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毓慶宮中,姚珍珠也未直接睡。
坐在貴妃榻上,慢條斯理抿著茶。
湯圓已經了熱水回來,正在給調一枝春。
姚珍珠的月事已經結束了,這是最後一日用一枝春。
聽瀾剛剛同說了會兒話,這會兒緒已經能穩定下來,沒那麽慌張。
說實話,都沒想到小主可以如此沉穩,遇見這樣頭頂變天的事也能麵不改。
姚珍珠卻還在思考。
沉默片刻,道:“這宮裏太平太久了。”
久到每個人都按部就班,久到他們總覺得洪恩帝可以長生不死,可以永統國祚。
突然聽到他重病不起,任何人都會心慌。
這是對未來的無知無措,也是對無常命運的恐懼。
聽瀾瞥了一眼湯圓,低聲道:“小主,咱們是否要準備?”
姚珍珠下意識點點頭:“我剛剛就在想,無論明日起宮裏會是什麽模樣,我們自己還是要準備一番的。”
頓了頓,直接放下茶盞,果斷起:“咱們去小廚房。”
聽瀾問:“現在?”
姚珍珠卸下釵環,又換了一窄袖襖子,直接起道:“對,便是現在。”
聽瀾去湯圓,讓不用侍弄水,直接跟姚珍珠離開了後殿。
這會兒已是萬籟俱寂時,後殿隻有姚珍珠所住東配殿還留著燈盞,旁的側殿都已熄燈安置。
小廚房那隻留了兩個年輕的小黃門值夜。
聽瀾上前醒了他們,低低吩咐幾句,礙於姚珍珠正當寵,小黃門不敢甩臉子,隻著眼睛叨咕著去喊吳魚羊。
吳魚羊是領著徒弟一起來的。
這三更半夜,也不知這姚詔訓要作什麽妖。
姚珍珠道:“吳大廚,今日宮裏有事,我心中不定,想要做些吃食備用。”
吳魚羊:“……”
“小主,咱們也不是生疏人,您這大半夜的,還是早些休息吧。”
吳魚羊也沒特別客套,直接說了實話。
姚珍珠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吳大廚,今日真得用小灶房,這樣,你留幾個徒弟給我,我使喚他們便是。”
吳魚羊哪敢啊。
若是白日裏還好,這麽晚了,宮裏都落了鎖,他可不敢讓詔訓小主就在後麵偏僻的小廚房待上一夜。
如此堅持,吳魚羊隻得歎了口氣:“小主,咱家陪您忙。”
姚珍珠卻沒笑,臉上嚴肅得很,低低吩咐:“我需要麵、糖、蛋、牛、蘋果、油、牛、鬆子核桃、豬。”
如此吩咐完,姚珍珠又道:“咱們還有腸跟火吧?”
這些小廚房自然都有,吳魚羊看著食單,也猜不想要做什麽,隻道:“有的,不過煙熏臘腸之前小住房已經備好,小主要是做這個,便不用準備了。”㊣ωWW.メ伍2⓪メS.С○м҈
姚珍珠想了想,便沒再堅持。
今夜任務很艱巨,不打算做太多種類。
小廚房門一開,等食材的工夫,姚珍珠直接吩咐吳魚羊:“吳大廚,你可會做牛幹。”
吳魚羊會做,隻是牛幹費工費料,而且宮裏的貴人們也不是很吃,平日裏做得。
他道:“會是會,隻不過這東西幹也費牙,平日裏不怎麽做。”
姚珍珠想了想,道:“那就麻煩吳大廚,今夜怎麽也要趕出來十斤牛幹,如果咱們小廚房存的牛不夠,那便有多做多。”
膳房都是每日清晨給各小廚房送菜,小廚房這存的新鮮菜並不算多,不過冬日裏天氣寒冷,類可以放在冰窖裏冷藏,小廚房也存了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畢竟,還是新鮮的好吃一些。
吳魚羊看姚珍珠這架勢,也不怎麽好再勸,這會兒已經心平氣和。
“大抵還有冷藏的牛三十斤,新鮮的,隻有四斤,明日要給殿下和小主做小炒牛。”
姚珍珠很果斷:“那就隻用冷藏的牛,全部都湧上,不要做太辣,五香的味道最好,這些耗費都從我份例裏出。”
姚珍珠雖如此說,但毓慶宮也不可能窮到做點吃食讓詔訓出錢的地步。
再說平日裏李宿對很是寵,宮裏有賞賜的瓜果梨桃,都是第一個往東配殿送,毓慶宮的人都很清楚。
要的東西,李宿一般是不會拒絕的。
吳魚羊見特別堅持,甚至要自掏腰包做這些,也有些張,立即道:“哪裏用小主心,我這就去辦。”
姚珍珠鬆了口氣。
待湯圓通開小灶房裏的兩個爐子,姚珍珠才道:“牛幹最辛苦,也最費時,有吳大廚心,我就輕鬆多了。”
湯圓不知為何要做這些,而已不知為何夜半三更不睡覺來小廚房,沒那麽多彎彎繞繞,小主說什麽都是對的。
因此,現在也毫不好奇,隻是道:“小主今日都要做什麽?”
