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5日,晴。
按正常的時令,此時的青山應是料峭寒冬。
北風冷,如刀剃骨,兼理與魔法攻擊,境磁場影響,幾乎能貫穿防。
這個世界的主終究還是普通人,有大九州壘下的底、有聯盟多年塑造起來的風氣,老闆們並不敢過於爲難打工人。
年底幾月,打工人還有幾天極寒假期。
可隨著境融合加劇,青山的氣候愈發詭異。
雖日常冷粘膩,可那個氣溫,對打工人而言相對“適宜”。
於是……
“瑪德,一個月2500,還不給假期,這老闆真該死啊。”
黃銳將公文包往卡夕夕採購的便宜茶幾上一丟,懶洋洋地倚在沙發上,活像條鹹魚。
早在去年的這一天,兼任班長、院學生會副會長的他還意氣風發,自覺準備充分,研一定能考上。
再不濟,以自己在學校多年打拼的經歷,也能找個不錯的公司。
只是,現實很滿,理想很骨。
時代的車滾滾向前,揚起的塵埃落在每個人頭上,就像一座大山。
也不知哪位大神閒得煩惱疼,肆意撥起世界的木偶繩。
景地妖邪靈智愈盛,不再靠本能行,素材獲取了天大難題。
對此,卡師聯盟決定採取資源集中制,即以有限資源全力推部分人才,同時大力開展統一培訓、高考前省級賽事、星辰榜等形篩選模式。
經過層層選拔與資源集中,如紀年、高盛、任王這類穎而出的怪,數月所得便可抵昔日天才一年之功。
與之相對的,是那些被篩選下來的“可憐蟲”。
他們原也有高考班前十、省幾千名的中上之姿,可面對這滾滾時代洪流,也只能做條溺死的小蟲。
有些人高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年窮”,咬牙關,再證“天命”;有些人心灰意冷,深知自己沒有主角的命,迴歸凡俗,甘於平庸。
而這兩種人最後的結局,都是流市場之中。
聽著可憐,可落到招聘會上,照樣“高人一等”。
有修爲在、一技在手,總要過那些只修文化課的學生。
又因專業原因,大學也沒讀,高中就涌了市場中,比黃銳這屆文化課大學畢業生還要年輕。
然後……
黃銳就被捲起了這間冷溼的出租屋,一月五百五。
“唉……”
黃銳半是無奈半是無力地嘆了口氣,往沙發上一癱,筋骨都了幾分。
加班、房租、相親……一座座大山得他不過氣。
只是生活還要繼續,掏出手機給自己點了份黃燜,黃銳把鞋一甩,就刷起了抖音。
【桃源市制卡師協會副會長範雷、幹事蘇文在本次行收尾中,被妖人襲,景毒灌,搶救六小時,仍未離生命危機,目前已由我市年輕卡師白子良送至夜之都就醫。】
看著滿屏彈幕閃過的祈福蠟燭,黃銳颳了刮鼻翼,隨手點了顆紅心,憑著記憶盲點評論區,裡面多爲IP地址在青山的評論。
“woc,老範和老蘇都下線了,咱桃源這不完了嗎?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他倆沒就沒唄,桃源本來也是謝文淵在管事,只是……那位現在貌似不在市裡。”
“啊?那桃源現在是誰在主事?”
“那個姓王的戰卡師協會會長。”
“普通卡師咋能比過制卡師啊,這不胡整嘛。”
“有就比沒有強,青山現在都啥德行了,咱就別挑了好嗎?”
黃銳見狀,打了個哈欠,桃源出事未必影響到省會,咋咋地。
然後拇指一,繼續刷視頻。
“我也曾飽嘗冷雨夜跪求一字的苦痛。”
傳聲孔裡飄出清朗的人聲。
“紀年啊,這小子有點意思。”
黃銳心想著,隨手點了顆紅心。
他看過這小子的戰卡集錦,解的,也上頭,是他近期最的電子榨菜。
至於演講容,他是半句也不信。
只能說,這小子能忽悠的,大部分人還真吃他這一套。
“呵。”
看著評論區裡的吹捧評論,黃銳忍不住一笑,且不說紀年演講時提到的容能不能達,就是能達,也是卡師益,跟他們這些普通人沒什麼關係。
黃銳又笑了聲,稍顯疲憊,接著就是夜大新生第一白子良的演講視頻。
視頻裡,白子良眼睛亮晶晶,講得盡興,黃銳掏了掏耳朵,聽都懶得聽。
再下一條妹子跳舞,然後就是近日熱搜:淄州燒烤、還有啥挖啊挖啊挖。
還有泰山旅遊,停車位不夠用,工作人員仔細清點,發現一輛大奔S在山腳停了十三年。
車主據說是來參加同學會,爬個山的功夫,人就“沒”了,這麼多年過去,父母親人都接了他的英年早逝。
唯獨當年的保安是個犟脾氣,堅信他一定活著,併發誓一定要收到這筆天價停車費。
再往下又是同城新聞,說是桃源那邊有不鬼類流竄到了渡碩市,全市民多加小心。
