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元城,神通有悟的蘇寧終于在第四天清晨心大好的出關。
若非與螭龍妖尊立下三年為期的約定,他這會完全可以直截了當的返回仙界,在喬晚棠的幫助下借助水韻仙界管轄某廢棄星界突破半圣,而后在黑骨的接應下順利逃回妖界。
但現在,他不得不多等個一年半載。
一是約定在先,螭龍妖尊同樣在尋求半圣門檻的機緣,他不能自私自利的顧著自己。
二來,明悟神通后,他覺到多了一突如其來的法則力量。
似乎與姜臨安有關,但一時半會他又琢磨不。
唯一能確定的是,那法則力量確實存在,且足足分了九份。
它們在蘇寧的里來回游,仿佛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急需找到能容納它們的溫暖家門。
是的,蘇寧甚至能清楚的到它們的復雜緒,那無形當中的焦灼,戚然,悲涼,乃至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縷歡喜。
正因如此,他迫不及待想要離開東的心思反而隨之淡了下來。
他想理清其中的關鍵,那法則力量到底是不是姜臨安留下的,又有何作用?
為什麼之前應不到,偏偏在他神通有悟后“跳了出來”?
“前輩,您睡好了?”
剛剛走出房門,院子里忙著收拾藥材的許駿便跑了過來。
他上下打量著蘇寧,故意咬著那個“睡”字皮笑不笑道:“您這瞌睡也真夠大的,一睡就是四天。”
“嘿嘿,莫不是發燒了吧?”
裝模作樣的,他一副關心蘇寧的樣子出右手道:“我瞧瞧發燒沒?”
“唔,溫正常。”
“恩,脈搏正常。”
“氣……”
話說一半,被蘇寧板著臉側避過道:“你昨個夜里的去了“長云山”。”
許駿心下一驚,表變的不太自然道:“我,我沒有。”
蘇寧扯下掛在屋檐木架上的巾,自顧走到井邊打水洗臉道:“放眼整個廣元城,紅霜樹是長云山特有的樹木。”
“你腳后跟沾著半片紅霜葉,呵,別告訴我是大風吹來的。”
許駿眼角,下意識的低頭尋找。
果然,在左腳鞋跟,他看到黏的泥土上沾著半片鮮紅如火的紅葉。
“我……”
支支吾吾的,他面哀的解釋道:“昨個是我姐的忌日,我白天不敢去祭拜,只能等到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去葬之地瞧瞧。”
“陪說說話,順便告訴當年凌辱的人已經被我殺死。”
“我給報仇了,讓泉下有知魂魄能得以安息。”
蘇寧一邊洗臉,一邊嘆氣道:“你有沒有想過一點,其實孫家一直在等你出現。”
“你姐夫一家的舊宅,你姐死后葬的長云山腳。”
“孫家找不到你,不代表徹底放棄了。”
“方圓八百里的封鎖至今沒有撤除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們在守株待兔。”
許駿瞳孔驚,駭然失道:“您的意思,長云山上有孫家的探子?”
蘇寧反問道:“你憑什麼覺得沒有?”
許駿慌了,心如麻。
他發現自己大意了,在跟隨蘇寧半年多的日子里逐漸安穩,逐漸生出了不該有的僥幸心態。
“前輩……”
嗓音干,他神惶恐而沮喪道:“怪我,我是個蠢貨,蠢笨如豬,蠢不可及。”
“您白救我了,我聰明反被聰明誤,自以為是,自行其是。”
“啪。”
他咬著牙狠狠甩了自己兩個耳,砰的一聲跪倒在蘇寧前道:“我許駿不怕死,怕只怕連累您這個救命恩人。”
“趁著孫家還沒來人,以及他們的目標是我,您老不如先行一步。”
“能走則走,走的遠遠的,離開廣元城。”
“對,去曲谷城,持我令牌拜訪曲谷陳家,陳家老祖是我師尊。”
蘇寧干了巾,愜意的拭臉龐道:“知道為什麼孫家還沒來人嗎?”
不待許駿回答,他慢悠悠的說道:“因為你臉上戴著易容面,脖子上掛著收斂自氣息的“封靈石。””
“那群探子暫時沒法確認你的份,得第一時間上報孫家高層,繼而暗中展開調查。”
“不出意外的話,咱這院子外里三層外三層的早就潛滿了孫家弟子。”
“最遲今個下午,孫家老祖一定會來的。”
許駿癱坐地,悔恨加。
半年了,在孫家的眼皮底下,他安安穩穩的躲了大半年,眼看再有幾個月就有逃出生天的機會,卻被他一時糊涂的荒唐之舉而親手瓦解。
這什麼?這自尋死路,不可饒恕。
“前輩,您的大恩,我只有下輩子償還了。
“當牛做馬,萬死不辭。”
說罷,他視死如歸的走進雜房,從布滿灰塵的橫梁上出一塊鐵鍛造的四方令牌道:“這是我陳家老祖門下親傳弟子的份令牌,有了它,想來師尊會看在我的面子上盡全力護您安危。”
“孫家再強,亦不敢公然去曲谷挑釁陳家。”
雙手托舉,他彎著腰畢恭畢敬。
蘇寧懶散道:“你武力十一層都跑不掉,我半截子埋土里的老頭子能往哪跑?”八壹中文網
“這前腳剛上馬車,后腳就被孫家弟子拎回來,一來一回的鬧著玩唄?”