姚珍珠思忖片刻,道:“今日咱們自己要做香餅幹、果醬、牛軋糖這三樣,吳大廚那裏做牛幹,加上已經準備好的煙熏臘腸和臘,應該足夠了。”
湯圓完全不知道姚珍珠要做什麽,此刻聽了這話,倒是笑了:“奴婢最吃香餅幹,以前趙掌勺在的時候,過年節時奴婢們也能分上一兩塊,現在還想念那味道。”
姚珍珠要做的香餅幹比師父拿手的那一種還要幹,烤製時間更長,也更結實,吃下去飽腹也強。
聽瀾不知姚珍珠過去如何,但看如此謹慎的樣子,便道:“之前跟著小主學會了做牛軋糖,這一道就由奴婢領著小公公們做吧。”
廚藝確實不怎麽樣,但聰明好學,把做牛軋糖的步驟記得很清楚。
不會做,卻可以領著膳房的小黃門做。
姚珍珠確實沒想到邊的人都很支持,聞言笑了。
沒有解釋,隻是說:“若是當真有事,我們什麽都做不了,卻得保證自己不肚子。”
這是實話。
遭過大災,見證過青州大,那些年為了活下去什麽都吃過,很明白世之中最重要的是什麽。
隻要邊有糧,能吃飽飯,人就能活下去。
有備無患,才是正途。
姚珍珠不再想那些有的沒的,卷起袖子,正道:“開始吧。”
讓喜桂打發油,一邊打發一邊加糖,待到油發白,便分兩次加蛋,繼續攪拌,直到打發均勻才停下。
因為毓慶宮人口眾多,姚珍珠怕到時候不夠吃,便又找了個小黃門過來打發油。
這麽一忙,小廚房就剩下打發聲音。
另一邊,姚珍珠讓湯圓和另一名小黃門理蘋果。
蘋果都要去皮切小丁,倒是不複雜,卻比較辛苦。
剩下的一個小黃門則跟著聽瀾做牛軋糖,他力氣大,攪拌很快,便是用小爐灶速度也不慢。
於是,三更半夜裏,小廚房倒是忙得熱火朝天。
喜桂手快,很快就打發完一盆霜,姚珍珠便讓他去燒烤爐,自己徐徐往盆中加麵。
為了能儲存時間長又能飽腹,姚珍珠用料特別舍得,淡油都加了不。
待到已經勻的麵團從盆中取出來,還沒做好就散著一香味。
姚珍珠用罩布包好,放到外麵去凍。
等兩盆霜都進麵團,姚珍珠想了想,讓湯圓在其中一個爐灶上熬蘋果醬。
果醬熬製並不難。
姚珍珠細細給湯圓說:“咱們一鍋一鍋來,不用貪心。記得加水的時候要沒過蘋果,大火燒開轉小火,略微變後加大量的糖,然後就小火這麽咕嘟著。”
“等到粘稠了,一點檸檬進去就好,檸檬小廚房一共就四個,省著點用。”
湯圓使勁點點頭:“小主放心,奴婢省得。”
姚珍珠祝福完,自己又取了一大盆麵,擼起了袖子。
在麵盆裏加了水、鹽和十裏香,然後就開始麵。
別看姚珍珠瘦瘦小小的,但起麵來特別有韻律,細長的手一下又一下按著,盆中的麵迅速與水混合在一起,漸漸為一整個麵團。
姚珍珠麵比小廚房的小黃門還快,出來的麵特別漂亮,盆上隻殘留很的餘,就連案板都很幹淨。
湯圓剛好煮完一鍋蘋果醬,放瓶中放到外麵冷凍,回來看到姚珍珠取了麵團在案板上搟麵,便問:“小主這是做什麽?”
