下不傳奇故事。
讓人津津樂道的不僅有他立下的赫赫戰功,更有他冷若冰霜的不近人,和能令小兒止啼的恐怖容貌。
每個人說起他,都有不同的形象,不過無一不是既敬畏又害怕的樣子。
聽說他打小便被皇兄丟進軍營教養,十三、四歲時就能領軍作戰,后來更是長高九尺,滿橫的彪形大漢,一道刀疤貫穿全臉,能生啖人,曾經靠他那可怖的容貌生生嚇死過敵軍將領!
然而此刻的晟王漫不經心的賞著景,除了姿拔一些,實在與普通客人無異。
“那就在這里多留幾天。”從晟王的后過來一雙手,遲疑了下又了回去。
“師兄,或許也只有你這里才能收留我了吧。”前面的人毫無察覺一般,依舊是平淡無波的聲音。
但那一聲師兄,卻讓陸子集猛眨了下眼,這回手毫不遲疑的落到了晟王的肩頭。
像小時候那樣拍了拍他,“這天下還有哪里是你去不得的?別胡思想。”
其實世人皆不知,晟王還小時與他和太子一起師從太傅學文。他年長十多歲,總被師兄,相得跟真正的師兄弟一般親近,后來晟王替太子殿下背了黑鍋才棄文從武去的軍營。
這些年保國守土,立下赫赫戰功,回來時已過而立之年,仍舊孑然一。
……
江婉和李延睿下了車直奔府書院。
正好洪教諭也在府城,這次一定能討個說法。
好在雇傭的馬車就是以府學為目的地的,下了車沿著一溜兒臺階上去,就能看到高聳的書院山門。
江陵府沒有山,書院就建在府城邊上地勢最高之。
不愧是府城,書院的規模比臨江縣的要大很多。
那道雕刻了無數名家書法的門樓就已經足以傲視整個江陵府。
還沒進門,書院門口的參天古木綠意幽濃,營造出了遠離塵世之,令人心靜神寧,對書院里面不免心生向往。
可惜江婉母子來得不是時候,此時的府城書院已經下了學,大門閉,窺不見里面的毫景。
只能看到門上‘考古證今,致用要關天下事;先憂后樂,存心須在年時。’大氣磅礴的對聯一副。
李延睿站定,將對聯容大聲的誦讀出來,眼可見他的神采越加飛揚,臉上疲態一掃而。
江婉不知這對聯是何人所作,對李延睿當下來說,還蠻應景的,也不贊嘆的連連點頭。
好在書院雖然下學關門,但還有院丁值守的值房,母子倆只是來找人,但凡能提供個線索都是極大的收獲。
可是從老門房的里得知,臨江縣的洪教諭已經返鄉,都不知道是在哪段路上錯過的。
學政大人則行蹤不定。
這就讓江婉和李延睿麻爪了。
“那請問老院公,可知學政大人可有常去之?”
江婉強撐著的早已搖搖墜,但還是不得不強打起神,死馬當活馬醫,多問一句是一句。
難得跑這一趟,來都來了總不好空手而回。
府城書院的老院丁年紀也不小了,但人要比縣書院的那個和藹很多,見母子倆都一副心急如焚的樣子不免心生憐憫,特別是見江婉那一臉的慘白,實在于心不忍。
“學政大人的行蹤哪是老朽能知道的啊?”
“不過,近日大人來了貴客,已不大來書院了,你們在此久等也不是個事兒。”他停頓了下又緩緩的道:“咱們江陵城中,江樓最為奢華,向來為待客首選,兩位不妨去運氣,能不能遇上老朽倒不敢打保票。”
盡管只是猜測,但對于兩眼一黑的外鄉來人,他這個建議已十分靠譜。
江婉拉了李延睿連連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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