許駿自責道:“與不,您總得一試。”
不容拒絕的,他將令牌塞到蘇寧手里,斟酌著說道:“我知道,您也不是普通人。”
“或許斗不過孫家,但肯定是有不為人知的底牌。”
“好比這易容面,放在東任何一個世家,那都屬于代代相傳,人人爭搶的絕世寶貝。”
“擱您這隨隨便便的丟給了我,還不如一株下品草藥來的值錢。”
“我是笨的,否則也不會自馬腳。”
“但我還不至于連最基本的常識見識都沒有,您說呢?”
蘇寧笑罵道:“您是有小聰明,大事不長腦。”
“行了,該做什麼做什麼,這天塌不了。”
把玩著鐵令牌,蘇寧屈指輕彈,歸原主道:“我救你兩次,按理說,你該赴湯蹈火的報答我。”
“但我很快就要走了,這輩子估計等不到你的報恩,也再難有見面之日。”
“不過……”
笑瞇瞇的,他盯著許駿意有所指道:“我在盈江城有個侄侄兒,雖說沒有緣關系,卻也等同家人,深厚。”
“你天資不錯,蠢是蠢了點,好在本善良,與我那曾經為所困的大侄倒是般配的。”
許駿張大了,滿臉錯愕。
蘇寧繼續道:“男未婚,未嫁,同為武道修行者,年齡上不算問題。”
“當然,我并非強行撮合你倆,只是要求你去試試。”
“能自是最好,也算了結我謝老哥夫婦倆的一樁心事。”
“再則,我那侄的骨不輸于你,早晚都將位列這世俗武道巔峰,開宗立派,自一家。”
“娶了,日后的東十三世家中必有你們一席之地。”
“許家,謝家,獨占鰲頭,指日可待。”
許駿以干咳掩飾心的尷尬,舉足無措道:“我,我怕是配不上您侄。”
蘇寧若有所思道:“是配不上,還是有心上人了?”
“我觀你氣完整,尚且保持著子之……”
許駿鬧了個大花臉,連連后退道:“我家世貧寒,在這世上無親無故。除了師尊,我再無親人可伴。”
“如您所說,您那侄的天資骨比我強,這會境界修為八也比我高。”
“人,人是云端飛翔的凰,而我,我頂多是河里盼著躍龍門的鯉魚。”
“前輩……”
躬一拜,他語氣真誠道:“我知您是好意,并非點鴛鴦譜。”
“然而男上強求不得,一切聽天由命。”
“緣分到了,無緣亦有緣。”
“緣分沒到,有緣亦無緣。”
“我答應您,若今日能安然渡過此劫,日后定去盈江城拜訪您的侄侄兒。”
“便是做不了夫妻,我也要厚著臉皮跟他們結為異姓兄弟,肝膽相照,兩肋刀。”
蘇寧本就是臨時起意,見許駿說的頭頭是道,他也不再勉強。
將巾重新掛回木架后,他目微閃,投向院門。
院子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靜不是很大,但聽起來人數眾多。
“來了。”
許駿艱難開口,稍有放松的神經在瞬間繃了起來。
“哐當。”
木制的院門被人一腳踹開,四分五裂,碎屑漫天。
“唰唰唰。”
數十位孫家門弟子手持長劍的沖進小院,井然有序的分散兩旁。
院墻外,影一道接著一道的飛出,短短數個呼吸,蘇寧的小院便被圍的水泄不通。
無人說話,無人手。
殺機于半空環繞,越聚越濃。
“老神醫,別來無恙。”
驀然間,有穿黃服的中年男人踏小院。
閑庭信步,姿態傲然。
他一手負于后,一手端于前,虎目如炬,當即狠的鎖定站在院子中央的許駿。
“呵,哈哈哈……”
他突然仰頭大笑,笑的歇斯底里,氣息暴里道:“您厲害啊,我孫家前前后后找了大半年,就差將廣元城掘地三尺了,卻遲遲未能找到殺害我家煦兒的兇手。”
“您說,誰能想到他會藏在這,藏在您這妙手回春的老神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