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皇帝險被下毒在前,再有新後請大夫在後,眾人很難不將兩件事聯係在一。
他們渾一凜,心下也更覺惱怒。
做事做絕!做到這般地步,豈不是在挑釁他們嗎?
大晉朝的幾位肱之臣,誰的臉都不好看。
恰好這時候,帳子傳出了皇帝輕咳的聲音。
“皇上保重龍!”這句話,他們倒是得真意切,就差沒流淚了。
轉過頭來,他們幾個又商量起來,口中道:“如今皇上遭難,賊人之狠毒,連在宮外的新後都不曾放過。此人害子與國母,怎麽相容?恐是存心謀害皇室中人!永安宮的安危也應當重視起來……”
於是這邊楊幺兒著筆把玩,又有春紗等人伺候著,用了早飯,還用了點心。
外頭還有李家孟家等著給送禮,陪玩兒。
與之相對的卻是皇宮氣氛。
整個皇宮的氣氛都繃了起來,太後原本覺得不算什麽大事。宮裏雖然守衛森嚴,但也不是沒出事。先帝在時,也曾遭遇過前朝餘孽的刺殺,又或是那些爭權奪利的失敗者,不甘之下企圖殺死先帝。
如今又算得什麽?
太後還盼著多起來才好呢,也好皇帝知道,他能坐上這個位置,不過是因他運氣好,誰先帝就剩下他一個兒子。實則這個位置難坐得很呢……
太後正暗暗發笑的時候,便聽見外頭一陣腳步聲,齊齊整整,聽在耳朵裏,人一顆心發。
“怎麽一回事?”太後來連翹詢問。
連翹臉都白了,全然沒有平日的囂張,道:“外頭,外頭是虎賁軍……是奉命前來護永安宮的安危……”
太後輕嗤:“又沒人對哀家下毒,哀家要什麽虎賁軍來看著?這些人膽子真大。是皇帝他們來的?倒也長本事了,如今連虎賁軍都能調了。”
初時太後雖有不滿,但也知道,皇帝手無縛之力,經曆了這樣的事,定然暴躁敏,勸服閣大臣,再下令調虎賁軍也不奇怪。
但後來太後就發覺不對了。
因為宮裏的人出不去了,旁人也進不來了。
這哪裏是護衛?分明是變相的!
太後立即命人去申飭他們,但向來張揚跋扈、惡心惡膽的宮人,才出去沒一會兒,便蒼白著臉回來了。
沒辦法,這些人可不管他們是哪一宮的人,以清查賊子為藉口,就能輕易死他們。這些人手裏的刀劍泛著淩厲寒,可不似作假。
這永安宮裏的人,也終於頭一回嚐到了有苦不出的滋味。
“反了了他們!哀家是皇帝的母後,國之太後!哀家背後乃是東陵大姓之家!豈容這些人在哀家麵前如此撒野?”
皇帝這次若是想要借機發作,恐怕是要失了。
那些大臣不會允許胡來,一樣也不會允許皇帝胡來!
皇帝難道敢背上母後的罪名嗎?外頭的人可不管他們是不是親生母子。但凡有這個名頭,都足以下千萬人都來詆毀他了!
太後這樣想著走了出去。
卻不知道,從始至終懷疑的正是那些大臣,當宮外來了消息,楊幺兒請了大夫後,大臣們更覺惱怒,這才請蕭弋下令,調虎賁軍。
這是從先帝到如今,調虎賁軍最為順暢的一次。
一路暢通無阻,所有人都在此事上達了默契。
太後哪裏知道,從那個太監端著那碗茶踏養心殿開始,今日一切便都已寫下了。
……
西暖閣。
“咳。”蕭弋由趙公公扶著坐起來,他啞聲道:“幾位大人辛苦,不如到次間歇息。”
幾位大人早等著這句話呢,聞言先是推拒一番,待蕭弋再度提起,言及他們年老,這樣陪坐實在損耗心力,他們方才退了下去,在次間歇息去了。
等他們走了,室方才又恢複了靜寂。
蕭弋突地麵一沉,揮開趙公公的手,道:“楊宅請大夫是怎麽一回事?”
趙公公也滿麵的焦灼與驚惶:“外頭並無消息傳來,難道是……真有人渾水魚了手?”趙公公比誰都更焦灼。他對欽監那一卦深信不疑,認定那位岷澤縣來的楊姑娘乃是皇上的福星,隻要有在,皇上定能康健,在這四下詭譎的地方,坐穩下的位置……
那有人對楊姑娘手,不就是存了心的害皇上嗎?
“奴婢這就去查!去催!”趙公公急忙道。
蕭弋麵沉,未再開口,但他這副模樣看上去比開了口還要可怖十倍。
他角還帶著,麵容經過塗抹,變得神灰暗,猶如將死之人。這樣一張麵孔縱使再過俊,這會兒看起來也如惡鬼一般。
趙公公此去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
待他回來時,便已經換了個模樣,他著角的笑意,在蕭弋跟前躬道:“回皇上,楊宅盯著的人回來報消息了。姑娘並未中招,隻是起了一的紅疹,底下人見了驚慌得很,才請了大夫去。倒也差錯,促使幾位大人鐵了心,要將永安宮看管起來。”
蕭弋麵上倒是仍舊不見笑意,他角扯了扯,問:“如何會起紅疹?”
趙公公抬頭瞧他,便見主子麵依舊沉,於是斟酌著詞句道:“那大夫是,姑娘心下掛懷太多,緒過於激烈,方才起了一的疹子。”
“一個傻兒,有什麽可掛懷的。”蕭弋沉聲道。
趙公公便不知道這句話該如何答了。
“如今在做什麽?”蕭弋問。
“昨日一夜姑娘都沒睡好,方才起來用了飯,這會兒正拿著紙筆寫字玩呢。”
“倒是將自己過的話記得牢。”出宮也要練,便真練了。
趙公公心抬頭,這才發覺,不知何時皇上的臉已經緩和了。
“繼續盯著,下一次,朕不希是旁人先將消息傳進朕的耳朵裏。”
“是,是。”趙公公連忙應聲。
蕭弋靠著迎枕,微微合上了眼。
一夜沒睡著。
他也一夜沒睡著。
膳房的廚子做了三條魚,分別做了鬆鼠桂魚、春筍醋魚和魚羹。
廚頭一次接到這樣的吩咐,便也使足了力氣,恨不得將魚都做出十個八個花樣才好。
蕭弋晚膳時並未用多,之後又打翻茶碗,眾臣進宮……他並不曾仔細去聽那些大臣的話,畢竟他們翻來覆去總的都是那些話。先帝在時不懂,但他卻懂。他瞇著眼,隔著那帷帳,盯著外頭的大臣們,裏卻還帶著那鮮的魚味兒,縈繞不去。
他又想到趙公公方才稟報的話。
“那大夫是,姑娘心下掛懷太多,緒過於激烈,方才起了一的疹子。”
“傻兒也會掛懷?”
“掛懷誰?”
蕭弋的聲音低啞,倒像是給自己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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