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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音爸爸上班的診所在城西。
這里是皖南水鄉一座靜謐安寧的小鎮。與車水馬龍燈火輝煌,睜眼滿是熙來攘往紅塵過客的大首都不同,這里平淡、安靜,路過十個人有五個人要認識。
一路從家里的小院走到爸爸上班的診所,霍音要跟去路不鄉親打過招呼。
喜歡時時把自己那臺攢了好久錢買的相機掛在脖子上,遇到有意思的人事隨手拍下來。
大約今天是工作日。
霍俊滔的小診所沒什麼人來,一個下午冷冷清清,霍音幾乎一直是在歇著。
父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現在媽媽不在,你跟爸爸說說,是不是在學校談了?那小男孩怎麼樣啊?幾歲了,做什麼的?”
“哎呀爸,真的沒有。”
“我們家現在大了,有主意了,什麼也不跟爸爸說了。”
霍音擺弄著手里的相機,大言不慚地使喚人:
“爸爸你要是不累就把上回王訂的藥去給煎了。”
“行了,知道你在這兒沒事做,去出去玩會兒吧。”
霍俊滔擺手趕人,
“你三舅家的表姐三十八歲了還不談,你去采訪采訪去。”
霍音得了機會出去,似是而非地點點頭應下來:
“沒問題,我這就去跟表姐學習一點兒先進經驗。”
這話把霍俊滔氣得在后面“你你你你……”“你”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出了診所的大門。
眼就是隔開兩條街道,橫亙整個小鎮的河。
霍音自然沒理爸爸的玩笑話,去煩三舅家的表姐。只是自己沿著岸邊溜溜達達地走著。
越過小鎮最古老的一家銀飾店,與岸邊相識的船家打過招呼,一路走一路舉相機拍著,踏上了橫穿河流的大理石橋。
拍了石橋心雕琢的扶欄,拍了小舟濃墨重彩的一隅,鏡頭從北岸移到南岸,最終落到一個穿黑羊大的高瘦男人上。
日平和的午后,明亮的線將男人耳后冷白的皮照的發亮。
對方背對著,半蹲在青石板地上,他單手在袋里,另一手拿一棒棒糖,正漫不經心跟路邊的六七歲的小孩說話。
“咔嚓——”
快門按下的一瞬間,男人倏然轉過頭來。
相機窄小的取景框里,對方短發、斷眉、疏離的眼還有冷白的鼻梁上惹眼的褐小痣。
在一瞬間一覽無余。
像是有什麼粲然的東西在眼前轟然炸開,霍音一時間忽覺眼前一陣發白。
舉著相機的手緩緩移下,隔著剩余的半座石橋,看到了單手著袋,正淡漠地偏頭看的程嘉讓。
午后日忽盛,沿著天邊斜斜打過來。
好巧映在對方棱角分明的側,下頜長頸每一線條都像是老練的畫家雕細琢審慎而。
男人半皺著眉,目冷冽,洵洵看過來。
目接到的。
不多時,澤淺淡的薄斂起,無言地繃著。
將近二十天沒有見過,男人的頭發似乎修剪過,短了一些,襯得眉宇間英氣更盛。
可是。
霍音往下探的目止住。
這里是皖南偏遠的小鎮,不是恢弘萬里的首都。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一時半刻,沒有深究這個問題。
比起對方為什麼會在這里,霍音更清楚得是,他現在在這里是頭號危險人,照面便要退避三舍的那一種。
霍音來不及收起相機,轉頭就走。
這里不是那個暴雪夜的北京,地上沒有半點兒雪,不但不會狼狽地倒,反而輕而易舉下了石橋,一口氣兒走出好遠去。
等到回過神兒來,在原地站定片刻,忽地轉頭,極目眺向河對岸街邊的時候。
隔著一條清凌凌的河。
對面空空的長街上,熙熙攘攘著數不清悉的、陌生的臉孔。
沒有一個是剛剛見過的那張。
霍音站在原地,目遠遠落在男人消失的一隅。
好久,才后知后覺地鈍鈍收回。
如果不是相機里清清楚楚的照片。
大約要以為剛剛的場面只是多日乏悶無聊衍出的荒誕幻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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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南小鎮夜晚來得很早。
