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不知不覺竟然平靜了下來,看著不遠雙目赤紅卻又不敢再一分的男人,淡淡道:
“巫醫來,否則——”
刀子又了一分,伴隨的是男人臉瞬間更加幽沉恐怖。
樓卻并不在意,頓了頓,繼續道:“否則,我不介意現在就為你的藥。”
話音剛落,殷夜便怒吼道:“你大可試試!”
這個男人囂張得好像并不懼的威脅。
可樓知道,他已經到了發瘋的邊緣。
曾喜怒不形于的魔鬼,此時此刻,眸底卻藏滿了驚慌。
他早就慌了。
活了四世,已然是這個世界上最悉他的人。
他再也騙不了。
果然,男人跟著便又開始哄,“,乖一點,過來,我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這一幕,倒讓樓生出幾分悉來。
幾年前好像也有這麼一次,拿命他。
他一開始也是暴怒,然后威脅,再然后,便是如此刻一般低聲下氣地求。
好像只要聽話,他什麼都能答應一般。
后來倒下的那一刻,毒藥蠶食肺腑的痛楚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他最后抱著抱得很很……
想到這里,樓目悄然生出幾分期待,“阿夜,你會尊重我的選擇嗎?”
如果,可以死在他懷里一次,好像也不錯的。
整整三世,盡管都死過三次,但其實,依然會怕的。
這一世,若是他能陪著……
“好,你說什麼我都答應,先放下刀,乖。”
殷夜再次邁起了步子,試圖朝樓近。
可下一秒,卻被樓喝住,“別!”
樓重新拉開了距離,看著男人,驀地笑了,“阿夜,你如今真的會騙人了。”
他只是在哄。
不可能的。
知道這個心愿,就是癡心妄想。
“殷夜,不找巫醫來也可以,那我要你現在離開s國,立刻!馬上!”
人話鋒一轉,眉眼倏地冷淡無比。
本容不得拒絕的語氣,讓殷夜頓足在原地。
跟著,他也笑了,“,你最好別考驗我的耐心。”
樓當然聽出了這句話中的危險意味。
就知道,他的好脾氣,永遠只存在“聽話”的前提下。
可那又如何,樓冷冰冰道:“我只給你十分鐘的考慮時間。”
十分鐘,也是的力極限。
以對這個男人的了解,拼力,沒誰拼得過他。
耗下去越久,對越不利。
但殷夜當然也知道樓的意圖,再次發著怒氣警告道:
“樓,我告訴你,只要我活著一天,你永遠都不會有離開我的機會,任何方式都不可能!”
這警告,樓很悉。
過去真的聽了太多次。
甚至也相信,這個男人確實有不小的本事。
曾經口服劇毒,他都能把從鬼門關拉回來。
可這一次……
樓扯了扯角,刀子又近了幾分,“殷夜,這可跟毒藥不一樣,你真的想試試麼。”
殷岐見狀瞬間急得大喊:“醫生,快去醫生!”
隨后,他一把拉住了殷夜,“殷夜,你干嘛要!你走,立馬走!”
殷夜不肯走,他怎麼敢走,他知道他走了意味著什麼!
沒有更壞的結果了。
男人如同一座滲著寒氣的冰山,立在孩兒的幾米之外,嗜的面容恐怖至極地盯著,似乎想讓有點自知之明。
可他不知道的是,換作從前,樓可能會被他這幅樣子嚇住。
但如今,樓本不怕。
已經恢復了所有記憶,整整四世,見過他最恐怖的時候,遠不是如今這樣!
最怕他的樣子,是第一世。
那是一種始終都接近不了的絕。
他永遠高高在上,那麼遙不可及。
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也不曾換得他一容!
還有第二世。
前一晚還說喜歡看笑的男人,第二天只剩一句……
人,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死在他腳邊時,迎上的還是那雙永遠看不到人類緒如同深淵一般的瞳孔。
渾只剩戰栗。
從前的他,才是真的可怕。
他也許不會發火,可那是因為他亦沒有人類一,無形的迫便能將人輕易凌遲!
