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櫻花文學 古代言情 招魂 113. 行香子(四)

《招魂》 113. 行香子(四)

 歲暮天寒, 正元帝了風寒夜里睡得本就不安穩,丑時忽有宮人來報,皇城南面的宮室因連日的積雪厚重而被斷了脊梁。

然而不祥之事非只這一樁, 寅時早朝, 百覲見,多地雪災,饉凍餒者眾,時有凍死百姓與牲畜的事發生。

州的衙年久失修, 地方員請示朝廷幾番不見撥錢, 今年雪災一重, 衙門的鼓角樓傾塌,死了鼓角匠全家。

雪災如此嚴重,不但使地方不得安寧,竟還使宮室傾塌, 這實在不是一個好的征兆, 災者, 天之譴也。

作為大齊皇帝, 正元帝不能不以此為警示,賑濟地方,安臣民, 并舉行祭天儀式。

正元帝信道,對“天譴”二字實在敏, 在朝上議定祭天儀式在泰安殿舉行后, 只是從朝天殿到慶和殿這麼一段路,寒風便吹得他頭疾發作。

倪素天亮時才得以進城,回到南槐街換過一裳后,才來宮中取牌子, 預備去南郊別苑。

“秦老呢”

倪素了正堂,卻沒有在里面瞧見秦老醫

家頭疾犯了,秦老醫他們都去慶和殿了。”一名局生隨口答了

話音才落,門簾被人從外面掀起來,如此冷的天,進來的醫正們額上卻有細汗,倪素看著秦老醫在后頭,被人扶著,腳似乎出了問題。

“秦老,您這是怎麼了”

倪素立時上前。

“人老了不中用,在外頭了一跤。”秦老醫勉強笑了笑。

幾名醫正將秦老醫扶到流蘇簾子后頭的竹榻上,倪素用枕墊在他后,又將炭盆挪得離他近些。

爐上煮著茶,瞧了一眼,還不見熱。

家的頭疾怎麼又犯了”

Advertisement

倪素往爐子里添炭。

“本就是在病中,今日上朝來去一趟又了風,”秦老醫咳嗽了幾聲,“聽說積雪塌了南面的一座宮室,都說是天譴,家怎能不急火攻心。”

倪素見秦老醫的神有些怪異,便問了聲,“您在想什麼”

“啊,沒什麼。”

秦老醫搖了搖頭。

太醫局至今沒有更好的辦法家的頭疾,以往家頭疾發作得若是嚴重,比起用太醫局不夠止痛的湯藥,家更愿意服食金丹。

金丹服下,半刻便不痛。

但今日,家痛得那樣厲害,卻始終沒有說要服用金丹的話。

倪素為秦老醫倒好熱茶,備好茶點,才去領了去南郊別苑的牌子,宮門外備了車馬,趕車的是侍省的宦

倪素才將藥箱予宦放到車中,踩著馬凳上去,正掀簾,卻約聽見一陣甲胄撞的森寒之聲。

嚴整的步履聲越來越近。

倪素側抬首,只見紅金甲的軍整齊劃一地跑來,迅速將道路兩旁肅清干凈,擋住車馬行人。

“這是怎麼了”年輕的宦皺起眉頭,他凍得鼻頭發紅,瞧見這樣一幕,便抱怨出聲,“擋在這兒,咱們怎麼走啊”

倪素站在馬車上,自然也能越過人墻,看得更遠一些。

寒風呼號,落雪紛紛。

著甲帶刀的親衛與軍簇擁著一個人,那人袍單薄,每走三步,便屈膝叩首,高呼“陛下仁德,鬼伏神欽,萬方有罪,在臣一人,懇請上蒼,移災于臣”

污泥沾他的袍,雪水浸他的發髻,他的臉蒼白,已經凍得烏紫,未著鞋,重復著起前行三步,再屈膝下跪,大喊。

昨夜荻花河畔,

Advertisement

倪素見過他的臉。

本能地垂眸,袖子邊的淡霧不見,環視四周,只見那道淡薄的白影,已悄無聲息地越過軍的人墻。

白日明,寒霧彌漫。

徐鶴雪幾乎一下定在道路中間,他看著那個人的臉,雙足似有千斤重。

“殿下”

袁親衛見嘉王起困難,便想去扶,卻被他揮開了手。

嘉王咬著牙,雙手撐在的地面站起,往前一步,兩步,三步,又跪下去,重復方才的話。

他漸漸地近了。

“陛下”

嘉王銑足,踉蹌地往前,才走出兩步便摔下去,徐鶴雪上前兩步要去扶,但他半的手穿過嘉王的袖與手臂。

嘉王摔倒在地,只覺迎面拂來的風更加寒。

徐鶴雪看著他勉強起,又往前走了一步。

這樣近,足夠徐鶴雪看清他如今的這副樣貌,五褪去年時的稚,已沉淀出幾分歲月的痕跡。

更高了,卻還與年時一樣,如此清瘦。

“永庚”