不單是天暗下來早,更主要的是人歇下來得早,晚上九點鐘街上就沒什麼行人。即便是住在街邊,開窗聽出去,也只有煢煢夜聲。
這天晚上回到家,霍音吃過晚飯就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坐到那張七歲起就用的紅書桌前。
皖南不像北京冬季寒冷會裝暖氣,皖南的冬天與北方比起來算不得冷。
可像現在到了晚上,屋子里又會不可避免的發涼。
桌前的臺燈被調暖調黃,似乎這樣可以為冷的屋子里增加幾分熱氣。
霍音套了件海藍史迪仔絨睡袍,大大的帽子扣在頭上,著手翻起資料。
雖是上師姐、何方怡還有程霖這樁事,可徐老沒說這工作作罷,霍音就還要繼續為這事做準備。
老爺子發過來的相關資料打印出來足足有一拃厚的一摞,霍音屏退一切紛雜的思緒,是坐在書桌前花了三個多小時,理清了何家人部的關系。
何家人的關系明明暗暗,盤錯節。
實在算得上是錯綜復雜。
不過對整個工作的開展來說,這一小部分也只是九牛一。
今晚工作的效率還算高,霍音有心將下一部分程家人部的關系也翻看一下。
資料翻了兩頁,已經凍得有些發紅的手指卻怎麼也繼續翻不下去。
的工作被迫中止,盯著看起來有些老舊的臺燈上自帶的小鬧鐘走神兒。
放在桌邊的相機不知什麼時候被打開,或者是本就沒有關上。
一直泛著半明半暗幽幽的。
霍音輕按了下開關鍵,相機的屏幕便重新亮起。
出取景框里,相貌優越的男人。
霍音別過眼,闔上手邊資料規矩地擱在一旁擺好,另一只手探到了相機的刪除鍵上。
按下之前,卻接到了徐老的電話。
從北京回皖南以后,的工作也沒有中斷。徐老爺子時時會打電話過來,代一些工作。開始的時候霍音接到老爺子的電話還會張,現在接的次數多了,倒也開始免疫。
只不過。
今天接到這個電話,莫名覺得與的家鄉有關。
大概是白天到程嘉讓。
徐老是他的三姥爺,他們或許,一起來皖南?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可腦子里總覺得這樣順理章。
霍音猜不,后知后覺地接起電話。聽著徐老爺子的聲音很快過聽筒傳來:
“小霍,我聽小顧說過,你家鄉是在皖南水鄉對吧?我知道你們這里有個小鎮潯鎮,你是在這里嗎?”
整個皖南水鄉,因為一直保持著早年固有的傳統建筑風格,近幾年吸引了全國乃至世界各地不的游客。
霍音的家鄉潯鎮更是因為風景獨好,人工開發痕跡又,為皖南旅游業的一枝獨秀。
所以外地人會知道潯鎮也不足為奇。
“對的,怎麼了教授?”
“是這樣,我們到這里準備做一期關于‘小鎮失獨家庭''的采訪,不過我行不太便利,我的助手又不悉這邊的路,你看看,你最近有沒有空?”
……
失獨家庭的這個選題很有社會意義,又是未來導師親自開口,霍音沒有拒絕的理由。
所以第二天干脆起了個大早,提前到達徐老爺子定好的目的地。
這是小鎮長街最北的一個窄巷子,大概因為修建時候的地形,從大道想進到里面的人家,需要經過一個略陡的長坡。
皖南冬日的清早還有些冷。
尤其是灰白主調的建筑,天然渲染了冷調的涼意。
霍音穿一件長長的白大,頸邊絨絨的領襯得人仙里仙氣的。
從口袋里出又開始發僵的手,攏在邊一口一口地呵著氣兒取暖。
霍音就是在這時候看見推著電三從大道口往坡上艱難走的老夫婦倆,兩位老人家看起來都用盡了力氣,可是鈍重的電三幾乎是往上兩步,就要往下一步。
再往上走的坡更陡,老人家若想把車子推上去,恐怕要費上不力氣。
見此形,霍音最后往攏住的雙手心里呵了口氣,忙小跑過去,一邊溫聲招呼道:
“阿嬤、阿公,我來幫你們吧。”
一邊走上前幫忙推住三車的底部。
車子終于不再一邊往上一邊隨時下。
可也僅僅是這樣了。
霍音去幫旁的忙可能還好,幫這種力活,這個纖腰細骨的小姑娘實在沒什麼本事。
三個人推著車艱難地往前幾步,上到更陡的坡時,就變得更加舉步維艱。
“阿公、阿嬤我數三二一,我們一起用力好嗎?”
