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庭擡腳要上馬車,有隻雪白纖長的手從後面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是等這個人啊?我還說今日太怎麼從西邊升起來了呢,你竟然不讀書來和我們混作一堆。”竟然是那穿得花團錦簇,著紗的小公子。
他一雙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過車簾隙,嘰裡咕嚕轉了一圈,落到了明菲的臉上,停了停,然後著清脆的音笑起來:“你妹子?長得和你就像一個掌拍下來的。”
桃警覺的遮住了明菲,甩了塊臭臉給那小公子看。桃的行爲讓明菲有些好笑,對方不過是個還未發育,聲音都還沒變,十三四歲的半大小子而已,也不過是個懵懂小丫頭,也值得防賊一樣的防麼?
小公子愣了愣,哈哈大笑起來:“蔡兄,你家這丫頭好生有趣。”
蔡庭沉下臉:“我要走了。你沒事也回去!有空多看點書,和那些人混!”
小公子吊兒郎當的道:“去吧,去吧,我再逛逛,回去多無聊啊。”言畢從腰間扯下那個金瑞來扔到蔡庭懷裡:“給你妹子的見面禮。”
蔡庭來不及拒絕,對方已經揚長而去,二月的涼風將他的紗吹起來,出腳下一雙鑲嵌了無數米珠的寶藍如意紋短靴,當真是華流轉。
明菲暗想,這兩人,明明還是個孩子,偏偏要假裝大人,一個裝道德模範,一個裝風流倜儻,還湊作一堆,都有些不正常。大概都是心靈過傷害,強迫自己長大的變態孩子。不過這小公子好有錢啊,就似一個移的寶庫。
蔡庭笑著將金瑞拿給明菲看了看,道:“這是龔家的大公子龔遠和,是我的同窗,他給你的小玩意兒,瞧瞧喜歡不?讓桃給你收起來。”
明菲不肯接,卻見蔡庭笑著塞到手裡:“大哥你收下你就放放心心的收下好了,又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你若是喜歡,過幾天我讓人去花滿樓打幾個給你耍。”
明菲依言把那金瑞遞給桃收起,臉上滿滿都是笑容。這個世界的規矩不悉,不能不小心翼翼,走一步算一步。
蔡庭見乖順可的樣子,不由憐的了的頭:“在表叔家平時都喊你什麼?一路上可還順利?”
明菲低下頭,猶豫片刻,低聲道:“我菲菲。一路上很好。”可以告訴他,他們喊菲丫頭,掃把星,那的確能博得他的心和同。但能讓人真正喜並長期願意往的,往往不是總訴苦哭訴的那個人,而是把過去和苦難埋在心裡,竭力把好的一面留給別人,讓人保持一個好心,日笑容滿面的人。至於所的委屈,不用說,自會有人告訴蔡大公子。
明菲的回答讓花婆子和桃都有些吃驚。們以爲明菲剛吃了大虧,見到親人一定會痛哭訴苦的,沒想到這麼乖巧忍,竟然提都不提。
看到花婆子和桃的表,蔡庭已知別有,但這個時候明顯不適合說那些,便道:“那我以後就你菲菲。”
明菲笑道:“好。”笑完纔想起自己還沒人,於是甜甜的喊了一聲:“哥哥。”
蔡庭高興的應了一聲,道:“咱們還有個姐姐明麗,四年前嫁去了湖州,家裡還有個妹妹明玉,才六歲。”
明菲注意到他沒有和說起蔡老爺的庶出子,而只是介紹同母所生的另外兩個姐妹。即便是刻意掩飾,人的潛意識也會令人下意識的做出一些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事,這樣的介紹,可以從側面反映出他要麼就是無比痛恨,要麼就是無比輕視那羣庶出子。對和自己有著緣關係的弟妹尚且如此厭惡,可想而知他對他們的母親——那羣小妾又是何等態度了。
