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音冷冷轉，就看到了立在門口的段寒霆。

剛才說的那番話，他聽的一清二楚。

兩個人的目在空中匯，段寒霆看著榮音冷清的面容、眼底的怒，想著那一句「好馬不吃回頭草」，只覺得一顆心扎得慌。

榮音沉沉地看著他一眼，將視線從他臉上收回，目不斜視地走出去，門口太窄，他又不讓，肩膀重重了一下。

段寒霆的手在側垂了半天，終究是沒能舉起來，是他先當了逃兵，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再求的原諒呢？

或許他們這一生，註定要這樣肩而過。

——

接到馮父馮母，一家人圍著婉瑜和孩子說說笑笑了一整晚，直到凌晨時分榮音才從醫院走出來。

結果剛到門口，就撞上了段寒江。

「嫂子。」

榮音蹙眉，「老五？」

好些日子沒見了，榮音都差點沒認出段寒江。

他一淺灰的西裝三件套，穿著白襯，打著銀灰的領帶，頭髮梳的一不茍，還戴著一副無邊框眼睛，整個人看上去氣質溫和、溫文儒雅。

這還是以前那個整日打扮的花里胡哨的紈絝五嗎？

他左手拎著鮮花果籃，右手拎著禮品，好像是連夜趕過來的，臉上還帶著疲。

「你這……不是為你哥來的吧？」

段寒江一怔，「我哥？我哥怎麼了？」

「沒什麼。」榮音立即明白了，「你是為婉瑜來的吧。」

段寒江「嗯」了一聲，「聽說生了，過來看看。」

榮音點了下頭，「進去吧，馮爸馮媽都在呢。」

段寒江點了點頭，邁上臺階，又轉過頭來，喊住榮音，「嫂子。」

「嗯？」榮音打了個哈欠，了脖頸，扭回頭來。

段寒江有些遲疑，但還是說道：「你和我二哥離婚的事，我們全家都不同意，我們是站在你這邊的！」

榮音手不由一頓，垂了下眼睫，復又抬起頭，扯了扯角，「都過去了。」

轉要偶組，段寒江急急地補充道：「媽媽們知道你們離婚的消息，想回來勸勸，被二哥攔下了，還勒令全家人誰也不許來找你。他給你寫了一封信，大姐本來想給你送過來，被二哥發現了，跟大姐大吵了一架。小七告訴我，說二哥不給你寫了信，還留了一份書，我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榮音臉驟然一變，「你說什麼？書？」

