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棠念范大兄弟幾次三番的出手相助,只將他當了親兄弟對待。聽聞他還沒娶妻,更是下包票,待回了靈泉鎮時,會將街坊里適齡的閨排列名單,挑揀個頂賢惠的給他上門說親去。
范虎不善言辭,更怕自己抖落了王爺的底細,所以只沉默點頭,免得娘子再來啰嗦他。
而這一路行軍,每當夜時,崔九總是穿著鎧甲裹著一寒氣鉆眠棠的牛皮小帳子里。
自上次甜喂藥后,夫君彷如才跟新婚一般,變得很是黏人,尤其喜歡與親親。
眠棠自己是將婚后的事盡忘了的。雖然也知道夫妻要在一親熱,才能懷有孩兒。可是夫君說子不好,不適宜要孩兒,那麼自然就不能親熱了。
這在對婚后夫妻生活一無所知的眠棠看來,理所當然。
可是現在要說,就算不是為了懷上孩兒,這般有事無事的粘膩親熱也很好呢!
這天,當深夜十分,夫君再次鉆營帳時,眠棠一般給他補裳,一邊說出心中疑問:“昨天你穿的青的襖子還算新,怎麼今天就變得這麼舊了?胳膊肘都是破的……”
崔九沉默了一下,他每次來都臨時抓個千夫長好換服,哪里注意過是不是同一個人?
他隨口道:“夜里同僚同住一個帳篷,晨起時偶爾會穿錯服……”
眠棠毫不懷疑地點了點頭。這若還是在靈泉鎮的北街,人外宿穿了別的服回來,定然是有了外宅藏。
可是夫君如今在軍營里,跟一幫不洗澡的糙漢子在一起睡,當真是難為了一直養尊優的人呢!
所以稍顯笨拙地好服后,眠棠還細心叮囑了相公:“被人錯穿了外倒也無妨,可是的服要看住了,莫要跟人胡穿錯……”
崔行舟沉默地點點頭,突然覺得那蹩腳的謊話其實可以到頭了。
眠棠是個好姑娘,對待自己的心之人至誠至,自己何苦來去欺瞞呢?
于是他決定開誠布公,說出自己的份。只是這起話得有鋪墊,所以崔行舟醞釀了一番后問道:“你覺得淮王如何?”
眠棠正給夫君調配泡腳的熱水,聽他突然提起八竿子打不著的西北主帥,也不怎麼在意,照實道:“對于大燕來說,自然是難得的忠心棟梁之才……”
聽到這,崔行舟微微一笑,開口道:“其實……”
可還沒等他說完,便聽眠棠又道:“可若這個王爺為人夫,嫁給的子可真倒了八輩子的大霉!”
崔行舟看著眠棠絕的側臉,忍了忍,才沒有踹翻腳下的水盆,憋著氣問:“……此話怎講?”
此時帳篷里沒有別人,眠棠倒也不怕妄議家,照實道:“這位王爺的風流司太多,招惹靈泉鎮的商卻不肯負責,惹得賀小姐患得患失,要死要活。如今不過打個仗罷了,還非得與定親許久的未婚妻退婚,做足了沽名釣譽的噱頭。你說那位廉小姐招誰惹誰了?竟然這般可憐,好端端地被退婚了……我若是廉小姐,非在那王爺的馬前潑夜香不可!”
說到這里,眠棠心里越發來氣,這個狗王爺最要命的罪過就是帶壞的眞州子弟,竟然掀起和離才能上陣殺敵的歪風!
真是人惱火!
只是說完后,牛皮小帳里一片沉默。等抬頭看相公的臉時,發現他的面沉郁,不大痛快的樣子。
“夫君,你方才要與我說什麼?”眠棠這才后知后覺地問道。
崔行舟垂著濃黑長睫,高的鼻尖冒著寒,冷冷地道:“水有些熱……”
眠棠連忙殷勤舀水調溫度,可是剛走過去,就被崔行舟一把抱住,拉著坐了他懷中,可是他也不說話,就是鐵臂攬住看。
眠棠微微閉合眼睛,從瞇起的眼里看他,道:“夫君……你在看什麼?”
