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聽過,還經曆過。
這事兒得從我老爹一個朋友說起。
老爹有個發小,綽號大牛,自小著屁長大的,我一般喊他牛叔。
牛叔年輕的時候家裏窮,上了三年小學,就念不起了,在家裏跟著父親務農。
他十九歲那年的冬天,天降大雪,特別冷,北方漢子都扛不住。
那時候農村窮,沒暖氣,家裏能壘起火炕的,都算得上富裕人家,普通農村家庭,大多靠燒煤餅取暖。
煤餅和現在的蜂窩煤不一樣,我記得小時候,每到深秋,老爹都會去鎮上抗一袋煤回家。
他把煤和細土混合,加水攪拌摔塊,然後切方塊,晾幹後就了煤餅。
因為摻了土,煤餅比起蜂窩煤耐燒的多,敲一塊煤餅扔進小鐵爐裏,能燒一晚上。
也不知道是牛叔做煤餅時土放多了,還是爐子煙筒堵了,最冷的那夜,牛叔全家一氧化碳中毒。
一家三口,隻有牛叔子健壯,活了下來。
葬了父母後,牛叔覺得繼續務農一輩子都不會有出息,他家裏窮的厲害,指不定媳婦都說不上。
牛叔一狠心,把家裏最值錢的老黃牛賣了,他揣著賣牛的錢,走了一天路到了市裏,找到駕校報了名。
拿到駕照後,牛叔就去開大車了,從齊魯跑到川蜀,兩千二百公裏路,一個月跑兩個來回,能賺一千二百八。
按照當時的價,小麥8一斤,我家得賣一千六百斤麥子,才能賺到相同的錢。
跑了幾年車,牛叔在村裏建了最氣派的房子,還娶了鄰村最漂亮的姑娘,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從我記事起,最盼著牛叔跑車回來,他總會給我帶些好玩的東西,至今家裏還擺著一件木雕熊貓。
六年前的夏天,牛叔提著二斤牛和一瓶二鍋頭來找老爹喝酒。
兩人喝到微醺,牛叔跟我爹吐了心裏話,他想買輛解放牌卡車,甩開老板自己幹。
牛叔有些家底,還差點,想跟老爹借點錢。
老爹同意了,牛叔是他發小,人也靠譜,信得過。
老爹仗義,拿出家裏大半積蓄,總共六千塊,為這事兒,娘跟爹慪了幾天氣。
牛叔拍著脯跟我爹保證,等他跑幾趟車,賺了錢就還。
牛叔提車回村那天,在村頭放了鞭炮,那時候村裏拖拉機都沒有,全村人出門圍著看,牛嫂笑了一天沒攏。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牛叔,他第一次給自己跑車,路上遇到了泥石流,連車帶人,都埋進去了。
噩耗傳回來後,老爹喝了二斤白酒,哭了一晚上。
老爹喝多了,在客廳裏睡到中午頭都沒醒,奇怪的是,娘也沒起床。
我的實在不行,跑到娘的臥室裏,喊起床做飯。
娘沒睡,穿好了服,側躺著子。
睜著眼,兩眼一點神兒都沒有。
我喊了好幾聲娘,都沒理我。
我有點害怕,準備去把老爹醒,卻見娘自己翻下了床。
徑直走到客廳,來到爹前,推了推他,爹酒勁兒還沒過去,迷迷糊糊的問娘做啥。
娘喊了爹的名,噗通一聲跪下來,說兄弟對不起你。
爹被嚇醒了,娘從裏吐出的話,分明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他著音問娘,你怎麽了?
娘說對不起,兄弟借的錢恐怕還不上了,我在家裏窗臺花盆裏,藏了一千私房錢,你找我媳婦要來。
說話的語氣,像極了牛叔。
說完後,娘自己從地上站起來,走回臥室又睡著了,我大著膽子過去牽的手,滾燙。
老爹嚇壞了,趕跑去牛叔家找到牛嬸,說了家裏發生的事。
牛嬸把花盆裏的土倒出來,有一個小布袋,藏著一千塊。
牛嬸跟著牛叔走南闖北,見過世麵,說壞了,牛叔的魂兒回來,把嫂子給撞客了。
撞客,就是活人衝撞了已故的人。
鬧撞客的人,通常會神萎靡不振,發燒不退,還會說一些旁人聽不懂的胡話。
老爹慌了神,不知道怎麽辦,牛嬸兒讓老爹別著急,牛叔肯定不會害嫂子的,咱去找個懂行的看看。
牛嬸裏這個懂行的,就是娘家村裏的胡婆婆。
胡婆婆在附近名氣很大,誰家孩子夜裏鬧騰沒完,找過去幾下頭,就能睡得安穩。
爹和牛嬸把胡婆婆請回家,胡婆婆一進臥室,娘就醒了過來,大喊大,好像很怕胡婆婆,我爹費了好大勁才給按住。
胡婆婆給娘看了看,說沒事,上人沒惡意,就是執念未了,不願離開。
讓爹去摘個桃樹枝,泡水給娘喝了,夜裏十二點帶著娘去村頭十字路口,燒兩張紙,就好了。
當天晚上,爹給娘喂了水,和我還有牛嬸一起,帶著神誌模糊的娘到了村口。
他燒了幾張紙錢,念叨著牛叔的名字。
娘看著火,竟是清醒了過來,隻是那眼神,明顯不是。
娘看了牛嬸一眼,哭了。
牛嬸也是直抹淚,說會好好照顧孩子,你安心走,要是有良心,保佑他們娘倆日後平平安安。
爹也說兄弟你安心走吧,錢哥哥不要了。
娘抱了抱牛嬸,跟爹說兄弟走了。
說完這話,娘子一,趴在地上,當天晚上就退了燒。
第二天醒來時,爹問還記不記得昨天發生了啥,娘說啥都不記得了,就是覺乏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