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煊猛地一搖頭：“李參軍，咱關系雖然不錯，但可不能這麼空口白牙地污蔑人，我對兵道什麼的可是一竅不通！”

“這只是管理學！”

“一門怎麼去管理人的學問。”

李靖訕笑一聲，沒繼續追問下去。

也是...這個問題稍顯得敏了一些。

詩詞歌賦里出現“兵甲”、“殺人”這些字眼，沒人會真去較勁，文學創作嘛，有可原。就是尹煊寫出“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這種詩句來，李世民都不會責罪尹煊。

當然...僅限于寫得好。

假如寫的又臭又爛，還想怪氣或是明正大的嘲諷人，那李世民是絕對不會留。

只要有才華，那就可以理直氣壯地用鼻孔看人。

這是這個時代的規矩。

周小三點點頭，把尹煊的話記下來，吃飽喝足，又打包了一些飯菜、酒水之后，又轉回到縣衙，快到宵，不良人們大多都回到了伙房。

不良人這個群，算是喪盡天良的那一批人中，為數不多還存著一些良心的異類。

不是好人。

討不到老婆，或者是曾經有過老婆，但因為自己鋃鐺獄，婆娘沒了。

像某個姓何的，是異類中的異類。

周小三突然闖，讓伙房里安靜下來，所有人愣愣地盯著這個人不久之前，還住在這里的男人。

周小三一邊把手里的東西放在桌上，一邊朝著屋子盡頭瞥了一眼，他的床褥已經被人占了。

“都過來吧。”周小三朝著他們招了招手。

不良人們面面相覷。

有個著上半的漢子，一肚子，怪氣：“喲，這不是周縣尉，哪來的妖風把您給吹來了。”

“尋找咱這群賤漢有什麼事？”

“莫不是來咱這耍一耍威來了？”

伙房里一陣嗤嗤得笑聲。

周小三面不變，敲了敲自己提來的罐子：“某是來同你們喝酒的，順便打算同你們說一些話。”

說著，他揭開罐子上的麻布，一濃郁的酒氣發了出來。

剛才還一臉不屑一顧的不良人們，都不約而同地打了個激靈，眼里發著幽幽綠，好似要把那酒壇子給吞下去一般。

一個個都是見不得好酒的貪婪鬼。

這酒，周小三買了一斤，攢下來的銅錢幾乎全折了進去，可把他給心疼壞了。

但那些不良人依舊犟著腦袋，不愿意給這一份酒面子。

周小三倒是不急，又緩緩揭開食盒的蓋子。

孜然羊、紅燒混雜在一起的濃郁香味，也涌了出來。

咕嚕一聲，一個人的食背叛了他的腦子，其他人也跟著咕嚕起來，整個伙房就像是變了稻田一般，聽取蛙聲一片。

“周縣尉能有這麼好的心思，還請我們吃飯喝酒？”一個人盯著桌子上的飯菜酒水，一點都沒注意到自己說禿嚕了。

周小三朝著他們一招手：“不都是說了，是有些事要同你們說，去，拿酒盞來。”

一個人乖巧地爬過去，拿了一摞酒碗過來。

周小三小心翼翼，給每個酒盞里倒了一些酒水。

這群剛才還仰著腦袋的不良人們，就低下了高傲的頭顱，一人端起一只酒盞。有人心急，直接抿了一口，辛辣酒味化作一枚箭矢，箭尾掃過咽，釘他的胃里。

“這酒是長安里最好的酒，烈得很，別喝太急了。”周小三瞥了他們一眼，見他們出窘迫模樣，這才慢條斯理地說起來。

不良人們瞪了他一眼，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都已經被吃了一個暗虧。

周小三抿了一口，敲了敲桌子，語調放得輕緩：“我知道你們這群人不喜歡我，不得我吃虧，甚至是不得我死的。”

不良人們端起酒盞，掩飾著自己臉上的尷尬。

周小三的這一番話，算是說到了他們心坎里去，他們的確是抱著這樣的想法。

“我也知道你們為什麼會這麼想，甚至我都可以理解。”

不良人們詫異地看著周小三。

若是這種事發生在自己上，絕不會這麼大方。

周小三也不像是那種心寬廣的人，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

他們正疑著。

周小三微微一笑，點了點桌子：“不過，我著實是弄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選擇站到我的對立面。”

他手一指自己。

“我們出雖一樣，都是獄后被起用為不良人，可...我們真的是一類人嗎？”

“我被天子賞賜過。”

“我后有貴人扶持。”

“甚至...我都同國公在一張桌子上喝過酒，在同一張床榻上抵足而眠。”

最后這句話把不良人們嚇了一大跳，一個人手一哆嗦，酒盞打翻在床褥上，但浪費了這種酒，卻沒讓他產生半點反應，只是愣愣地看著周小三。

和國公睡過？

若說前面些事，只是不常見，但也算不上有多離譜，可這一句話，就顯得很是天荒怪談。

能和國公睡覺的都是些什麼人？

周小三何德何能.....

突然之間，他們腦子里產生出一些不太正常的想法，驚愕、惶恐地看著周小三，甚至還有人站起，向后退了幾步，和周小三拉遠距離。

尤其是以前那些就睡在周小三隔壁床位的，更是臉一片慘白。

周小三一愣。

這效果也太好了一些，不過國公的名號雖然好用，但也不至于...把他們嚇到這種程度吧？

不過很快，他也回味過來，自己剛才的那一句話多有歧義。

連連擺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是喝醉了之后，睡在同一張床上而已。”

哦...

原來是這樣。

不良人們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酒盞，心里暗暗發誓，今天是一定不能喝醉的。

周小三神有些復雜，索不去理會他們，繼續說了下去：“不過半年，我就從一個不良人升遷至縣尉......”

“你們說半年之后，我又會到什麼程度？”

和國公關系甚好。

周小三本又是個有能力的。

這就保證了，他的功勞不會被克扣，聽起來沒什麼，然而在場上，功勞能實打實地算在頭上，繼而落實，就已經是最大的福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