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下午，明菲都在側著耳朵聽外面的靜。傍晚時分，終於有個相識的孩子溜來告訴：“地瓜的婆娘讓我和你說，你家灰灰沒死，看到有人把它從二狗子手裡搶走的。二狗子青了的那隻眼睛就是那個人打的。”

明菲大爲驚訝：“那是什麼人？”

那孩子搖頭：“地瓜婆娘說，讓你先把銀子給留著，今日晚了，明日又再說其他的。”

明菲抓了一把麥芽糖給那孩子：“我曉得了。”

桃問明菲：“三小姐打算怎麼辦？”

明菲道：“先等著吧。”想必，尋上門來的人會越來越多。天黑之後，果然又陸陸續續來了幾個人，但都被吳家的長工給轟走了。

廚娘剛收了桃的錢，便自覺自願地去爲明菲打聽消息。回來後告訴桃，外面都說灰灰沒死，最起碼沒人看見二狗子吃狗，也沒人發現狗皮狗什麼的，二狗子那眼睛上的青痕，也的確是在今天早上被人打的。

當夜，明菲主僕二人清洗後，將門窗閂，滅燈睡覺，明菲道：“桃姐姐，你給廚娘錢了？”

桃道：“幾個銅錢。”

明菲道：“我明日還你。”

桃翻了個，道：“不用了，這錢……”下了決心，道：“這錢原本就是您的，是大公子命奴婢替您收著的。”這錢是留著應急的，原本以爲明菲是小孩子不懂事，不敢讓知道，誰知明菲竟是這樣一個人，那告訴也算不得什麼。

明菲沉默了片刻，道：“那能告訴我有多麼？”儘管此時就下結論爲時過早，但蔡大公子對他這個胞妹，真的是很好。

桃道：“六十兩銀子。兩千個錢。”爲了瞞著餘婆子和杏，花了好多心思才藏好這筆錢。那車伕老七還在的時候，是藏在老七那裡的，等餘婆子和杏要走那日，老七才給了，之後又極小心地用陶罐裝了藏起來。

明菲高興之餘，又有些失，這錢由桃保管著，不能隨意拿出來賠清虛小牛鼻子的錢，還得另外想辦法。算起時間來，清虛也該找拿欠的錢了，怎地還不見他來？

桃低聲道：“三小姐，你覺得灰灰真還活著嗎？如果還活著，怎麼不回來？真的有人救了它？”

明菲道：“我也不知道。先等等看吧。”

桃原本想把外面風傳豔兒和二狗子的事說給明菲聽，又想到這樣小的孩子，不能說那些七八糟的事污了的耳朵，日後大公子知道了定不會輕饒自己，便罷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昨日那報信的小孩子又溜進來報信，讓明菲立刻去地瓜家，說是找到灰灰了。

明菲知道，地瓜和他婆娘都是老實人，自己去家瞅瞅也沒多大關係，但爲了安全起見，還是得請芳兒和廚娘找個藉口瞞著吳家其他人陪一道去。

芳兒卻不能跟了去，被汪氏關了起來，再不許和明菲來往。心裡很不好，昨日聽得汪氏和豔兒在背後咒罵明菲，連帶著對都沒好臉，狠狠罵了一頓，又知道因爲害怕潑皮們對豔兒使壞，吳賢聲特意帶了酒和錢去找里正幫忙。這都是明菲那一番驚天地的作爲引起的。

覺得明菲此次傷後，變了許多，讓覺得很陌生，似乎從來就沒認識過這個人。雖說姐姐想害死灰灰不對，但也不過是條狗而已，明菲怎麼能說出那麼狠的話呢？一條狗怎麼能和一個人的胳膊比？把的疑和金柱說了，金柱說，人有錢就會變的。明菲真的是因爲有了錢，所以才變這個樣子的嗎？覺得又委屈又不解，都盡力幫明菲了，爲什麼明菲就不可以看在的面子上算了呢？