結微

為何回來

可眼前這個人給不了他答案,徐鶴雪看著他在自己面前跪下去,叩頭,“陛下仁德,鬼伏神欽,萬方有罪,在臣一人,懇請上蒼,移災于臣”

為何如此

徐鶴雪蜷指節。

嘉王起,毫無所覺地朝前走,撞得殘魂散淡霧,他倏爾止步,回過頭,寒煙縷縷,朔風刺骨。

“殿下”袁親衛不知他在看什麼。

嘉王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他又回過,邁著艱難地步履朝前,三拜九叩,朝著那道宮門,朝著那座皇城。

自嘉王城,宮中便已得了消息,正元帝在慶和殿中,頭疾的疼勁兒還沒緩過去,立在一側的梁神福小心翼翼地說,“聽說,是從街一路如此過來的,嘉王銑足,三拜九叩。”

Advertisement

正元帝躺在龍榻上,久久不言。

任是誰,也沒有料到,嘉王竟敢抗旨不遵,返回云京,原本正要出宮的潘有芳等人也聚集在永定門,他們看著嘉王走三步,三叩首,一雙赤足滿是袍上也沾著臟污漬。

家說要見”

潘有芳問了聲邊的殿中侍史丁進。

“是。”

丁進盯住不遠嘉王的影,臉有些發沉。

嘉王抗旨回京,家此時卻要見,這已經很不妙了。

孟云獻在政事堂的后堂里端坐,閉目養神。

“孟公,您昨兒才借著底下人點了黃相公一番,黃相公昨夜已勸得家改變心意,增派軍保護嘉王回彤州,可嘉王今日卻自己回來了。”

黃宗玉是領了命與孟云獻一塊兒推新政的,他雖是個不主戰的保守派,卻也算不得是什麼舊黨,為了江山社稷,他自然也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貴妃腹中的孩兒尚不知男,黃宗玉就必須暫保嘉王。

可增派的軍才出城不久,嘉王卻折返回來。

這實在出乎裴知遠的意料。

“怎麼我看您,一點都不驚訝”裴知遠注意著孟云獻的神

“他不想走,于我們而言,難道不是一樁好事麼”

孟云獻沒睜眼。

“可這是抗旨啊孟公。”

裴知遠嘆了口氣。

家不是要見他麼”孟云獻靠著椅背,“雪災鬧得人心惶惶,古來有言,君主不明而致天譴,如今正是家頭疼的時候,朝臣們都盼著家罪己而告上蒼,可嘉王卻是高呼著陛下仁德,鬼伏神欽,三步九叩回來的。”

此為忠孝,無可詬病。

孟云獻自始至終沒有睜開眼。

嘉王一路跪到了慶和殿,梁神福看見他擺破損,磨得都是,心中便是一驚,隨即趕來幾個宮人將他扶到殿中去。

Advertisement

慶和殿燒著地龍,嘉王一都像結了冰似的,乍進暖烘烘的殿中,他幾乎是立時打了一個寒

殿里湯藥的苦味沒散,嘉王上的雪粒子開始融化,他掙開宮人的手,跪在地上,朝著簾,“爹爹。”

他的嗓音已經嘶啞。

一時沒有靜,嘉王雙手撐在地面,安靜地伏跪。

“永庚,如今,你都敢抗旨了你可知,抗旨是什麼罪過”

那道聲音不輕不重。

“知道,”

嘉王看著地面映出的,自己的影子,“但永庚,不能不回來。”

“你倒說說看,為何”

“永庚夢見王叔了。”

他說,“王叔在夢中訓斥我,說我既為君父之子,便不該違逆您,我理應在您邊,盡一個兒子的孝道自他離世,我沒有夢見過他一回,昨夜一夢,肝膽俱裂,為人子,我有負王叔,更有負爹爹”

他抬起頭,眼瞼潤,“王叔點醒了我,我想,就算是死,我也應該回來見爹爹。”

他口中的“王叔”,實則是他的生父恭王。

“朕也沒有夢見過他。”

親弟弟離世好多年,正元帝發覺自己都有些記不住他的臉。

正元帝忽然一陣猛烈地咳嗽。

梁神福立即進去送了一碗熱茶,正元帝才喝一口,便咳得更加厲害,他揮開梁神福的手,杯盞驟然落地。

“爹爹”

嘉王喚了一聲。

正元帝平復了好一會兒才著氣,“你到底是朕認下的兒子,如今又為朕三拜九叩,以祭上蒼,可朕若是憐憫你這份孝心,那麼永庚,你又該如何做”

雖聲音虛浮,卻不減帝王威

嘉王立時伏低子,他手肘在地面抵得生疼,雙膝幾乎疼得他渾,雪水順著他的鬢發往下淌。

他繃下頜,咬牙關。

齒浸著腥氣。

最終閉起眼,抖著聲音

“永庚,愿聽從爹爹旨意,與李庶人義絕。”

“開春之后,迎娶吳氏。”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