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里對那個帶著自己跑錯路的人，還有不的怨氣，可對同福食肆就真的是一點怨氣都沒有了。

這麼想著，他又夾了一筷子地三鮮。

一桌人，就數他吃得最歡。

“再了不起和燒尾宴一樣？”有人瞥了他一眼，幽幽地開口說道。

那人臉一紅，眼神有些尷尬，不過手上的作很老實，又夾了一塊魚，而后輕聲說道：“那是我鼠目寸。”

“何止是勝過明月樓那麼簡單。”

明月樓廚子在一旁聽著，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脯：“那是，俺師......這店家的手藝可好哩。”

“我就是尋思我自己琢磨一輩子恐怕都琢磨不出來，所以才想著來這里學藝。”

滿桌子頓時把目轉了過去。

有人向后仰了仰腦袋，覺得這張糙的臉有些面，試探著問道：“你是明月樓的肆廚？我好像是見過你的。”

明月樓廚子點頭，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下來。他沒覺得自己在同福食肆做免費白工，抱著學人手藝是一件丟人的事。

他已經在以“尹煊徒弟”自居。

如果不是上一次，尹煊看上去著實是生氣了，他今天連稱謂都不會改。

滿桌讀書人紛紛側目看著他。

還真是像傳聞中的那樣，這家平平無奇的食肆，直接把明月樓的廚子給打服了。

又吃了幾口之后。

他們把目落到那個和這家食肆風格一點都不符合的陶制酒壺上。

這家的菜品如此妙，酒水也不可能差吧......

一人拿起酒壺，給每個人斟了一小杯，酒壺就見底了。

二兩比他們想象的還要。

不過酒漿純澈，小小一盈，一面鏡子似的，能倒映出他們的面孔出來。

“這酒好清啊。”一個人端起酒杯，直勾勾地看著酒，慨了一聲。

讀書人是常喝酒的，但他們喝過的酒水里，從沒見過有這種程度的酒水。

要麼是黃酒、要麼是綠酒。

有人聞著酒香，酒蟲就在肚子里蛄扭起來，他沒忍住，先一步把酒水倒自己里，酒水冰涼，可和舌頭接之后。

蹭得一下，好似燃起了火焰，暖意順著酒，燒熱他整個子。

酒氣翻涌上頭，讓他臉頰瞬間染紅。

他憋了好一會，像是怒牛撒氣一樣，從鼻子里噴出兩道濃郁酒氣：“好...好烈的酒。”

其他人看他模樣，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小貓似的，舌頭一卷，帶起一酒水口，可火辣辣的覺，并不會因為酒的減就變得輕緩起來。

只是攻勢沒那麼猛烈，能讓他們勉強承。

饒是如此。

“嘖”、“啊”之類的長吁短嘆是不了的。

幾個人分二兩酒，一人不過一口，就算是小貓似的輕抿，兩三下也全部見空。

看著空的酒杯。

一個人還小心翼翼地拿著酒壺，往自己的酒杯里抖索著，期冀能夠再倒出一些酒出來，可他手都舉得酸了，也不見有哪怕半滴落下。

有人言又止，夾了好幾筷子的菜之后，才輕聲開口：“我覺得吧，我們好像還能再點一些酒水。”

“我贊同。”

“我也贊同。”

然后一堆人大眼瞪小眼，說是要繼續點酒，可點多就了一個大問題。

讀書人說得好聽一些，社會地位崇高、是知識分子，可說得難聽一些，在他們沒有科舉中第之前，他們就是一群無業游民。

沒工作、沒收。

一般都是靠著宗族接濟，手里的銅錢大半都拿去買書、買紙，偶爾替人寫寫書信、謄抄書卷，賺來的銅錢也不多。

“我們再買三兩？”有人試探著開口問道。

三兩.....

有人端起酒杯，比劃了一下，估算三兩酒自己能分多：“還是四兩吧，三兩又喝不了多。”

有人贊同三兩、有人贊同四兩，爭執著吵了起來。

突然，一個人幽幽開口：“三兩酒一人要掏二十五文，四兩酒一人要掏三十三文有余，三十四文不足....”

桌子上的讀書人一陣沉默。

一個人臉有些漲紅：“這...四兩酒著實不好均攤，還是買三兩吧。”說著，他就數出二十五枚銅錢，排在桌上。

其他人點點頭，附和起來。

“沒錯，這四兩酒著實不好均攤，三兩最好。”

“是我等疏忽了。”

就是因為這兩百文錢，他們六個人不好均分，總不能每人都把銅錢掰均勻的三等分吧。

才不是因為多出來的這七文銅錢讓他們覺得痛了。

了錢，很快酒就端了上來。

幾個人小心翼翼地均分了。

一個人端著酒杯，酒水沾上，然后他就把酒杯放下，輕著自己的：“我聽說有位住在親仁坊商賈正在招教書先生，給他幾個孩子上課.....”

“每月除去管吃管住外，還有兩貫的束脩。”

其他五個人頓時看著這個人。

有個人搖搖頭：“你這消息都過時了，現在已經漲到了三貫。”

三貫！

這讓剩下四個人手都有些哆嗦，這可是三斤多的玉京秋。

“給商賈教書，怕是有些不妥吧？”一個人皺起眉頭，還是有些矜持。

他還是有些在乎自己的份，商賈地位不高，和商賈結，難免會落人口舌。

一人搖頭晃腦地開口：“給商賈孩子教書又怎了，他能參加科舉嗎？”

那人搖頭。

“會影響你參加科舉嗎？”

那人又搖了搖頭。

“這不就好了，與他教書，雖然傳出去不好聽，可又不會真切影響你。”

說著，這人頓了一下，加重了聲音。

“你且想想，給商賈孩子教書，或許會遭人口舌，可對自己沒有半點影響，但與此同時換來的卻是......”

他舉起自己的酒杯，在手里晃了晃，輕抿一口。

在表達著什麼，不言而喻。

商賈向來不怎麼被人看得起，讀書人自恃份，一般也不會同商賈有什麼聯系。

如果沒有什麼特殊原因，他們這群讀書人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和商賈有什麼接。

但是.....

他們看了看酒杯中清澈的酒。

為了酒錢，去給商賈教書，勉強自己去商賈家里吃香喝辣，似乎也不是一件不能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