廚娘得了好，揹著吳家人和明菲在外面了面，一道往地瓜家去。有五大三的廚娘做保鏢，明菲心裡踏實了許多，只是芳兒因苦讓心中多有疚。但要因此就原諒吳家，放棄報復，那是不可能的，特別是今日吳賢聲和汪氏、豔兒，看到時眼裡的那種怨毒，讓一點悔意都生不出來。

今日不同往日，村人見了明菲，表都怪怪的，明菲鎮定自若地和他們打招呼，村人的語氣裡多了幾分客氣和小心，再沒人敢當著的面喊掃把星。

地瓜家住在村西頭的樹林邊上，離村子有點遠，周圍沒什麼人家戶，二人到了門口，剛了門，就聽見一陣悉的狗吠聲從裡面傳來。

明菲喜出外，待到門開，灰灰瘸著一條搖著尾歡快地迎上來，俯首耳的圍著明菲轉圈，親熱得不得了。明菲小心的了它的骨頭，幸好沒有斷。

地瓜不在家，地瓜婆娘笑嘻嘻地將廚娘引到屋裡，讓烤著火，自己拉了明菲進了另一間屋，說是要和明菲談酬勞。

地瓜家的這間屋窗子極小，又昏又暗，空氣不流通，還燒了個火盆，混濁悶人的氣息中，又帶了特殊的火燭香菸味。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目灼灼地看著明菲。

明菲嚇了一跳，立刻就要轉往外走，那人低聲音道：“狗是我找到的，你不想認賬了？”

明菲聽到聲音才認出這是白風觀的清虛，猜他大概是來要那五十兩銀子的，因不好當著地瓜婆娘說明白，便道：“我當然認賬。但我只帶了那坨銀子，算你的，還是算的？還是你們自己分？”

清虛了地瓜婆娘一眼，笑道：“我要的是五兩銀子。麼，我願意給那隻絞銀鐲。”

明菲以爲他是指那五十兩銀子的事，便道：“我只帶了一兩銀子過來，暫時沒多的。”暗示他，會想辦法早日把還欠他的銀子還上的。

清虛道：“你不想認賬？我告訴你，昨日二狗子要打死你那狗時，可是道爺我出手才救下那狗的。看到他眼睛上那團烏青了吧？就是我打的。一拳加上一條狗命，值不值得五兩銀子？比狗死了，你又去下了人家的胳膊，惹一的腥臊好得多吧？”

明菲這才知道他是真的還想要賺這五兩銀子，只好從懷裡掏出銀鐲踩的那坨銀子遞給清虛：“我沒說不給，真是沒帶這麼多錢，你們先拿著這個。”

清虛把那坨銀子扔給地瓜婆娘，衝使了個眼，地瓜婆娘眉開眼笑地出去，把門掩上。不多時，門外傳來和廚娘的對話：“你等下子，菲菲去茅坑了，大丫，撮點瓜子上來給你六姨吃著耍。”

清虛這才著明菲不懷好意的笑：“你很有錢啊？爲了一條笨狗就可以拿出五兩銀子來，欠我的五十兩銀子要拖到什麼時候纔給我？你若是敢賴賬，信不信我嚷出去？”說著目落在明菲前的小金長命鎖上，狐貍眼頓時閃閃發亮。

這狡猾財的小牛鼻子見了銀子不要臉的程度明菲可是深有會的，警覺地將長命鎖塞進領裡，後退了一步，道：“都說了我不會賴賬，你還要怎樣？我那裡還有二十兩銀子，你先拿著，等過些日子，我又給你剩下的。”

清虛已經站起來，立在面前，堵住的退路：“你心裡一定在罵我吧？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騙你？二狗子那樣的人，我一個十三歲的人怎麼可能打中他，還能把灰灰救出來？所以不想給我這五兩銀子？是不是？”

明菲看著他狡詐的笑容，冷靜地道：“是真是假都和我沒關係。我只知道，灰灰還活著就夠了。給你五兩銀子不是不可以，只是灰灰你要帶回去，不拘在什麼地方，總之不能讓它吃苦罪。”養不了灰灰了，這次僥倖逃過，那下一次呢？狗可比活人值得信賴多了，最可憐最落魄的時候，從來不曾拋棄過的，就是這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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