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音好久沒吃過冰糖葫蘆了，應該說自打阿娘去世后，便再也沒有人給買過冰糖葫蘆。

重拾年味道的，也難得出了幾分小孩心。

裏酸溜溜的，很是清甜。

開心的抬起頭，剛要說話，冷不丁便對上了韓曉煜未來得及收回的帶著芒的眼神，著大海般似要吞噬的力量。

榮音心裏咯噔一下。

吞咽了一下嚨，瞇了瞇眼睛，語不驚人死不休道：「你瞇瞇地看著我做什麼？」

韓曉煜面容一僵，角也跟著搐了一下。

咧了咧，他極力否認道：「誰、誰瞇瞇地看著你了？」

「都看我好半天了。」

榮音毫不地揭穿他，抿了抿，「我說，你該不會是對我有意思吧？」

「誰、誰對你有意思啊！」

韓曉煜被榮音這幾句話刺激得面紅耳赤，人都變得結起來，「你、你自作多。」

榮音把最後一個山楂球填進裏，搖了搖木，笑道：「沒意思那是最好，姐現在可是有夫之婦，不能隨便竊取男的芳心。」

說的荒唐，韓曉煜白一眼，「厚臉皮。」

榮音淺淺一笑，沒有回。

又不是沒過，上的話也許不真實，但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之前倒沒覺得，可一向寡淡的段寒霆那天竟然會因為韓曉煜跟吃醋，彼時只覺可笑、生氣，可眼下卻覺得空來風，未必無因。

或許自己都沒有察覺，這段時間和韓曉煜確實走的近的，他又不餘力地幫……

不管對方對有沒有這層意思，都要把這種可能扼殺在搖籃里。

榮音把木丟進垃圾桶里，拿手帕，道：「你還有事嗎？沒事請回吧，別誤了你的公事。」

韓曉煜瞪起眼睛，「吃完就往外攆人？」

榮音毫不愧疚地點點頭。

「嗯哼。」

「過河拆橋。」

韓曉煜氣哼哼道：「我是過來知會你一聲，我把榮韋放了。你們家那位二太太哭功實在了得，沒錢贖人就天天趴在警局門口哭，地都被哭了，警員們都被哭的頭大，求我趕將人放了。」

榮音忍俊不，「放了就放了吧，關了這麼長時間也夠他長記了。」

韓曉煜「嗯」了一聲，站起，臨走時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補充了一句，「對了，你不是要見文青竹嗎，還想不想去了？」

「想。」榮音表倏然變得嚴肅起來，「什麼時候？」

「三日後，晚八點一刻。」

三日後……

榮音眼眸閃過一道暗芒，席捲起波濤。

是時候，去做個了斷了。

***

小南關監獄

隨著鐵門」吱啦「一聲悶響，榮音隨著韓曉煜踏足了這個位於北平最邊緣的監獄，裏面關押的都是窮兇極惡的死刑犯。

曾經盛極一時的榮家大太太，如今就被關在這種地方。

一進去，榮音就凜眉，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韓曉煜回頭，將早就備好的一件皮襖給榮音披上，道：「跟你說了這地方又暗又，讓你多穿點，偏不聽。」

榮音了鼻子，學醫出的，對氣味特別敏，一進來都覺快要呼吸不了。

「我穿的多的，裏面好幾件棉襖呢。」

韓曉煜看著圓滾滾的榮音，著下笑道：「看出來了，胖的跟個球似的。」

「滾！」

榮音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別再這兒冷風口裏耗著了，快帶我進去。」

「好。」

韓曉煜引著往裏走，邊走便低聲道：「這裏一般不讓外人隨便進出的，當然了，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錢到位，獄警們通常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見他一直歪頭盯著看，榮音便配合似的給了他一個回應，「哦。」