還在咬著牙想辦法,
“三、二……”
“哎呦……”
還沒數到一,霍音突然聽見在前面扶著車的老阿嬤“哎呦”一聲,阿嬤似乎是崴到了腳,手上的力道倏然松開。
霍音跟老阿公兩個人一時之間撐不起這車的重量,整個車子瞬間開始失衡下。憑他們兩個的力氣,這時候也完全沒法控制住下的電三車。
眼見著要推著霍音直直撞向旁側的墻上。
的雙被這重力推著,不控制地步步被迫后移。
后背距離墻壁還有不過一米,幾乎已經可以預見就這樣被撞上去會是怎樣的慘狀。
霍音攥三車欄桿的手開始汗打,一口呼吸哽在口,上不去也下不來。
前面的老阿公急的面絳紅,連連急語:“小閨你小心、小心啊——”
……
千鈞一發,霍音后背已撞上墻壁,倒撞過來的三車到了近前,只差須臾,就要上的邊。
誰也未曾想,卻突然之間停滯下來。
不遠有烏路過,接連幾聲不太禮貌的響。
周上下最后一點兒涼意被驅逐盡散,取而代之是背后涔涔冷汗。
霍音目垂落,瞥著男人握在三車欄桿上冷白的手臂無意識地往上移。
重逾數百斤的車子被人死死卡住,就橫亙在他們前。
霍音移到仰視視角的時候,正對上男人宣紙潑墨一般淡皺的眉眼。
他們被到墻邊,隔著不到一拳的距離。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看男人一不茍的襯衫扣子中間松松垮垮的空隙間,出點點白到令人發指的。
直到意識到自己看到的是什麼,霍音才慌忙倏地移開眼,低著頭默念非禮勿視。
他們誰也沒說話。
只不過下一瞬,男人呢手過來,灼熱的手掌猛地拉住的手腕,卯力往外一扯,不待反應,他長抬起住車后。
每個作看起來都不大費力。
“給我。”
聽見他喑啞說。
……
又是劫后余生。
霍音見男人接過車上去,利落地打火上坡,開進長坡盡頭的院子里。
站在原地看著自己被沾染上大片污跡的白大,無意識地一下下用手掃著。
這已不知是他第幾次救。
看著不遠上坡盡頭,阿公阿嬤家大敞的鐵門,咬咬下,終于還是決定追上前去道謝。
銹黑大鐵門轉彎,兩個人一進一出剛好撞上。
霍音暗自深吸口氣,一個“謝”字才剛剛出口,卻見對方神疏淡,邊了紙巾手,邊抬步從眼前目不斜視地邁過。
對小聲的話語,恍若罔聞。
作者有話要說:補了一個超長的賠罪,我去復習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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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集團千金林嘉怡自小便是錦玉食的掌上明珠。
又生得紅齒白,如凝脂,一向有些縱,輕易不青眼于人。
人人都說林家小公主誰也看不上。
直到有人撞見小公主跟一個男人吻得難舍難分。
*
海城律政圈子近兩年風頭最盛的就是厲霆律所的程慕安。
他雷霆手段,不近人,人聞風喪膽。
向來淡漠疏冷,不茍言笑,冷白高的鼻梁上還落著道淺淡的舊日傷痕。
被圈私下里譽為無人能近的高嶺之花。
鮮人知道,他與一個人有段銼魂蝕骨不與人道的過往。
*
林家財務危機,看笑話的不在數。
一次名媛聚會,幾個認識林嘉怡的名媛正巧看見樓下彩的一幕——
暴雨天里,林嘉怡站在雨幕中,求到了程慕安的面前。
人人都以為林嘉怡卑微乞憐,才得了程律幫忙。
只有當事人知道,那天雨幕里,恃寵而驕,只說了一句話:
“程慕安,那我就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短短幾個字,足以讓他丟盔卸甲。
他撐著傘,一如初見時那樣,緩緩走到面前,替遮風,擋雨。
傘下,男人長臂一,將人攬在保護圈里。
那一刻,他滿心充斥著失而復得的悸。
*
沒有人看見,男人抖著睫,指尖在陳嘉怡細的脖頸上蹭了又蹭。
——像一只貪婪卑劣的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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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相遇
15年重逢
七年,在吹塞羅那的晚風。
他在港城狂飆緝兇,跟人以命相搏。
重逢在同學的婚禮,陳柏釗坐在賓客席煙了半盒,噙著笑跟所有同學打過招呼,唯獨看也沒看何詩曼。
人人都說,他不再。
后來,何詩曼被困在烈火熊燃的演出現場,一警服的男人以涉險沖進火場,將從鬼門關里撈回來。
那次毫發無傷,他卻在醫院躺了足足兩個月。
何詩曼永遠記得那天濃煙飛嗆的火場里,問他是不是瘋了不要命了。
陳柏釗雙目猩紅,抱著死命往外跑。暈厥之前,聽見他說咬著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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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封只有一行字。
“——如果可以。
就把我的命給何詩曼。”
看了眼時間。
剛好是失誤摔下舞臺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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