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中良原本繃著的臉,卻因爲江瑟這一番話而容。
他脣了,想要說點兒什麼,卻又覺得什麼都說不出來。
馮南上的變化那麼大,這麼幾年時間,但凡稍微上點兒心的,多也都看出來了,可是這兩夫妻卻是各玩各的,兒有什麼變化,至今仍不清楚。
“你想得通就好。”他出一個笑容,拍了拍江瑟的手:
“還要難爲你來寬我。”
說了幾句話,外面就傳來聲響,戴佳穿著一伴娘,進來笑道:
“新郎來了。”
馮中良聽了這話,一掃先前馮欽夫妻帶來的不快之,站起出笑容。
他目落到戴佳上,停頓了片刻,隨即又若無其事的移開,拉著江瑟起:
“阿奕來得倒是早。”
裴奕從裴家那邊出發,一路開車過來,照理來說應該要比馮中良預估中更晚一些。
祖孫倆在二樓說話,樓下傳來喧譁吵鬧。
莫安琪等人攔著門不讓進,笑著讓一羣人塞紅包,鬧了一會兒,聶淡等人也跟著起鬨,裴奕興許是急了,站到花園裡,仰頭看著樓上,大聲的就喊:
“瑟瑟,老婆!出來跟我走!”
他實在是有些急了,確定了婚禮之後,照婚前習俗,及雙方都有各自的事要忙碌,他已經好幾天沒看到江瑟了,每日靠的就是電話聯絡。
今日是兩人婚禮,他盼這一天盼很久了,昨夜一宿都沒睡著,天不亮就催著聶淡等人換服,收拾齊整出門了。
他這一急喊了起來,就引得聶淡等人笑出聲了:
“奕哥急眼了。”
他這些年,進了軍校,畢業之後職,行事沉穩,頗長輩誇讚,與當年那個無法無天,不拘束的年早就不同了,現在他這一急,倒有幾分年時的覺。
“老婆,出來。”
他還在求,都知道他是喜歡江瑟,所以幾年的長跑,聚離多的況下,還能不膩不夠,最終走向婚姻這條路。
馮中良欣的笑,江瑟走到窗邊,將窗簾拉開了,把窗拉開,上半傾出去看時,就看到裴奕站在樓下的草地上,茵茵綠草上,聶淡等穿著黑的西服,站在他兩側,聽到樓上的靜,都仰起了頭。
江瑟探出來的時候,裴奕呼吸一滯,下意識的就上前一步,舉起了雙手。
清晨的第一縷照在的上,穿著一件淡藍的禮服,肩有層層疊疊的薄紗,爲他盛妝打扮的景,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得多。
昨晚其實是下了一場小雨的,‘人’字頂的屋檐還掛著晶瑩的水珠,站在窗邊,衝著自己微笑的樣子,裴奕覺得可能這一生一世都難以忘了。
“要我下來嗎?”
笑意的,裴奕傻傻點頭。
作勢手抓著玻璃窗,一副想要提起襬爬上去的樣子,像是要從二樓跳下來的架勢。
“不要!”
他開始是頻頻點頭,看到作之後,嚇了一跳,連忙又將頭搖得似撥浪鼓,“不要跳下來,我去求們開門。”
他雖然自信這點兒高度,是能把接住,因爲對象是,他就一點兒險都冒不得,寧願再去央求莫安琪等人開門得了。
江瑟就笑:
“逗你的。”
的笑容不是以往剋制的樣子,反倒是從心裡發出,渲染進的眼神之中。
“調皮。”
馮中良有些無奈的搖頭,他很看到江瑟也會有這樣稚氣的時候,樓下裴奕又在敲門了,他低聲下氣的在求,以往莫安琪等人見他時,知道他出地位,見面時總一口中一個‘裴哥’,這會兒倒是風水流轉了。
江瑟下樓來的時候,莫安琪等人估著也差不多了,纔將門打開了。
他抓著一束捧花,一進門就看到了江瑟,當下也不停留,直接就往江瑟走了過來,把花往手裡一塞,彎腰就把抱進了懷中。
“哇哦……”
程儒寧高聲起鬨,聶淡笑:
“這是急了。”
他抱了人就往外走,這模樣引得一羣人都不由自主笑起來了。
馮太太也在笑,但笑容裡卻帶著幾分不敢置信之,拉了夏超羣,有些詫異的問:
“裴真喜歡這樣的?”
