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章?問命
宋道士的居所在後院最深,雕樑畫棟,花木繁盛,果然皇家風采。明菲隨著蕭慈踏著一地黃花進了院子,走到一堵牆前,想到龔遠和說這牆只需一頭牛就可以撞翻,忍不住上前推了推。忽聽有人沉聲道:“不是這堵牆,而是南邊最外面那堵牆。”
明菲循聲去,只見崔憫穿一淺黃的直裰,腰間繫一條石青的絛,背手立在廊下,帶著淺淺的微笑看向自己。宋道士穿著月白的鶴氅,手裡提個拂塵,慈眉善目,飄飄仙地立在他邊,笑道:“崔大人說的是,這堵牆,貧道讓十個小道士推也不曾推得。”
明菲忍俊不,先同宋道士稽問好,又向崔憫行禮:“崔大人萬福。”
“原來道長與表妹是舊識。”崔憫掃了明菲一眼,笑道:“一年多不見,你已長大*人了。既是親戚,不必如此見外。”
他只是在隨陳氏去弔唁王氏的時候遠遠見過一面,沒有想到,他竟然能記住並準確無誤地認出來,這是何等的眼力與記憶力?這也是一門本領,最起碼不會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崔憫已然起步:“我就住在袁家,你表嫂泡得一手好茶,表妹若是有時間,不妨與表妹夫一道來喝茶。”
明菲笑著應了,崔憫辭過宋道士,大步出了院門。
蕭慈已經撲上去拉住宋道士的袖子,道:“師父,您看,無涯那見錢眼開的,又高價賣我們橘子。收了我這朋友二兩銀子一個,實在過分,你讓他把錢退我們。”
薛亦青有些暈,不是五錢銀子一個的麼?
宋道士已經笑指向明菲:“會捨得二兩銀子買一個橘子?老道士不信。”指指薛亦青,“說那個丫頭還差不多。”
薛亦青不服氣:“老道長,您怎麼知道我就該被騙?”
一個“騙”字出口,宋道士邊站立的一個眉清目秀的道忍不住低咳了一聲。蕭慈笑得眉眼彎彎:“青妹妹,還是你一語的。”
宋道士正道:“哪裡來的丫頭,竟然敢說我這敕造的寶觀騙人?難道是活得不耐煩了?膽敢藐視天子法令嗎?”
薛亦青嚇得一個趔趄,求救地看向明菲:“表嫂,我不是那個意思。”
明菲笑道:“莫怕,老道長嚇唬你呢。”又同宋道士道,“老道長,我這表妹膽子小,您老莫嚇唬。”
宋道士哈哈大笑:“都進來吧。”
薛亦青的膽子頓時大起來,俏地皺皺鼻子,“又騙人,還嚇唬人。”
寒暄過後,宋道士收到明菲的眼,看向蕭慈:“這觀裡的景緻還算不錯,小蕭你領薛小姐出去遊一圈,順便煩勞你讓廚下做點素齋送上來。”
“是。”蕭慈打量了明菲一眼,笑著拉了薛亦青,“後面有五彩芙蓉開得極好,我領你去看。”
薛亦青想到明菲與宋道士約莫是有話要說,順從地跟了蕭慈離去。
宋道士打量著明菲拿去的夾棉道袍和鞋,捻著潔白的鬍鬚笑道:“看來你是打算兌現你的諾言,爲我養老送終了?”
明菲笑道:“當年下的誓言,從來不敢相忘。只苦於我是兒,前進後退不由自己,多有疏忽。若非機緣巧合,道長回到水城府養老,我只怕是要食言。”
宋道士微微一笑:“在京,你哥哥按照你的囑咐,四時八節送去的吃食與,打理很不錯。病,也曾爲我四尋醫訪藥,他這個小夥子,爲人不錯。”
說起蔡庭,明菲很是驕傲,以笑作答。
宋道士取了一件袍子,披在自己上,比劃了幾下,調皮地笑道:“很合適,沒白疼你。既然你要兌現你的諾言,那麼你記著,四時八節的供養,你一樣也不能,不能比你哥哥給的差。”
過半開的窗子,將他潔白的須照半明的金,襯著他臉上如同孩子一般調皮的笑容與那雙睿智的眼睛,明菲心口一熱,喃喃地應道:“好。”
宋道士又拈起一塊帶去的栗子糕,吃了半口就扔到一旁:“不甜不甜,你這栗子一定是新打下的,我跟你說,你要先將它晾曬上幾天,等它幹了些再拿來做糕點才甜。罰你重新做。”
他的毫不客氣讓明菲覺得心頭暖洋洋的,鬼使神差地,問了宋道士一句話:“老道長,您真的能勘破命理?”