從張氏和蔡老夫人死後到現在,中間有整整三年多的時間都是二姨娘當的家,那些日子裡蔡大公子大概是吃了許多苦頭吧?這樣也好,吃過苦的人才會知道別人的難,才曉得好歹。對於明菲來說,他越痛恨那羣人,對就越有利。
不想遇到一個兄弟姐妹不問出,都是一家親的哥哥。畢竟隔著一層肚皮,你對人家好,人家不見得就覺得你好,很多時候,利益早就決定了親疏。寧願小心翼翼的防備,也不要毫不設防的被戕害,只要別主害人就夠了。
馬車穿過熱鬧的街市,向水城府西邊駛去。一路上蔡庭只撿那小孩子興趣的話來說,和介紹街上的事,中途又停了車買了麪人,竹蜻蜓,風箏等玩和若干小吃給明菲。看到明菲興得發亮的眼睛和紅紅的小臉蛋,他就一直那麼笑著看著,眸子裡散發著真切的快樂,臉上頗有幾分不符年齡的憐和寬厚。
隨著馬車前行,明菲注意到周圍的環境與剛纔有了一些不同,周圍越來越安靜,行人也越來越稀。明菲想揭開窗簾看看外面,卻被蔡庭將簾子輕輕按住。
蔡庭儘量用一種和氣輕的聲音說:“菲菲,這外面住的都是些達貴人,他們的規矩很嚴,你是蔡家的小姐,剛纔這種舉不合適。”小姐們可以帶著帷帽帶了丫頭婆子在街上走,卻不可以掀開車簾四張。
明菲張的揪住袖口,怯生生的看著他:“哥哥,我再不敢了,你別生氣。”親生父親靠不上,唯有這個素未謀面的親兄心裡記掛著那一脈親。所以一定要這個男孩子,儘量討得他的歡心,才能爭取到更多。
蔡庭看到明菲眼裡的那種顯而易見的討好和小心,心臟彷彿被狠狠撞擊了一下,又酸又痛。他已經很溫和的和說了,還是被嚇這個樣子,可見平時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若是母親還活著,又何至於落到這個地步?到這裡,他格外痛恨他那爹。
但他還是不能由著明菲的子來,因爲明菲以後是要嫁人的,他希能替早逝的母親達心願,替明菲找到一個門當戶對,年貌相當的良人。所以明菲該學的,該知道的,該遵守的,一樣都不能。於是蔡庭端起長兄的派頭,嚴肅的點頭:“哥哥沒有生氣,但哥哥講的話你要記在心上。”
明菲認真的點頭應下,努力把小板得筆直,表肅穆無比。
桃在一旁看著明菲的表變化,有些哭笑不得。經常弄不明白,明菲什麼時候是真的害怕,什麼時候是真的不害怕。但不管怎樣,明菲想要討得大公子的喜卻是真真切切的,而且明菲真的算有良心,也很明事理,和明菲呆在一起很輕鬆。所以也懶得管明菲的心眼到底有多,總比跟著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傻瓜好。
頃,馬車停了下來,胡管事在車外躬道:“大公子,到府了。”外面響起一陣拆卸門檻時木料的低微撞聲。
蔡庭淡定的“嗯”了一聲,並不即刻下車,而是坐著不。桃和花婆子也沒,明菲見狀,也跟著不。蔡庭低聲給明菲解釋:“家裡的正門平時不開的,這是在拆側門的門檻,方便我們的馬車直接趕進去。”
接著馬車繼續往前駛,這次沒花多長時間車就停了下來。明菲以時間計算,蔡府的佔地面積應該不算太大。
車一停穩,花婆子和桃就利落的跳下車,一人打起簾子,一人安了腳凳。蔡庭踩著凳子下了車,揮開要手去接明菲的花婆子和桃,自將明菲小心翼翼的扶下了車,指著面前的青磚灰瓦,雕樑畫棟,飛檐翹角說:“這就是我們的家。”
明菲看著面前那道雕著玉棠富貴,麻葉樑頭下懸著垂蓮柱,華麗端莊的朱漆大門,心知這便是那傳說中的垂花門了,也就是那進宅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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