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縣，沒什麼太大的實權。

上頭有京兆府，再上面還有三省六部、九寺五監十二衛。

一般而言，每一任的縣令都不會在這個位置上坐得太久，則一兩年、多則也不過四五年。

半年后或許還不會有什麼變化，可周小三要是維持著現在的勢頭，那...一兩年之后，這一任縣令升遷，幾乎可以說，周小三就是下一任縣令。

日后是要平步青云的。

一想到這，不良人們愣住，周小三剛才的那句話在他們耳邊縈繞起來。

“你們為什麼要選擇站到我的對立面？”

是啊...

周小三明明和他們不是一類人，日后飛黃騰達，他們最多只能在心里罵罵，阻擾是萬萬無法阻擾的。

為什麼要站到他的對立面呢？

這個時候打好關系，留一個善緣，日后等周公飛黃騰達了，萬一被周公提攜，不說像周小三這樣，為縣尉。

就是能升遷至不良帥，那都是個極好的事。

想通這一點的人很多。

一名不良人哐當一聲，把酒盞放在桌上，一溜煙就繞到周小三后，起了他的肩膀：“周哥，您累了。”

“小弟我曾學過一些疏通筋骨的手法，不知您是否滿意。”

周小三哭笑不得。

接了事實之后，這群漢子還真是現實得很。

其他不良人對視一眼，搶著撲上前，最終被兩個人得手，一個抬著周小三的一只，輕輕捶打起來。

周小三灌了口酒，擺了擺手：“這只是我要和你們說的第一件事。”

“還有第二件事。”

滿臉諂笑意的不良人們愣住，然后尊敬地等候著周小三發言。

“這是為了我，也是為了你們。”

說著，周小三頓了一下，手肘搭在一個人的腦袋上，開口問道：“你們中有人當不良人已經許久了吧？”

一個漢子舉起手：“某已經任不良人十年。”

又一人舉起手：“某是十二年。”

“我十五年。”

十五年的那個，幾乎是在武德元年，就了長安縣的不良人。

“十年、十二年、十五年...”周小三向后仰了仰腦袋，瞥了他們一眼，“你們也都不是庸才，有沒有想過，為什麼這麼久你們都還只能做個不良人，連不良帥的職都撈不上。”

一個人忿忿不平：“他娘的，還不是那些老爺...”說著，他頓了一下，瞥了一眼周小三，見他臉沒什麼變化，就繼續罵下去：“一個個的腦子進了羊油，看不起我們這些貧苦出的賤胚。”

“盡把不良帥安排給那些個丘八，要不然就像是何不良那樣，出干凈的。”

其他人附和著罵起來。

喝著酒，罵聲比酒氣躥得還高。

周小三又擺了擺手：“你們真覺得那些老爺是因為這個原因，用那些武夫，而不用你們的？”

“不是嗎？”

“我當不良十五年，除了周縣尉外，就沒見哪一任不良帥是咱們這樣出的。”

周小三手一指自己：“所以我為什麼是特殊的？”

“有能力唄。”一個人隨口回道，“周縣尉您的手段我們還是了解的，那遠不是一般丘八能比得上的。”

周小三搖搖頭：“能力是一方面。”

“最關鍵的是......我對他們有用。”

有用？

不良人們一愣，皺起眉頭，有些捉不周小三的這番話。

周小三擺擺手，語氣有些崇敬：“扶持我的那位貴人，曾和我說過，最關鍵的無非就是自己有沒有用。”

“你們這些人，雖有能力，是一把好刀，可是你們對那些老爺來說......有用嗎？”

“你們都是渾子，老子升個縣尉，你們都暗地不聽老子的命令，這樣的人，換作是你們的話，你們敢用嗎？”

“誰知道在用你們的時候，會不會突然翻，劈自己一刀？”

不良人們沉默下去。

許久后，一個人緩緩開口：“這他娘不就是當狗嗎？”

“你覺得你現在的境比狗好？”周小三毫不猶豫，反駁了一句。

不良人們沉默地更，大口抿著酒水，任由火辣辣的滋味燒著咽、燒著腸胃、燒著自己的心肝。

周小三手朝上面指了指：“咱們就是賤命一條，都選擇當不良了，還顧及那些東西作甚。”

“沒學會讀書人的本事，反倒是學會他們的酸腐子了？”

一個不良人語氣慎重，挑揀著措辭，緩緩問道：“所以周縣尉說的這一番話，是想讓我等做什麼？”

周小三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大口飲盡：“我想...練你們，把你們訓練一把好用的刀。”

“這對我來說是一個政績。”

“對你們來說，也是一個重新證明自己的機會。”

訓練一把好用的刀。

如果沒有之前那些鋪墊，無論是誰對他們說出這番話，那板凳、酒壇早就砸到那個人的腦袋上了。

可是...周小三剛才說的那一番話，就像是刺一樣，扎在他們心頭上，攪得他們腦子翻江倒海。

他們遲遲沒有回復。

周小三也不著急，從紅燒里撈出一只爪，一邊喝著酒，一邊啃了起來。

“我曾聽聞過周縣尉的往事。”一名不良人緩緩開口。

周小三愣了一下。

那名不良人繼續說道：“說實話，我沒想過周縣尉能在那件事里活下來。那是一件必死的事，但周縣尉還是去做了。”

“縣尉是個重重義的漢子。”

“我信你...不會像那些老爺，用了之后就把我們丟掉。”

“周縣尉的練中算我一個。”

又一名不良人挑了挑眉，一邊給自己斟酒，一邊問道：“那件事是真的？”

那個不良人點頭。

周小三也飲了一口酒，神有些沉悶：“都是過去的事，不提也罷。”

“不過...我不敢保證一定能讓你們飛黃騰達，但至對你們而言，不是一件壞事，最多只是做些無用功，害不了你們。”

這一段話，敲開了不不良人的心房。

他們紛紛開口，應承下來。

不還在猶豫的人，被氣氛和酒意領著，也都陸續應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