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人直呼自己是監門將軍邊令誠,右威衛中郎將王孝玄聞聲后,不顧上的傷痛掙扎著起,待看清那紫袍人的面目后,不喜極而泣。他負護衛天子中使的重任,無論中使失蹤或者戰死,都將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按照唐律,護衛天子中使不利是要被梟首的,并且還要褫奪一切出,半生榮耀都將付之東流。
眼見邊令誠平安無事,如何能不讓他欣喜,激?就算王孝玄一向不喜歡邊令誠的小人勾當,此時此刻也全都拋諸腦后。
相反,秦晉等人的臉則變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他們冒險奔赴潼關至陜郡一帶,為得要劫殺天子中使,然后嫁禍給叛軍,以暫時解除封高二人頭上高懸的利劍。結果卻事與愿違,竟誤打誤撞救了邊令誠。
鄭顯禮后悔的直拍大,礙于右威衛中郎將王孝玄就在當場,也只能憋在心里,瞪著邊令誠無能為力。
“叛軍狡,邊某設下了圈套等他來鉆,卻想不到險些被人暗算。”邊令誠驚魂未定,兀自嘀咕著,又看看向立在當場不言不語的秦晉等人,以一副極為欣賞的派頭贊道:“今日諸君都是有功的,邊某來日一定會在圣人面前為你們表功!”又見他們上的鎧甲是北地樣式,與都畿道、河南道頗有不同,便問:“諸君從屬于河北道哪一郡啊?”
秦晉本想編一個出糊弄過去,轉念又一想,且不論邊令誠的中使份,就是那個右威衛中郎將王孝玄也不能忽視啊,如果今日說了謊,將來謊言揭穿,又不知道會惹出多麻煩來。
電石火間,秦晉的腦中已經轉過了十幾個念頭,最終決定對他實言相告,但又投其所好的先拍了個馬屁:“全賴將軍智勇,麾下將士用命,下走加戰陣不過是錦上添花,絕不敢言功!”
秦晉將懊悔的緒統統制住,看著這個名聲卑劣的宦,他并不像后世書中畫所描繪的那樣,生了一副猥瑣刻薄的面孔。正相反,邊令誠除了沒有胡須這個明顯的生理特征以外,和一個普通的富家翁也沒有什麼區別,甚至還有幾分富態之像。
這是更應該引人警醒的,一個面目猥瑣刻薄的人會使人本能生出厭惡和戒備的心理。而像邊令誠這等面目和煦,又心如蛇蝎的人,才是最難防備的。
邊令誠慘白的臉上頓時綻出了比哭好看不到哪去的笑意,“好,很好,不貪功!”似乎對秦晉的印象極好!“聽足下口音,似是河南道人士?”
“將軍好眼力,下走是新安縣尉,帶領新安全百姓為了躲避叛軍兵鋒,才翻過崤山,到秦嶺大山里來。”
邊令誠又點點頭,“不錯,知道民,又有擔當……”
一連幾次夸贊,落在秦晉的耳朵里卻讓他膩歪至極。邊令誠的話才說到一半,竟猛然間打住,盯著他問道:“新安縣尉,就是那個一戰斬了上萬胡兵首級的新安縣尉?”
邊令誠有此一問,秦晉心下了然,當是陳千里押解進京的那上萬首級起了作用。
“正是下走!”
“這就是了!圣人看好的吏,豈有無能之輩?今日足下能解邊某的危難,便是圣人天恩浩,福澤無限啊……”
一旁的王孝玄對秦晉的態度也頓時改變,最初他只是出于禮貌,而現在則多了幾分敬服之意。要知道自安祿山起兵造反以來,唐軍連戰連敗,就連封常清這等聲震西域的名將都敗的慘不堪言,秦晉能以區區團結兵獨擋數萬賊兵,斬首上萬,只怕一代名將都要自嘆弗如。
幾個人寒暄的功夫,唐軍潰兵經過初步的收攏僅余百多人,齊聚在左近,有痛苦**者,也有忐忑不安者。
“此地不宜久留,崔乾佑部大軍就在虢州城下……不知將軍往何?”
秦晉明知故問,他當然知道邊令誠要往陜郡去,上還帶著一份奪命的敕書。
孰料,聽了秦晉的問話,邊令誠的臉上瞬間變得難看至極,邊負責保管敕書旌節的小宦剛剛在大里不知所終,而今他這個丟了天子旌節與敕書的中使,還有什麼資格稱作中使?
王孝玄不明故里,便直言道:“秦府有所不知,將軍奉天子旌節,此番是要去陜郡監軍……”隨即,他又嘆了口氣,“誠如秦府所言,叛軍截斷了通往陜郡的路,想要順利抵達并非易事!”
