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降臨，看雜耍的孩，吃流水席的民眾都離開，里白家諸人也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屋宅，里里外外都安靜了下來。

不過外院東西兩院落依舊燈火明亮，人來人往走。

舉辦這麼大的宴席，白家仆從再多也忙不過來,所以請了很多人手，另外雜耍伶人戲班，詩作對寫賦的讀書人，以及四面八方趕來的親朋好友，這些都安置在家中東西廂房。

兩院廂房中間有一大廳，供這些人歇息吃飯,此時夜沉沉，里熱熱鬧鬧坐了不人。

有男有有老有，有人還穿著戲臺上的裝扮,有讀書人端坐握著書卷，也有穿著富貴的老爺夫人，廳燭火明亮，照著這些份明顯不同的人，場面看起來莫名詭異。

“茶來咯—”一個老漢佝僂形，拎著一個大茶壺穿行其中，熱詢問，“要茶嗎？來一碗茶嘗嘗？”

但看到他過來，在座的人要麼擺手拒絕，要麼干脆就不理會。

“茶老漢。”一個脖子上搭著圍巾，宛如剛從灶臺下來的廚子笑哈哈說，“你們祖上三代只敬死人茶，誰敢喝你的茶。”

茶老漢哈哈笑:“老廚子你也來了啊。”

他不再到送茶，在這位老廚子旁邊坐下來。

老廚子桌子上擺著咸豆小酒,茶老漢就手起一顆咸豆扔進里:“其實我做飯也不比你手藝差。”

老廚子笑呵呵，給他斟酒:“我還以為你也死了呢,前一段聽到你的消息,我還嚇了一跳。”

茶老漢扯了扯角:“老不死老不死說的就是我,當年留得一條老命，就繼續活著等死唄。”

他說著看了眼大廳。

“看看現在，幾乎沒有面孔了。”

那些悉的都死去了。

茶老漢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老廚子笑了笑:“新人一代一代，如此這才能傳承。”

茶老漢哼了聲:“傳承，靠什麼傳承？這些都不了解的人？我可不放心。”

他的視線一直看著廳，廳坐的人也不算，但并沒有說笑喧鬧，每個人要麼只跟自己的同伴在一起，要麼獨坐，而且對鄰近的人帶著幾分戒備。

廳毫沒有一家人同門兄弟姐妹們相聚的氛圍。

“沒辦法。”老廚子輕嘆一聲，“死了那麼多人，大家悉人和事都不在了，再加上這五年互相不聯系，一家親兄弟不走還生分呢。”

說著又一笑。

“老茶你來當掌門，這就放心了吧？”

茶老漢要說什麼，門外又有人進來，除了腳步聲,還伴著車滾，雖然廳很多人看起來冷漠,但每次有人進來，大家都會投去視線看一眼，這次看一眼都沒有立刻移開，都盯著那輛奇怪的……

它原本是個椅，還是被人推進來的，但就在推進來后，坐在車上的老者搖扶手，在大家的注視下站了起來，然后車向前滾。

儼然是一輛車！

看著原本坐椅的老者如同正常人一樣走，廳響起嘈雜。

“這是什麼車？”

“械力車！”

“這位是個械師啊！”

就在大家低聲議論，猶豫要不要上前攀談的時候，有人先開口了。

“魏東家！陸掌柜！”

正倨傲又淡然行走的魏東家停下，循聲看去，陸掌柜已經認出來了。

“孟俠！”他高興的喊。

諸人的視線也看過去，見原本獨坐角落的一個男人走過來。

他鄉遇故舊，再加上心中有同樣的牽掛，雙方都不由出手，握住。

“你們也來了？是為了…”

“的事你可有消息？”

伴著同時開口，聽到容，雙方眼中的期盼散去。

“我知道一些。”孟溪長說，“我們坐下說。”