而如今的他——
已經把這個妖孽拉下凡塵了,他從此長出了心,滿眼都是。
多生的阿夜。
可怕麼。
一點都不。
“還有八分鐘。”樓平靜地報著時間。
可的平靜,徹底瘋了殷夜。
只是瘋了又如何,他毫不敢再前進一步。
因為孩兒脖頸的越涌越兇了……
強行制住了男人眸底的狂躁。
殷岐懇求殷夜道:“大哥,你要不就走吧,再不走,樓真出事兒了怎麼辦!”
求完殷夜,殷岐又向了樓,“樓,醫生來了,你先讓他幫你理一下傷口好不好?”
“殷岐,你真的不該來。”樓面無表道。
殷岐搖頭,“不,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做傻事兒的,你的藥是我找的……對,沒錯,你的藥是我找來的,是我救了你!”
殷岐忽然想到了什麼,大聲道:“樓,我現在就再去找我母親,肯定有藥,當初你的藥就是給我提供的線索!我這就去,這就去求也救救大哥,你千萬不要來,等我!”
殷岐轉想走,卻又不放心地回來,拉住了殷夜,
“大哥,你跟我一起,讓樓先理一下傷口……”
殷夜了眼不遠仍抵著刀的孩兒,到底還是答應了。
與此同時,來了人守在門口。
可就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樓道:“殷夜,你太自私了。”
男人腳步一頓。
后的聲音依然傳來:“我如今不過是想讓你嘗嘗我的痛苦,怎麼,就不了了麼。”
“你躺了這幾年,還不舒服麼,可你想過我過的是什麼日子……”
“你說要一年就要一年,那我呢,你走了后,我怎麼過!”
伴隨著孩兒崩潰的哭聲,男人高大的軀一瞬繃直。
他轉頭,靜靜地著樓,克制住了想上前的后,無比認真道:“,你可以再洗一次記憶。”
一句話,把樓堵得啞口無言。
還試圖以此勸服他,天真了。
這個男人,就是一個……
“混蛋!”
人狠狠罵了一句。
殷夜好像并沒有聽見,垂眸轉離開。
才不是混蛋,能忘他一次,自然也可以第二次。
可他,永遠都不會舍得忘掉。
殷夜前腳一走,秦意就出現在了門口。
樓當然知道秦意來干嘛的,但秦意和保持了極開的距離,所以只當看不見。
真的累了,需要留著力等殷凌洲回來。
這到底是殷凌洲的地盤,樓相信只要殷凌洲回來,一切就好了。
隨后,樓讓醫生把醫藥箱扔過來,自己理傷口就行。
傷口確實要理好,在巫醫來之前,才舍不得真傷了自己。
就這麼等到了晚上。
中途,面對秦意送來的飯菜,樓愣是一口都沒吃,水也沒喝。
不是不信他們,是太了解殷夜的為人。
這次一旦失敗,意味著將再沒了機會。
回想失憶后那次服毒……
第三世,因此被他關到死。
這個男人,可怕程度四世都沒有減,不能讓自己有一丁點失敗的可能。
“不放心,我們一人一半地吃?”
秦意又拿來了一副碗,坐在離樓二十米開外的地方,從新送來的餐食里分了一半出來。
然后,推了一把餐車。
力道很準,正好停在樓面前。
可面對剩下一半的餐食,樓依然沒。
秦意挑了挑眉,“如今這點信任都沒有?”
看著男人完了半碗飯,坐在不遠一臉無奈的樣子,樓想了想,終于拿起了筷子。
確實了。
又失了不,再不補充點力,就是沒被藥暈,自己都要先暈了。
樓吃完后,發現秦意還在看著自己,了,輕咳了一聲,
“看什麼?”