虢州地理位置特殊,連通西臨京畿道,北有河東道,東抵都畿道,南面山南東道。叛軍意攻打虢州,想來安祿山已經下決心進擊潼關了,說不定一場惡戰已經近在眼前。
“什麼?崔乾佑果真到了虢州?”邊令誠剛剛恢復的大吏風度頓時便帶上了幾許慌張,繼而又恨聲罵道:“高麗奴與那封瘸子在陜郡是吃白飯的嗎?怎麼就任由崔乾佑越過陜郡到了虢州?哼,真真是自取死路!”一想到敕書不知丟到了哪里去,就是一陣心煩意。
這番謾罵引得鄭顯禮極度憤怒,以橫刀刀鞘使勁磕著馬靴上的冰雪,又恨不得沖上去一刀結果了這個閹宦。但他邊還有百多唐軍,還有右威衛中郎將王孝玄,僅憑天子十六衛軍的親將份和姓氏也不難猜出,此人極有可能是出自河東太原王氏。時下門閥世家,五姓七里,太原王氏位列其中,雖然比不得博陵、清河兩崔氏,但也是極度顯貴的。
殺一個邊令誠,區區閹宦,何足道哉?可讓鄭顯禮連這些世家大族的人一并都結果了,卻還沒到這種喪心病狂的程度。如果能把這個王孝玄支走,或許是不錯的選擇。殊不知,王孝玄出于職責所在,再不會讓邊令誠離他的保護范圍。
秦晉從邊令誠的話語中覺察出了他對崔乾佑叛軍的忌憚,便趁機建議道:“眼下弘農郡叛軍肆,到都是兵,將軍不如先退往潼關觀幾日,再起行也不遲!”
眼下既然殺之無,便退而求其次,將邊令誠堵在潼關,也是個辦法。
邊令誠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最穩妥的辦法,可卻是有苦難言。丟了天子所賜旌節和天子敕書,就這麼灰溜溜的逃回潼關,他這個監門將軍拼著命,在西域搏出來的名聲和資本將就此付諸東流,甚至會招致天子的降罪。假使不回去,在潼關通向陜郡的驛道上,遍布崔乾佑部叛軍,隨時可能連吃飯的腦袋都丟掉,兩難之下不好抉擇,是以對秦晉的建議不置可否。Μ.166xs.cc
“秦府,將軍負旌節到陜郡監軍,出了潼關就不能再走回頭路了!”
王孝玄不知道雙方各懷心思,只覺得就這麼回去,一定會被天子治罪,因此比較傾向于繼續往陜郡進發,大不了多走山路,夜行曉宿,避開叛軍就是。
遠高坂枯草間突然噗嚕嚕飛起一群驚鳥,邊令誠此時已如驚弓之鳥,面頓時劇變。
“有賊兵,快走!”
說罷便作勢走,秦晉一把扯住了邊令誠的袍袖。
“將軍勿憂,先往南邊的林地避一避,現在將士人人帶傷,貿貿然走,反而更會引人注意!”
邊令誠大為贊賞,“就依秦府所言,快,快,都到林子里去……”
一行人呼呼啦啦進了南面的林地,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靜靜的觀察著驛道附近的靜,但除了有一陣驚鳥飛過以外,久久不見再有異。邊令誠竟忍不住一屁跌坐在雪地上,忍不住連聲唏噓。
“當年在西域何等的威風!輒滅人國,哪一家胡兒不是風聞唐軍到來而喪膽?今日何至于此,何至于此……竟被雜胡小兒欺凌至此……”
話未說完,嚎啕大哭!
唐軍殘兵上至王孝玄,下至普通士卒,聞者無不戚戚落淚。
秦晉冷眼旁觀,暗道這閹豎哭的怕是自己吧,昔日不可一世,今日卻惶惶若喪家之犬。突然間,一個念頭跳了出來。
“總如此下去也不是辦法,既然將軍不愿回潼關,何如讓中郎將到潼關去搬些援兵來,然后護著將軍到陜郡去!”
秦晉不知道邊令誠因何不肯回潼關去,但卻突然想到,如果能把王孝玄支走,豈非可以尋機殺掉邊令誠了?這閹豎于秦晉的印象太過卑劣,不殺此人決難消心頭之恨。
王孝玄不肯離去,邊令誠卻一抹臉上淚跡擊掌稱善。
“如此甚好!就依秦府所言!”然后又對王孝玄道:“有秦府在你還怕個甚來?”
王孝玄堅持己見:“下走負天子敕命,保護中使,不敢……”
“哪來那麼多廢話?秦府能一戰斬首萬余胡兵,難道還不如你了?”邊令誠當即翻臉,言語刻薄的譏誚訓斥。
見邊令誠態度如此堅決,王孝玄只好咬牙從命,但也不再顧及面,希見一見秦晉能夠證明他就是新安縣尉的什。秦晉心懷坦,自然不在乎對方的疑慮,當即將印信取出,讓他們當面驗看。
瞧著秦晉的縣尉印信,邊令誠右手拍著腦門,恍然道:“怎麼忘了這關鍵事!”然后又似笑非笑的看向秦晉:“秦府可知道,圣人已經右遷足下為弘農郡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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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監門將軍,天子十六衛軍之一的主。
敕書,天子封任爵,告誡臣僚的文書稱為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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