姚珍珠道:“做些麵餅,以後萬一沒得麵吃,隨時都能吃到新鮮的湯麵。”
湯圓覺得自己沒聽懂。
在場所有人都沒聽懂。
姚珍珠也沒解釋,一門心思做自己的活計。
讓打霜的小黃門去幫忙做牛軋糖,自己用搟麵杖把麵團搟薄,然後用麵麵條。
這麵還是師父閑來無事做的。
因為出的麵條寬細一致,竟然慢慢名聲鵲起,現在不長信宮中用,盛京等地的酒樓麵館也開始使用。
不僅瞧著新鮮,出來的麵也實,是個很好用的。
姚珍珠一早就會用這麵,把麵餅放麵中,搖把手,一般細的麵條就從兩個滾軸裏落下。
喜桂一直站在邊,看得很認真。
姚珍珠仔細教他:“這麵團不要放太多水,水的重量隻能有麵的一半還,鹽和十裏香可以略微多一些,方便保存。”
喜桂點頭:“小的明白。”
姚珍珠完一整條麵,把它們隨意盤進掌大小的碟子裏,一個七八糟的麵餅。
依次了三個,這一張麵餅才算用完。
姚珍珠道:“你先麵吧。”
小灶房裏還有一個單灶,鍋口很小,往常都是用來煮麵的,這會兒火已經燒開,姚珍珠便倒小半鍋油,等著它燒熱。
待油熱了,便把已經型的麵餅丟鍋中。
隻聽滋滋的聲響傳出,一很香的油炸香味在小廚房裏開。
姚珍珠看著鍋裏的麵餅,心中卻越發平靜。
手裏有糧,心中才不慌。
————
炸製麵餅不需要時間太長,也不需要大火大油,小火炸至變後型,麵餅就了。
姚珍珠一邊炸麵餅,喜桂一邊麵條,也學著的樣子把麵條餅形,放在一邊備用。
有人配合,做起來就很快,不多時,一整筐麵餅就炸好了。
姚珍珠了額頭的汗,也顧不上滿油煙味,去看牛軋糖做得如何。
聽瀾這邊的速度也很快。
此刻已經切了兩盤糖,正在用糖紙包好,一塊塊碼放在食盒裏。
聽瀾抬頭見姚珍珠眼睛都熬紅了,不由有些擔心:“小主歇一會兒吧。”
姚珍珠一貫好吃好睡,晚上睡得很早,若是往常,這會兒已經深眠,現在自然很是困頓。
但小廚房的活計還沒忙完,姚珍珠也沒辦法鬆懈下來。
“待把餅幹做完,喜桂這也學會了我就歇一會兒。”
麵餅炸完,放在外麵凍的麵團時候也差不多了。
喜桂取回來麵團,輕輕了:“已經好了。”
姚珍珠了麵團,道:“若是平時,可以做各種各樣的造型,今日就算了,就做最簡單的。”
炸了小半個時辰麵餅,這會兒確實有些累,便讓喜桂上手,把麵團直接圓條,然後用刀切下寬厚一致的原麵片。
烤盤已經刷好油,早早準備好了。
姚珍珠把麵片一塊塊放烤盤裏,然後直接推已經燒得紅紅火火的烤爐中。
關上爐門的那一刻,姚珍珠才算徹底鬆了口氣:“不要太熱的火,保持這個火候就好,記得盯著柴,火不能太小。”
喜桂點頭:“是。”
姚珍珠看了看膛火,算了一下時候,便道:“一刻正好,到了一刻先取出瞧瞧,若是已經變,型,就是好了。”
喜桂立即道:“小的明白,小主放心。”
姚珍珠這才不覺得心慌。
找了一把小灶房裏早先就有的藤椅,坐上去長舒口氣。
姚珍珠原本隻想歇一會熱,可剛剛閉上眼睛,立即便沉繁複的夢境中。
因為已經有過兩次經曆,所以這一次墜夢境時,姚珍珠很訊速地意識到自己正在做夢。
那婚前就放話不會把她當妻子看待的夫君,八成犯傻了,不然纔剛摔了交杯酒要她滾出去,怎麼一見她的手腕就變了,還是他真如傳言「生意做到哪,小手摸到哪」那般有戀手癖?要不爲何一眨眼就對她又是愛憐呵護又是纏綿求歡的……寵她之餘,還連所有她在乎的人也都一併照顧了,他說唯有這樣,她纔不會分心去擔心別人,能好好被他獨佔,他說不許她哭,除非是他的愛能寵她到令她流出幸福的眼淚,他說了好多好多,讓她甜上了心頭,也被他填滿心頭,然而也因爲他說了好多,讓她忘了問他爲何對她這麼好,纔會由上門「認親」的公主那兒得知,其實他寵的人不是她,他愛的是前世妻子,而自己手腕上的胎記讓他誤認了……而同時擁有胎記和記憶的公主,似乎纔是他尋尋覓覓的人,她想,他曾給了她那麼多幸福,這次,爲了讓他也得到幸福,即使已懷了孕,即使再痛苦,她都要將他還給他真正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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