衙門裏的規矩雖不是很懂，但凡事都逃不過一個「財」字，警局本來也不是什麼盈利機構，不搞點灰收，怎麼養得活下面這些小警員？

人之常嘛。

一路隨著他往裏走，聽見不犯人的嚷和用刑的凄厲喊聲，直聽得人不寒而慄，這監獄的確不是人待的地方。

文青竹被關在這裏，也算是為這麼多年所犯下的罪過付出代價了。

正想著，面前忽然過來一隻手，榮音詫異地看向韓曉煜，「做什麼？」

韓曉煜勾了勾手指，一本正經道：「給錢啊。」

「什麼錢？」

韓曉煜一瞪眼睛，「什麼什麼錢？你跟我裝傻充愣是不是？我剛才那意思你沒聽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有錢才能使喚的小鬼給你推磨啊。」

說著他還挑了挑眼梢，做出一個推磨的姿勢。

榮音直截了當，「我沒錢。」

「沒錢還過來看什麼人？」韓曉煜說著便要翻臉往外趕人。

榮音暗罵這爺脾氣又上來了，眼下心裏揣著事，只想著速戰速決，便堆起一個笑臉，「我沒錢，但我有你啊。韓爺就是我最大的後門。」

這話雖然明擺著是在拍馬屁，但韓曉煜覺得很是用，傲地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這次當你欠我一個人，回頭請我吃飯啊。」

「行。」

「去廣德樓，我要點滿滿一桌。」

「好~」榮音有些不耐煩了。

「兩頓。」韓曉煜出兩個手指。

榮音一腳就踹飛了這個得寸進尺的小赤佬，「滾蛋！」

「嘿，求人辦事你還這態度……」

韓曉煜一路和榮音斗著，把榮音搞得煩不勝煩，卻也緩解了有些張和害怕的心，不知不覺便走到了一個小隔間里。

榮音了胳膊，覺這裏彷彿沒有方才那麼冷了。

韓曉煜低聲對獄警吩咐了幾句，轉頭對榮音道：「這裏是監獄的特需牢房，是關押重要犯人的地方，條件比外面的要好，文家把關係打通到了南邊兒，還找了幾波外國領事施，父親礙於面，只得給調了班房。不過，這兒終歸是坐牢，自然比不上外頭滋潤，榮家大太太也算是遭了罪了。」

榮音點點頭，說了聲「明白」。

一直都清楚，文青竹這麼多年作惡多端，一方面是榮邦安的縱容，還有很大一方面是仗著娘家的勢。

文家雖然不如段家顯赫，但底蘊深厚，還是宦的後代，祖上不僅出過大，甚至出過皇妃，文老爺子學識淵博，曾任職過翰林院，門生遍佈天下，當今很多軍政要員都曾經是他的學生，陸子易的父親陸大帥便是他的得意門生，娶了文家長文綠萍，文青竹嫁到榮家確實屬於下嫁，所以才一直如此囂張。

想來韓總探長定是扛著各方重才秉公辦理，給文青竹判了死刑，如今這樣雖是便宜了那婆娘，卻也已經是最好的一個結果了。

「待這事結束，我一定登門，好好拜謝一下韓叔叔。」

韓曉煜出一個的笑，「你不用謝我爸，拜謝我就行，反正他的位子遲早是我的，你以後拜託我的地方多著呢。」

榮音無奈地瞪他一眼，跟著小子，就說不了三句正經話。

「爺，好了，可以進去了。」獄警過來通稟。

韓曉煜收起笑意，一臉沉然地叮囑榮音，「別耗時間太久，速戰速決。」

榮音點頭，邁步。

所謂的特需牢房，比一般的牢房要稍微寬敞些，大概十幾平米的樣子，一張稍微舒適一點的床，一張桌子，一個尿壺，再無其他多餘的東西。

靠近門口還多了一把椅子，是獄警專門給備的。

榮音微微頷首，道了聲謝。

蜷在床邊，手腕和腳腕都綁著腳鏈的婦人，聽到悉的聲音倏然抬起頭來，看到榮音，披散的長發下一雙渾濁的眼睛立刻散發出嗜的鋒芒。

「是你……榮音？！」

榮音淡淡地在椅子上坐下，靜靜地看著文青竹，角微挑，「是我。大太太，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