崔行舟緩緩嘆了一口氣,低頭附上了的……
一番親熱甜后,崔行舟要趕在大營巡夜前趕回去。
出了牛皮小帳時,他看見李媽媽正在不遠的火堆上熬著湯,準備白日路上吃用。
如今漸往西北,天氣寒冷,那湯濃稠了就可使凍凍,到時候切開分用,煮湯面吃也方便些。
李媽媽挨得那小帳篷近,時不時能約聽見些小兒的嬉鬧聲。
如今出來靈泉鎮,眠棠小娘子也無什麼反賊可釣了,可王爺為何還有騙越有癮頭的架勢?
疑心王爺是迷上了柳眠棠的,打算假戲真做。
也許在爺兒的眼里看來,像柳娘子這樣的,既無強勢的父兄庇護,又孤苦伶仃一人,實在是好欺得很。就算娘子以后發現被騙也求告無門,了很多啰嗦。
可是萬萬沒想到,向來不沉迷的王爺居然也存著這樣的心思。可憐柳娘子千里追夫,最后弄好了,也不過是做個王爺的軍中侍妾罷了,也不知將來戰事結束后,那王府的高門能不能容柳娘子踏過去呢!
李媽媽正準備長嘆一口氣,沒想到剛剛出了營帳的王爺居然先一步,喟然長嘆了一聲。
高大俊帥的青年背手仰滿天星斗,似乎在思索著什麼軍中難解的軍機要事……
崔行舟的確在發愁。
向來做事當機立斷的他,方才在牛皮小帳里,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跟眠棠袒實。
最可恨的是,在靈泉鎮里,賀家商無端潑他臟水,讓這小娘子誤會他是花心之人,若是此時再說自己欺瞞的事,可就算是將浪王爺的罪名坐實了。
依著柳眠棠這等不管不顧的脾氣,立刻就能收拾了東西坐上馬車走人。
可是綏王的人已經盯上了。若是不在他邊,一旦綏王再次派人,很有可能被抓去,讓那個真正好的王爺□□……
崔行舟左思右想,為今之計,竟然只能繼續演戲下去,總要等柳眠棠對淮王印象改觀后,再徐徐圖之,將真相一點點地給知道。
至于戰事結束以后,關于眠棠的出路,他也想好了,總是要將帶在邊,一頂轎子抬王府里才穩妥。
關于眠棠失節的往事,知道底細的人并不多,也好遮掩口風。到時候,他會想辦法讓流放發配的兄長重新恢復功名,洗清污點,做個太平小吏。到時候眠棠有了可以依靠的娘家,便是清白人家的姑娘,算得上是貴妾了。
總不能將來生養的孩子,還歸不到崔家的族譜里吧!
著滿天星斗,崔行舟一時想得很長遠,甚至遙想了一下眠棠將來第一胎會是男孩,還是孩……
這麼想了一會,崔行舟煩悶的心莫名好了些,踏著夜里一地的白霜,領著小廝莫如和幾個親隨,一路輕快地朝著大營走去……
只是同樣貴為王爺,惠州的綏王劉霈心卻不怎麼暢快。
他剛剛得了消息,他派出的那批去劫持柳眠棠的人全都半路折戟。據尋過去的人說,那些人的死狀慘不忍睹,竟然被狼群啃得出累累白骨。
聽得綏王濃眉深鎖,暗自驚詫不已。
當初聽聞這柳眠棠的掛名丈夫參軍去了,也一路追攆過去時,綏王覺得是將這落難失意的賊子弄到手的最佳時機,所以便派人去攔截住。
因為擔心仰山的侄孫劉淯也有這樣的心思,他還特意派去了武藝高強的手。
可沒想到,那子竟然這般厲害,將那幾名高手縛住,拿去喂了狼群。的手腳筋已經斷了,不應該武功盡失了嗎?
綏王再想派人跟隨,可是那子的馬車挨得大部隊甚近,連續兩撥探子似乎都被淮王的軍隊里,巡查逃兵的偵查騎兵發現,有去無回。
綏王沒有法子,只能一時作罷。可是這樣一來,他的好奇心倒是被濃濃勾起來了。同時一個疑問也涌上了心頭——柳眠棠現在的丈夫難道真的就是一介商賈嗎?