陸掌柜點頭，又察覺到什麼回過神，看著握著的手。

“這就是做的？”他問。

青雉已經將七星這段日子做過的事寫信告訴他們。

“對。”孟溪長說，將袖拉高，把鐵手展示給他們看。

四周的人也看到了，先前那男人垂袖遮蓋了手，也沒注意，此時才看到，這是一只鐵手。

這只鐵手出來與陸掌柜的人手相握，還有分明的指節，可見能手指活。

四周響起議論。

“栩栩如生！”

“厲害厲害！”

“一般一般！”

當然，說這句話的人被很多人轉頭盯一眼。

那人抱著臂膀幾分倨傲，見人看來，還挑眉相對。

而那邊看著這奇怪的車奇怪鐵手的幾人，也有人好奇站起來詢問:“同門來自哪里啊？”

陸掌柜含笑說:“我們是西堂……”

他的話沒說完，西堂兩字出口，四周頓時嘈雜。

“西堂—”

“是那個西堂嗎？”

“解救了滾地龍的西堂？”

除了說話聲有很多人站起來，還有人向這邊涌來。

陸掌柜只覺得眼一花，一個從頭頂跳下來。

“西堂，七星姐姐那個西堂嗎！”喊。

陸掌柜看著，連這麼小的孩子都知道的名字了啊。

他笑意更濃:“是啊，七星是我們西堂的……”

“當家人，堂主。”魏東家補充說。

啪啪鼓掌好，又向他們后看:“七星姐姐來了嗎？”

陸掌柜眼中浮現一黯然，面上含笑說:“就來了，在后邊。”

舉著手就地一個翻滾:“好耶～”

孟溪長亦是一笑，再次示意“我們坐下說話。”

陸掌柜和魏東家跟著他向里走，這一路四周的人都不停打招呼。

還有個穿著戲服打扮的人站起來:“我們東堂的，一直在外流浪，多謝貴堂救了我們堂下滾地龍！”

說罷齊齊施禮。

陸掌柜忙抱拳還禮:“不敢！一家人說什麼謝！”

另有幾人喊孟溪長:“這就是助你殺了石風的人？”

那幾人很明顯是獨行的俠客，各自獨坐，待聽到孟溪長回答確認，他們也紛紛抱拳一禮。

在這問候聲施禮聲中緩緩而行的魏東家腰背無比直，心里又驕傲又幾分酸，西堂這聲名都是七星小姐掙來的，但此時此刻，卻不在。

門外正走進來的一群人則微微吃驚。

“怎麼這麼熱鬧，我還以為等我們來了，才能熱鬧起來呢。”一人說，看著行走其中被視線和聲音簇擁的三人背影，“這什麼人啊？”

“是西堂的人來了。”門口有人熱說。

一個西堂而已，怎麼就眾星捧月了？

“那我一會兒介紹我們財師之子，小六，大家不得瘋……”

他的話還沒說完，后猛地被人一拉推開。

“西堂？”

伴著這一句話，金燦燦的人影如風沖了出去。

“你好你好，西堂的朋友—”

說話的人目瞪口呆看著高小六沖熱鬧中。

這西堂還真是個稀罕？

高小六走到魏東家一行人面前時，三人已經落座在低聲談，如果是其他人此時就不會再來打擾，但高小六等不得。

而且莫名覺得自己也不是外人，他和七星小姐關系匪淺。

“幾位，你們是西堂的？”高小六走過去站定。

被打斷說話三人都看過來。

高小六不待他們詢問施禮自我介紹:“我是京城的高小六。”

他知道他在江湖上沒名氣，正要再說一句我和七星小姐認識，這邊的一人已經哦了聲—

哎？竟然知道他？！莫非是七星小姐給他們提過他？哎呀哎呀，七星小姐已經將他介紹給家人了，他還沒帶七星小姐見他父親呢，真是失禮……

高小六驚喜看向說話的人，這是坐著車的那個老者。

老者長眉挑起，看著他，接著說:“你就是那個骰子啊。”

骰子？！

高小六頓時僵住了，心里唯有一個念頭。

這個名號更不好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