嫁進馮家也幾十年了,與馮欽最好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熱烈過。
馮太太看來,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夫妻之間能維持表面的面,在大家看來已經是很好了。
大戶人家娶妻,大方得、持家有方,撐得住場面是首要的,出、地位都很重要,臉倒是在其次的。
“爲什麼不喜歡?”
夏超羣笑了笑,對於眼前這一幕早就看得多,已經習慣了,馮太太卻還沒有從這一幕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拍了拍馮太太的手,招呼著:
“馮太,走吧。”
江瑟這一趟是要跟著裴奕回裴家拜會長輩、父母,婚禮分爲上下兩場,上午在裴家先進行傳統的儀式,完後再坐車前往大禮堂,與來賓見過禮,傍晚纔是西式婚禮的風格。
中正大禮堂外今日保全重重,當值的警衛認真的檢查每一個邀前來的賓客。
園林裝飾了大量的玫瑰,都是從國外空運而來的,著淡雅的清香,一條供賓客走的紅毯,從園林外直鋪向禮堂大門口。
見過了來賓之後,接下來纔是婚禮的重頭戲了。
戶外綠茵草地被鮮花裝飾包圍,中間的桌子上擺著稍後禮完需要兩人正式簽署的結婚證書。
婚禮現場請了樂隊伴奏,杜家的人也在邀的行列,坐在人羣中,有種格格不的拘束。
悠揚的音樂聲裡,周圍人小聲的說著話,前面紅毯的盡頭,裴家的人也在商議著什麼。
新娘要走過的路兩旁扎滿了玫瑰,杜紅紅看得有些嫉妒。
與江瑟都是一個媽生的,可兩人樣貌、地位截然不同。
近幾年家裡條件好了許多,但與周圍非富即貴的人相較,杜家卻仍舊底氣不足,雖然因爲江瑟親人的份,但終歸這些年來不大深厚,因此杜家的人被安排在不遠不近的位置上,自一桌。
鮮花錦簇的臺中,裴奕站在那裡,已經等了很久。
馮中良被江瑟挽著胳膊出現時,原本喧譁的人羣頓時安靜了許多。
穿著婚紗,長長的後襬鋪延開來,上面的碎鑽在下熠熠生輝,爲今日的新娘子更添風彩。
這婚紗,是去年裴大太太親自去法國爲定下,緻的頭紗垂落下來,將的臉輕掩,隨著的走,輕輕盪漾著。
裴奕的那些不安與焦灼,在看到江瑟出現的一剎那,都平息下來了。
馮中良牽著江瑟的手,不知是因爲他的有傷,還是因爲其他,他走得很慢,每邁出一小步,都帶著幾分捨不得。
裴家的親朋圍在周圍看著,裴奕在遠等,這一刻江瑟約約是有些瞭解爺爺此時心的。
花瓣從兩旁提著花藍的孩兒手中被灑落出來,將這一條長長的紅地毯都鋪滿了。
圍觀的人都在討論著馮中良的份,杜紅紅有些難堪的低頭:
“是不是覺得,我爸份低微,在這個時候牽走這條路,是丟人了?”
周惠沒有說話,近幾年養尊優,有了江瑟供養,不用再爲錢財所苦,臉好看了許多,學會了打扮,頗有幾分姿。
但在一羣名媛貴婦中,仍顯出幾分侷促。
心裡明白,江瑟近幾年雖然仍在供養杜家,但其實關係畢竟生疏,多年的裂痕,不是說能彌補就能彌補,杜紅紅還在一邊憤憤不平,因爲的話,使杜昌羣臉也有些不大好看了。
周惠其實一輩子都懦弱慣了,可聽到杜紅紅還在說:
“……也就是發達忘本了,當時沒有我爸,早不知道死在哪裡了……”
“夠了!”
