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是個行派,第二天中午,李桑在晨暉門外等到顧晞,站在路邊,和顧晞三言兩語說了自己的打算。
顧晞驚訝的眉高挑。
“聽說郵驛是兵部和樞院兩家一起管的,七公子說兵部和樞院你都能說得上話?
只要讓我們走驛路,在遞鋪屋檐下避避雨就行,要是我們能做起來,掙了錢,就拿出兩三,修繕遞鋪,修修驛路什麼的,或是給驛丁們補點兒,或者,直接把錢給你們也行。
我們要是真把這事兒做起來了,你們朝廷要是有點什麼事兒,能抓起來用的驛遞,可就是兩家了,普天之下都是王土麼。”李桑看著顧晞那一臉的驚訝,接著笑道。
“那天說到員用郵驛傳遞家書的摺子,守真說你一直笑,像是在打什麼主意,我還當他多心了。你怎麼想起來打這個主意的?”
顧晞的注意點好像有點兒偏。
“我覺得這是門好生意。”李桑笑容可掬。
“這事先得跟大哥商量商量。”顧晞應了一句,隨即問道:“你拿了潘七的名去上的戶?”
“嗯。就是上戶那天,在路上到七公子,他以爲我跟永平侯府沈大公子有點兒什麼,住我問,話趕話兒,正好說到戶什麼的,他就給了我一張名。”
李桑多解釋了幾句。
“你跟沈明書有什麼?”顧晞奇怪了。
“你看,事兒吧,就是這樣,一件扯一件,一扯起來就沒個完。”李桑嘆了口氣,“初四那天,我們在劉樓吃飯,到了沈公子和七公子,我想著吧,永平侯府連銀票子帶工錢,剛剛賞了我們兩三萬銀,見了面,總要打個招呼,就這麼著,七公子就想多了。”
顧晞聽到賞了兩三萬銀一句,失笑出聲,“那你昨天前天連著兩天去工部,上戶的事兒沒辦好?里正難爲你了?”
“不是,前天是太閒,我在這建樂城也不認識別人,你和文先生都是忙人,想著七公子肯定閒,就去找他說話了。
昨天是他邀我過去,請我嚐嚐他家的飯菜,還有茶,我順便又跟他討了本金玉新書。”
李桑耐著子回答顧晞一句接一句的問話。
沒辦法,正有求於他呢。
“你想要金玉新書,找人往我這兒捎個話就行。”頓了頓,顧晞接著道:“潘相不管郵驛的事兒。”
“不是爲了書,也不是爲了潘相,你看你想哪兒去了,就是閒了,找人說說話兒,七公子說話風趣,人又直爽。”李桑耐心解釋。
“他這個人,事不足,敗事有餘。還有,他媳婦兒兇悍潑辣,臉酸利,潘七有點兒什麼不好,他媳婦常常遷怒別人,你當心些。”顧晞鄭重待。
“好!”李桑點頭。
“嗯,你說的事兒,我先跟大哥商量商量,晚上給你回話兒,你想吃什麼?”
“長慶樓吧,聽說他家韭菜簍子做得好,這會兒正是吃韭菜的時候。”李桑不客氣點了地方,和顧晞拱手告別。
論難訂,長慶樓在那個小本本上排第二,就借他的了。
……………………
看著李桑轉走了,顧晞猶豫了片刻,轉回,往晨暉門進去。
大皇子顧瑾正要吃飯,見顧晞進來,驚訝道:“有什麼事兒?”
“沒什麼,想著回去也是一個人吃飯,不如過來和大哥一起吃。這個菜我吃。”顧晞搪塞了一句,看著桌子上一碟子清蒸魚笑道。
“你吃蔥燒魚。”顧瑾打量著他,吩咐小侍:“讓廚房把另一條蔥燒,再添兩樣世子吃的菜。”
兩人吃了飯,小侍上了茶,顧晞抿了兩口,笑道:“那位李姑娘,竟然想做郵驛的生意,這主意真有意思。”
顧瑾斜瞥著他,沒說話,片刻,笑起來。
顧晞跟著笑起來,“我不過是覺得,從來沒聽說過郵驛能賺錢,朝廷年年用在郵驛上的銀子近百萬,可不是小數目,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竟然有人覺得郵驛能掙錢,就是覺得這事兒有意思。”
“那你沒問?”顧瑾笑道。
“問了,說也不知道能不能賺錢,先試試再說。”顧晞攤手道。
“還說了什麼?”