「是什麼原因我也不清楚，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一定有事瞞著我們。」

段寒江道：「我哥我了解，他是唯你主義，他那麼你，怎麼可能會跟你離婚呢？我這次回來，是為了接我媽還有大姐小七他們走，又要搬回奉天了。」

回家路上，榮音神怔怔的，著窗外流的街景，耳邊一直迴響著段寒江跟說的話。

書……怎麼會有書呢？

好端端的，他為什麼要寫下書？

段寒霆到底有什麼事瞞著，又有什麼事非要跟離婚不可呢？

他跟離婚，不是因為慕容妍嗎？

種種思緒在腦袋裏面盤旋糾纏，一鍋粥，榮音想來想去都覺得段寒江說的沒錯，事出反常必有妖，段寒霆肯定有事瞞著！

念及此，榮音瞇了瞇眼睛，雷震突然來了個急剎車，車重重一晃，人在了車窗上。

肩胛骨撞了一下，榮音及時握住了車座，眉頭擰一團，「怎麼了？」

不待雷震回答，榮音便見他們的車被另外一輛車別住了，幾個黑人從車上下來，里叼著煙，腰帶上面別著槍，一副來勢洶洶的模樣。

雷震臉遽然一變，幾乎是瞬間彈起，跳到了榮音側，將護在了後，同時將手槍也掏了出來。

剛摁開保險，就聽見外頭幾聲尖銳的剎車聲，接著砰砰槍聲在耳邊炸響。

榮音眼看著那幾個黑人紛紛倒了下去，車窗上綻開了鮮紅的花。

腦袋被包裹在服里，耳邊一片嗡鳴。

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才徹底消失，世界重新恢復了安靜。

車門被打開，耳邊傳來一道悉的聲音，「夫人，你沒事吧？」

榮音從雷震的擺下方抬起頭，對上了阿力的臉，他氣吁吁，一臉張地看著。

盯著阿力，目倏然迸出銳利的芒，猛地出手擰住了阿力的耳朵，將人一把扯進了車裏，怒喝一聲，「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阿力只覺得耳朵要被扯掉了，疼得扶住耳朵慘連連，「啊啊啊——是司令，司令讓我留下來保護您的。」

「他讓你來保護我？那段寒霆人呢？」榮音臉鐵青，沉如玄鐵。

阿力疼得臉都扭曲了，回道：「司令他、他連夜趕回北平了。慕、慕容小姐在醫院遇刺了。」

榮音眉頭一擰，瞳孔重重一。

……

段寒江站在病房門口，就聽見裏面歡聲笑語不斷。

過門窗，便見婉瑜躺在床上，汪拙言正坐在床邊喂喝湯，笑著跟說著什麼，結果被婉瑜逗笑了，直接嗆到了。

汪拙言趕拿手帕給了，又笑著說了一句，引來婉瑜的一記錘。

馮父馮母在一旁守著孩子，滿臉慈地看著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

原本這樣的幸福，是屬於他的。

以前不知道多人誇他有福氣，娶了個能幹的媳婦，是有名的才記者，還是馮家獨，老丈桿子是食品業的大拿，未來馮家的產業都得歸他打理。

事實上確實如此，和婉瑜結婚以後，他的生意好的不得了，投資商、合作夥伴紛至沓來，就好像天上掉餡餅一樣，嘩啦啦的錢生往他腦袋上砸。

給他砸暈了，砸的暈頭轉向，讓他真的以為是自己能幹，卻不知其實是自己娶了位旺夫的妻子。

那些投資商都是馮家的人脈，人家看中的不是他段五的份，而是馮家婿的份。

溫飽思***，當時的他也沒能逃這個定律，日子過好了，就不知道珍惜了。

白白弄丟了媳婦，失去了孩子，毀了原本幸福的家庭。

段寒江垂下眼眸，一顆心像是泡在苦瓜里，又苦又，他垂下眼眸，緩了好一會兒，才深深吸了一口氣，敲響了病房的門。

婉瑜漫不經心抬起頭，隔著窗戶，就看到了段寒江的臉。

「段寒江？」汪拙言重重蹙了下眉。

這廝怎麼來了？

段寒江邁病房，看著馮父馮母，一聲「爸媽」到邊，生生轉了「叔叔阿姨」，二老卻連這個也不聽，同時變臉，異口同聲質問。

「你來幹什麼？」

「我過來看看婉瑜和孩子。」

段寒江將手裏的東西給汪拙言，角一扯，「恭喜。」

一聲「恭喜」，帶著音，汪拙言聽出了濃濃的羨慕嫉妒恨，不知怎的，耳朵舒服得很，連帶著心也跟著舒服了。

手不打笑臉人，汪拙言表現出了良好的素質，含笑收下了他帶來的禮品，「謝謝。進來吧。」

段寒江踏進門來，視線和婉瑜對上，角勾起一個溫和的弧度，「還好嗎？」

婉瑜凝視著他，記不清有多長時間沒見，現在的段寒江彷彿變了一個人，變得穩重了許多，不再是以前弔兒郎當的那副紈絝子弟的模樣了。

看來的確是經歷過社會的毒打了。

淡淡道：「好的。」

話音剛落，孩子便「哇」的一聲哭開了，眾人的目瞬間被孩子吸引了過去，聚焦在他上，「是不是了？

「把孩子抱過來，我給他餵。」

「小東西人不大，哭聲洪亮啊，來，爸爸抱抱……」

段寒江看著圍在婉瑜邊，忙一團的一家人，而他形單影隻地站在門口，終究了一個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