低聲開口喝斥,一說完杜紅紅都愣住了。
“媽,你說什麼?”
“我說夠了。”
一家人在這樣的時刻低聲爭執,已經引起一些人注意了,周惠握了手,臉有些紅:
“你姐姐沒有什麼對不起我們的,不要再說了。”
嫁到杜家之後,杜昌羣雖說當初接納了們母,卻有些嫌棄江瑟的出,也不喜歡這個繼的。
在杜家裡,住的是隔出來的一間不風的小屋,無論冬夏,燈也是不敢開的,水電用得太多,有時不需要杜昌羣去打罵,周惠後來爲了討好丈夫,都會主先指責了。
這樣的況下,養了兒怪氣的格,學不會聽話順從,時常捱打,天做著要掙大錢的白日夢,盡周圍人嘲笑與譏諷。
的不乖,使時常到教訓,直到杜昌羣下了最重的一次手,似是終於把打乖了,從那以後,像是許多事都想通了。
進娛樂圈,了大明星,賺了錢,嫁了一個好老公,當年那些的夢想,在如今都一點一點實現了。
仍養著杜家,養著周惠與繼父,在周惠看來,江瑟所做所爲,更像是一種義務,親所剩不多,留下的就是以金錢作爲樞紐的一種彆扭的關係了。
以前沒錢的時候,還在爲生活所愁,所以想不到這許多。
可如今生活不愁了,周惠想起與兒關係日漸疏遠這些年,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就是有心想要彌補,又該怎麼去補?時至今日,連每個月江瑟打來的錢都是經財務師的手,連江瑟的電話都撥不出。
其實這個兒纔出生時,關係不是這樣的,也曾經期待過,期待過未來,也是的,可是那種,後來只是敗給了生活。
杜紅紅的這些話順口而出,在當年江瑟還在杜家時,就說習慣了,周惠此時聽來覺得十分刺耳,不由去想,當年是怎麼忍耐下來,又是以什麼樣的心,小心謹慎的叮囑兒也一定要跟一樣逆來順?
“你要是再說,你現在就走,你姐姐每個月打來的錢,你也不要想拿零花了。今天結婚,能請我們來,已經很不錯了。”
懦弱很多年了,這一突然開口,倒讓杜紅紅及杜昌羣都呆愣住了。
周惠卻不管丈夫兒的神,咬了咬脣,看著牽著江瑟手的馮中良,不期然的想起另一個人了。
今日的婚宴,的生父沒有出現,依他對兒的看重,這種重要時刻,他不能出席,想必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折磨。
當年他出獄後,曾見過他一面,他有些變了,但眉眼間仍能看出當年讓一見便傾心,眼中再也容不下別的男人的無雙之。
江瑟是他的兒,跟他長得是很像的,年時一見江至遠就著了魔,吃了虧上了當,選了其貌不揚的杜昌羣,多年以來安自己這是最好的選擇,可現如今,回過去,想起當年初見那年時的心境,眼中有眼淚忍都忍不住。
如果當年堅強一點兒,沒有選擇把自己的未來託付給另一個人,如果仍帶著兒,努力工作,的人生是不是就與現在截然不同?
沒有二十多年的忍氣吞聲,沒有與這個兒關係疏遠,可能在江至遠爲錯誤買單後,興許還能在這樣的時刻,由那個男人牽著江瑟的手。
想到這些,便越發難以自制,那眼淚流了又流。
旁人及杜家的人只當是因爲江瑟的出嫁,一時心激,本不知道這一刻心裡想的是什麼。
“爺爺想起當年牽你的手離開香港時,你才這麼高。”
馮中良突然開口,一下就把江瑟拉進了回憶中。
那時年紀還小,心理又纔剛經歷過創傷,要離開悉的家,離開香港,跟著以往在心目中一向嚴肅且不茍言笑的爺爺前往帝都單獨生活。
那時其實是有過彷徨不安的,對於未知的恐懼,及那種可能會被家裡人拋棄的不安縈繞著,使一路都牢牢挽著馮中良的手,“就像現在一樣,把爺爺當你僅有的依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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