宋道士的眼裡閃過一道:“當然是真的。不然你以爲我這個敕造道觀怎麼得來的?” шωш▪TTkan▪CΟ
明菲有些迷茫:“我一直以爲,事在人爲,只要努力,哪怕不能達到最想要的目標,卻也能最大限度改善自己和邊人的境,活得更好。可是有些事,無論你怎麼努力,都無法改變預定的結局。”就比如說,在夢裡夢見過千百次的媽媽,回是回不去了,媽**結局也註定是淒涼孤獨的老去,卻不能做任何事,亦無力改變什麼。
宋道士沉思片刻,道:“你想知道什麼?”
明菲道:“我想知道一個人的命理如何。”
宋道士道:“真是奇怪了,今日怎地這許多人問我命理?莫非老道士又再次聲名遠揚了?”
明菲想到崔憫臨去前那淺淺的笑意,心一:“那您先前算的那條命,好不好呢?”
宋道士搖頭晃腦:“貴啊,貴重之極。”
明菲有些失神,是崔吉吉吧?這個時代,一個孩子的命,貴重之極能到什麼地步?答案呼之出。
宋道士催:“八字。”
明菲咬了咬牙:“我不知道哪年出生,只知道屬牛。”
宋道士閉目道:“無妨。”
明菲順溜的將媽媽出生月日時說了,屏住呼吸張地看著宋道士翻飛的手指,連大氣也不敢出。人的心理很奇怪,一帆風順,自信飽滿之時,很有求神的,而到了弱之時,卻忍不住就要信了,而且抱著那虛無縹緲當做神支柱,不可或缺。
宋道士好容易停了下來,悲憫地看著:“此人已死,前半生吉順,後半生坎坷,突逢大難,家破人亡,晚景淒涼……”
媽媽已經死了?明菲的臉頓時煞白,神思恍惚,連宋道士後面說了什麼,都沒聽清楚。
宋道士見渾渾噩噩的樣子,暗歎了一口氣,猛然提高聲音道:“但命帶奇,山窮水盡之時將遇貴人,非親非故,卻能晚年有靠,最終並不是孤獨離去。”
明菲勉強按捺住心的悲意,低聲道:“遇到貴人了嗎?”是遇到善良的保姆了?還是遇到善良的人了?不知宋道士說的是真是假,只不過,寧願相信是真的。
宋道士很肯定:“是。老道士不會看錯。”
明菲垂下頭,拭去眼角的淚水,擡臉微微一笑,嗔怪道:“老道長,您從前給我算的命,是真的還是假的?您不是說我後福無窮麼?怎麼到現在我還是這麼辛苦?”
“又懷疑我?”宋道士怪,深深看了一眼,道:“有句話說得好啊,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你的福氣就一直在你邊,只要你不棄,它就不會棄你而去。”
明菲沉思片刻,認真道:“道長,我要點一盞長明燈。”
老道士不客氣:“漲價了,一年兩百兩銀子。”
那臉還和從前一模一樣,明菲撲哧一聲笑出來,心的鬱悶散去一半,“我還有事相求。”
老道士道:“是你帶來的那姑娘吧?先天不足,後天難補。我盡力吧,不過說好了,藥費不能便宜,還不許找我麻煩。”
明菲忍不住撇,拖長聲音:“知道了,反正家有的是錢。”老道士的錢,只怕全都落到了災民上,他錢這樣子,怎麼看怎麼順眼。
外間傳來蕭慈的笑聲,老道士神兮兮地朝明菲招招手:“你猜這丫頭是誰?”
明菲配合地小聲道:“不是您徒弟嗎?我聽見您師父,抓著您撒來著。”
老道士搖頭:“不是。是清虛小狐貍的師妹,卻不是我的徒兒。”
明菲有些明白了,佯作糊塗:“難道清虛還有另外一個師父的?”
老道士恨鐵不鋼地白了一眼,“你怎麼這麼笨?想當他的師妹,卻不想做老道士的徒弟,若是真做了老道士的徒弟,豈不是要出家了?還怎麼做事?”
明菲一口茶差點噴出來,這老不修,怎麼做事?做什麼事?好容易忍住了,才道:“那您老打算全他們麼?”
老道士的眼裡閃出來:“這丫頭賊有錢,得煎熬一下,多掙點銀子纔是正理。不然以後沒人大老遠地給我送十幾車藥來了。”
“對了,清虛呢?怎麼不見他?還沒回來?”原來前段時間在街上遇見的那個騎著馬押送藥材過來的人就是蕭慈,明菲有些同了,但願的家底夠厚。
老道士道:“回來了,這會兒大概在藥房鼓搗藥方吧。等老道士死了,他想開個大藥房。”
“好主意啊,藥房開好了,將來一定更賺錢。”
一白道袍的清虛立在門口淡淡地道:“我現在已經沒那麼想要錢了。”
蕭慈笑瞇瞇地站在他邊道:“那當然了,以後你最不缺的就是錢了。”不等清虛回答,大聲起來,“師父說過你是抓錢手啊,你要是不多掙點錢,簡直就是砸師父的招牌!還有,你欠我十幾車的藥錢!你什麼時候還?”
沒錢就要將抵債,明菲暗暗替補全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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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氣一直就在邊,只要不棄,它就不會棄你而去。(這句話送給所有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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