秦意揚了揚眉,“看你長得漂亮。”
兩人相顧無言,同時笑了。
隨后,秦意便拉開了話閘。
他說了很多很多小時候的事。
全是他們三個瞞著殷夜做的。
比如幾歲的時候在小破樓里掏狗溜出去玩,比如十幾歲的時候跑出去看明星演唱會,結果三個人都被星探發掘,想拉去娛樂圈,比如……
一起紋。
那是樓生下孩子后,肚子上曾有一道很丑的刀疤。
一度很難,怕殷夜嫌棄。
殷夜當然不會嫌棄,可孩子哪有不的,想到夏天連臍裝都不能穿了,樓就無比郁悶。
后來樓厭不知道從哪兒看來的,提議用紋遮住。
但又怕紋師不知輕重,他要先紋,要是太痛了就算了。
然后還拉上了秦意。
紋師問他們紋什麼時,一個選了老虎,一個選了豹子,樓卻看中了蝴蝶。
于是,這倆一左一右各在肩胛骨的位置紋了一只蝴蝶。
結果剛紋完,殷夜就出現在了紋店。
那是他們仨從小到大唯一一次溜出去被殷夜現場抓包。
后來,殷夜親手給紋了玫瑰。
不過因此,樓厭和秦意都罰了,理由就是擅自行,還帶著樓一起,當然,顯然后者才是關鍵。
“要是被阿夜知道我們瞞著他,還做過那麼多事兒,肯定更要生氣。”
等待的時間太枯燥,樓跟著秦意不自覺陷了回憶里,臉上逐漸掛起了笑容。
相比殷夜,和三哥還有意哥哥從小年紀相仿,一直都很玩得來。
十八歲以前,其實過得快樂的。
四世,都很快樂。
所以一度也沉迷在了這份快樂里,總以為結局從此就能改變……
秦意眼睜睜看到樓笑著笑著,目又逐漸暗淡無,他掙扎了良久,終于道:
“,就陪主最后一年吧。”
樓心一沉,瞬間回神。
秦意已經不敢直視樓,轉頭向城堡外無邊的夜,幽幽道:
“你本不知道你走后那幾年,他是怎麼過的。”
“若沒有你,不敢想他會變什麼樣子……”
不敢想麼。
樓咬了咬,活了四世,還有什麼不敢想的。
沒有,殷夜當然會更逍遙自在,從此再也沒了弱點。
是別有目的地接近他,才害他命不久矣……
沒有,他一定長命百歲,一生無憂。
“別說了,你還是走吧。”
樓再度趕走了秦意。
就知道,他果然還是殷夜那一邊的。
樓握著把手已經全是溫的刀子,默默又放回了自己的脖頸……
秦意徹底無言。
又等了三個小時,接近凌晨,殷凌洲沒等來,殷夜回來了。
他一個人回來,看到大廳里靜靜坐在原地的孩兒,見他的第一眼,眸底全然是警惕。
而手里仍握著一把刀。
殷夜冷冷一笑,“還沒鬧夠?”
樓咬了咬,言又止。
隨之,男人忽然攤開大手,出了掌心里的一枚小木盒,
“藥拿到了,并不需要你用命來救我。”
樓目微不可發一亮。
認得這個盒子。
當年,治的藥也是用這個盒子裝的。
但仍然保持著懷疑,“你打開給我看看。”
殷夜打開了,里面是一枚黑的藥丸,和當年吃的也有點像。
其實,樓一直是抱著一期待的。
已經知道,作為人蠱,自己發病癥狀就是曾經那一次次難以忍的痛楚。
本來,人蠱一旦染人,必死無疑。
而且他們一定會比第二宿主先死,他們死了,他們所染的人自然也無藥可救。
這種蠱毒,就是x國王室最毒的蠱,非要把人置于死地。
可樓是個例外,活下來了,真的吃藥吃好了。
所以很意外,殷岐的藥到底是從哪兒弄的。
沒準,真能給殷夜……
“要我現在吃了麼?”
殷夜已經朝樓走過去,同時拿起了那顆藥。
可樓卻還是抵著匕首后退,“你先等等!”
沒錯,還是不敢輕易相信。
因為殷凌洲說過,只有才能救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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