不過他雖然有些疑問,卻也無意追究。不管的丈夫是什麼樣人,既然參了軍,那結局便是注定了的,金甲關那等子鬼門關,畢竟是有去無回。
他是知道實的,朝廷現在已經了一鍋粥,并無周全的準備,連軍隊的糧草都未置辦整齊,后續的援兵更是沒有影子。此次去西北的可說是一支孤軍,無糧草,外無援兵。
崔行舟和他的子弟兵就是祭天的牲畜,注定是要為朝廷順理章的議和納貢墊腳鋪路了……只是這樣一來,可惜了柳眠棠……那等子花容月貌,若是落蠻人的手里,也不知是個什麼下場!ωWW.166xs.cc
綏王想著,覺得自己一定要在蠻人之前,弄到這個柳娘子的。
再說淮王的軍隊經過一路的長途跋涉,總算是在萬歲規定的期限前到了西北的重鎮武寧關,再向前不遠就是激戰正酣的金甲關了。
崔行舟深知柳眠棠不能繼續跟自己再走下去,便叮囑在武寧關暫時安下來。
此四通八達,若是一旦金甲關失守,可以坐馬車從小路逃跑,了山中匿。
崔行舟甚至借著手握軍圖的便利,給柳眠棠畫下了詳細的逃跑路線。
那等子周詳啰嗦,柳娘子都看不下去了。
“夫君……將軍給你軍圖,是讓你方便探查地形,調度軍隊,若是他知你先鉆研了逃跑的路線,只怕……會搖軍心啊!”
眠棠不好意思問夫君是不是想做逃兵,只能委婉地提醒他。
崔行舟繃著臉道:“你若不來,我自不會研究這些個,記住!一旦金甲關失守,蠻兵來的,什麼細行李都不要顧及,先逃山里再說!”
柳眠棠抿著不說話。知道,他并非在開玩笑。金甲關一旦失守,便相當于給虎狼敞開了進軍中原的大門。
像夫君這樣守城的將士,也就基本上很難生還了……
崔行舟顧不得叮囑眠棠太多,他要立刻待將士們金甲關敵了。到時候,只怕很難像在路途上時,夜夜都來陪伴眠棠。
不過柳眠棠倒并不覺得自己孤單無聊。
眠棠原以為像這樣一路追攆大軍而來的眷夫人乃是獨一份。誰知到了武寧關才發現對夫君不離不棄,長途相隨的并非一人。
原來這次參軍的壯丁,很多都是家無余財,唯有破屋一間者,還有不的手藝人。既然夫君應召伍,有些跟夫君恩的婆娘們倒也想得開,覺得與其在眞州不知夫君形,日日擔驚怕,莫如舉家而來,還能不時見一見。
所以在眠棠到達武寧關的幾日后,陸續有不從眞州一路打探大部隊的蹤跡,追隨而來的眞州鄉里們。
隨后幾日陸陸續續便有隨行的婦人來到武寧關落腳。
一時間,窮鄉僻壤的村寨頓時顯得有些熱鬧。
柳眠棠的夫君崔九也是個有能耐的,到了武寧關,次日便在當地替安置了一宅院——因為戰場離武寧關不遠,許多當地人擔心武寧關被波及,紛紛投親訪友,空出許多府宅。
因為買的倉促,和靈泉鎮的府宅相比,剛買下的宅院便要簡陋糙一些,但也比支著簡陋的帳篷,風餐宿要強些。
像這類投奔丈夫的軍眷都明顯著外地口音,安頓好家小后,上街時彼此打下招呼,便很絡地聊起來,一時間鄰里熱絡的氣氛不下于靈泉北街。
能撇家舍業來的,都是帶了手藝,老家也沒有什麼田產的工匠婦人。雖然來到時候倉促,只扁擔籮筐,可是支起攤子,就能開業營生。諸如補鍋盆一類的手藝,在當地頗為稀罕,四鄉八里的鄉親們都來排隊補盆,就地賺了錢后,就能租屋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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