顧晞迎著顧瑾的目,笑道:“做郵驛,肯定要走驛路,借宿遞鋪,說要是掙了錢,就拿出兩三,到朝廷。
竟然還覺得能賺錢,還想著賺了銀子拿出來給朝廷,實在有意思。你說是不是?”
“走驛路,借宿遞鋪,那這生意,也就是找些腳伕就行了,掙的遞信錢,一半給朝廷都是便宜的。”顧瑾哼了一聲。
“也不能這麼算,就算不借用,朝廷在郵驛上也是一文錢不能省。”顧晞道。
顧瑾再哼了一聲:“要是隻遞送書信,那倒還好,要是遞送貨呢?
只憑你說的那些事,就知道這位李姑娘必定是個極擅鑽營手段百出的,到時候,這兒給點好,那兒塞幾個大錢,朝廷的驛路遞鋪,只怕就是家的了。”
顧晞眉頭擰了起來,“是我想了,那……要不,限定只能遞送信件?”
“讓我想想。”顧瑾眉頭微蹙,片刻,轉頭示意小侍:“大福進來。”
顧晞一個怔神。
曹大福管著明安宮打探諜報一類的機事兒,大哥他做什麼?
曹大福來的很快,見了禮,顧瑾示意他:“跟世子爺說說李姑娘。”
“是。世子爺到北縣隔天,大爺就吩咐小的徹查李姑娘一行四人。”
曹大福轉向顧晞,先待了一句。
“三年前,剛出了正月,江都城的下九流中間,丐幫突兀而起。”
曹大福的話微頓,看了眼顧瑾,接著道:
“小人無能,在這之前,關於李姑娘和丐幫,沒能打聽到一字半句。
之前,江都城的下九流中間,好像沒人聽說過丐幫,以及李姑娘。
住在城南的人,只知道三清觀一帶有一羣小乞丐狗,府衙哄趕過幾次,卻總是散了又聚。
常山,馬卿和峰三人,之前混在乞丐中間,並不出,能打聽到的也極。
大常這個號傳出來之前,常山外號竹竿。峰外號黃,後來改金,據說是爲了尊重。馬卿就是黑馬,他們三人跟從李姑娘之前,就已經結伴在一起,乞討。
江都城丐幫的名之戰,是從城南牆跟巷一帶的潑皮慶賴子手裡搶地盤。
江都城南門往西往東,都是娼門子,越靠近城牆的娼戶越下賤便宜。
西邊四條巷子,東邊三條巷子,是慶賴子的地盤,娼戶每個月都要錢給慶賴子。
慶賴子三十五六,據說一橫練功夫,刀槍不,手下有二三十人,除此,七條巷子的幫閒大茶壺,也聽他招呼。
這一戰,先是在正月二十五一早,一羣乞丐排著隊,敲著面銅鑼,頭一回扛出丐幫的招牌,給慶賴子下了份戰書。
約戰就在當天傍晚,南城下。
從下了戰書起,小乞丐們就在七條巷子裡邊跑邊喊,說是他們桑大幫主說了,以後各家份子錢減半。
慶賴子沒理會,也沒去。
慶賴子每月二十六往娼家收錢,隔天是二十六,天剛亮,七條巷子裡就守滿了小乞丐們,看到慶賴子的人往娼家收錢,就呼傳信,李姑娘就帶著常山,峰,馬卿三人,攔截毆打捆綁慶賴子的人。
慶賴子得了信兒,帶了十來個人,在南二巷,撞上了李姑娘一行四人,說是李姑娘一個照面就殺了慶賴子。
從此這七條巷子就了丐幫地盤,直到現在。
當年四月初,夜香行團頭餘富病死,餘家四代團頭,早就富極,餘富兩個兒子也早就搬到了杭州府。
餘富死後,餘家就棄了夜香行。
江都城的下九流,都想接手這夜香行,據說李姑娘帶著常山三人,一夜戰,拿下了夜香行。
江都城平常人家,聽說過丐幫,以及李姑娘的人極。
下九流中間,幾乎人人對桑大幫主仰視仰慕,可見過桑大幫主的卻極,至一半的人,甚至不知道桑大幫主姓李,是位姑娘。
這兩年,江都城的小乞丐,都掛一小段桑木,說是大幫主保佑。
最早跟著李姑娘的那十來個乞丐,如今都已經是江都城下九流中有頭有臉的人了,到有人問李姑娘,都極爲警惕,幾乎一字不提。
至於李姑娘的那個船老大,何水財,江都城的人,知道何水財的,只有碼頭上的苦力和牙行的幾個牙人,也是看了畫影,說這是何老大,並不知道他何水財。
江都城碼頭上的說法,說何老大是江寧人,家裡有幾條船,經常來往江都城碼頭,卸了貨再裝貨,別的就一無所知了。
江寧城這邊,打聽到的多一些。
說是何水財生在船上,長在船上,水極好,會識風會使船,是個難得的水上人。
何水財兄弟兩個,他是老大,了親就搬下船,和媳婦租住在碼頭街。把家裡的船讓給了弟弟。
他弟弟說是比他小六七歲。
他弟弟親第二年,媳婦難產,當時船泊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他弟弟一口氣跑到四五十里外的鎮上,請到穩婆,再揹著穩婆回到船上,媳婦兒熬過去了,他弟弟了寒又累了力,一場急病死了。
說是當時,何水財已經攢夠了買一條舊船的錢,出了這樣的事兒,何水財發送了他弟弟,再給病倒的父母治病吃藥,還有月子裡的弟媳和小侄,這筆錢用之後,還欠了二三十兩銀子。
欠了銀子,又要多養活三四口人,何水財就而走險,上了運送氈綢緞的私船。
世子爺也知道,咱們這兒的料到樑地,樑地的綢緞到咱們這裡,都要收極重的稅,有亡命之徒,就私運過境,逃避重稅。”
顧晞點頭,這他知道,這稅重到能讓料和綢緞的價兒就地翻個倍。
這些年,南樑境的綢緞一年比一年多,今年的軍中棉服,差不多十之一,都是那些綢緞稅支付的。
“何水財運道不好,第二趟的時候,就遇到了江都城的巡船,船上的人跳江逃命,活著游回江北的,只有兩個人,說是其它人都被武家軍死了。
可一個月之後,何水財不但平平安安回到江寧城,還發了財,之後一年半,竟陸陸續續買了五六條船。
何水財應該是在那一個月裡,投到了李姑娘門下,可到底怎麼回事,小人無能。”
曹大福的話頓住,看向顧瑾,顧瑾垂眼道,“接著說。”
“是。在山子茶坊和李姑娘見面的,先是安濟葉家的葉安生,接著是葉安平。
葉安生三年前被逐出了宗族。
那天見過李姑娘後,葉安生回去一趟,就立刻啓程,一路換馬,日夜兼程去了安慶城外的迎江寺。
葉安生進了迎江寺就沒再出來,隔天葉家去人,把他帶走,關進了葉家祠堂。”
曹大福的話微頓,頭垂下去。
“跟去的人大意了,沒有立刻跟進去,夜裡再進去看時,葉安生已經被灌了毒,死了,沒法再詢問了。
葉安生家人在葉安生啓程後,連夜收拾行李,第二天就匆匆啓程,趕回安慶府,跪進了葉家祠堂。
葉安生到迎江寺半個時辰後,葉安平就從迎江寺過來,日夜兼程趕過來,見了李姑娘後,葉安平沒住宿,當天就往迎江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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