生在這樣一個“死地”,從小到大,類似的新聞他不知看過多次,有聯盟的護佑,基本都沒什麼事,也就不以爲意。
於是繼續刷起視頻。
“長城題字《正氣歌》……”
屋迴盪起極富魅力的聲,頗神京主持人獨有的厚重韻味。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織著盛大唱與管絃鼓捶的BGM一起,黃銳心裡就升起一莫名的力。
放在以往,這樣老套的視頻,他都會直接跳過去。
可今天不知怎地,突然起了興趣,便耐心聽下去,還跟著唱了幾句。
有一說一,這背景曲有點俗氣,配不上這好詞好句,可架不住上頭。
黃銳聽了幾遍,又點了收藏,這才哼著歌向下一個視頻。
都是《正氣歌》裡的典故講解,有漫畫、有文案,雖故事背景和人名字不甚清晰,可那份流於神的充沛之力,還是輕易貫穿了文荒之世萬千生民的心肺。
再配上煽小曲和高贊評論,連著十幾條刷到頭,不讓人眼眶泛紅。
“叩,叩,叩……”
低沉的敲門聲迴盪在簡陋的房間中,老舊的節能燈開始明滅不定,不知轉了多手的空調忽然風,吹起又又冷的風,水龍頭也不擰自,滴答滴答地流個不停。
黃銳打了個哆嗦,左右張過後,搖了搖頭。
“叩,叩,叩……”
那人仍在敲門,又沉又悶。
黃銳嚥了口唾沫,能在青山活到二十出頭,就證明他很有些求生智慧,絕不是那種手探向下水道小丑的降智孩。
眼見況有些不對,他趕忙撥通了求救熱線,簡單說明況後,順手抄起由狗牙、大蒜、盛滿的玻璃珠串的手串和一次防牌,慢慢靠近門邊。
防盜門極富韻律地,塵灰四散,被冷風一吹,掃在皮上,沙礫清晰而尖銳。
黃銳手忙腳地從兜裡出塊紅寶石晶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隔著晶片,近貓眼,卻見門外漆黑一片。
那是墨般濃郁的黑暗,好似有某種怪將世間明侵吞乾淨,幽綠的逃生通道燈明滅不定,時而微明,又很快淹沒在黑暗中。
隨著時間推移,敲門聲漸停。
黃銳了把額間冷汗,忽聽門外罵罵咧咧。
“這都什麼玩意兒,敲門也不來,打電話還佔線,等會兒飯涼了,估計又要給我差評,怎麼一天天淨到這奇葩人,煩死了。”
黃銳猛然記起,自己剛回家時,點了份黃燜米飯,這會兒也該到了。
走廊燈也在這時恢復常明,也不是什麼聲控燈,燈十分穩定,無比清晰地映出一道瘦削背影。
那人背對著他,無法看清面容,可那一暗藍外賣服以及頭頂著的小惡魔頭盔,還是暴了他的份。
外賣小哥似是氣急了,肩膀一抖一抖,剛開始還罵罵咧咧,罵到最後,竟癱坐在樓道口,捂著臉哭了。
年人的崩潰,便如雪崩。
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是垮駱駝的最後一稻草。
黃銳忽然有些愧疚,便將手緩緩搭上了門把手,想又不敢。
正猶豫時,卻見那外賣小哥從保溫包裡掏出一份黃燜,筷子一拆,就要大快朵頤。
儼然一副不顧賠錢,也要“報仇”的暗恨樣子。
活靈活現,極富生活氣息,世間應是沒有這麼聰明且善於模仿人類思維的鬼。
黃銳見狀,再忍不住,手腕發力,擰門把手,三步並兩步,衝到了樓道口。
“不好意思啊,小哥,我剛纔刷視頻……嗯,暈過去了……”
黃銳正毫無邏輯地解釋,卻見那外賣小哥一把將頭扎進了飯盒裡,吃相極其難看。
黃銳略嫌棄地撇了撇,無奈地嘆了口氣。
打工人何苦難爲打工人,想通這點的他回屋拿了瓶水,轉回樓道,半蹲下,手拍了拍小哥肩膀,說了聲“慢點吃”。
“謝謝。”
小哥許是沒力羣,嗓子有些沙啞,又著莫名的興,只緩緩擡頭,半張臉仍埋在飯盆中,卻出了兩隻綠油油的眼眸。
“我湊!”
黃銳了聲口,實未料到,鬼還會使計謀,近乎彈回了屋。
只重重扣上防盜門,又在門把手上糊了一層又一層的一次防牌,冷汗潺潺而流。
還未有進一步作,便覺左肩一沉,沙啞嗓音縈繞耳畔,充滿飢:“關門幹什麼,我還沒吃飽呢。”
黃銳聞言猛地一回頭,不知怎地,耳邊忽然響起火焰熄滅的嗤嗤聲,可他也顧不得那麼多,只將手串一甩,重重砸在敲門詭的臉上,又從門把手上扯過粘在一塊的防牌,在前。
敲門詭只擡手一揮,就將珠串掃個稀爛,綠油油的鬼目一橫,最是廉價的灰品防牌就片片綻開。
生死只在須臾間。
黃銳腦子得飛快,一手拋著紅寶石片和鑰匙串上的辟邪掛件,一手撥弄手機,一連倒劃了十幾個視頻。
——他要沒記錯的話,營銷號說那《正氣歌》有辟邪之能,他也不知道真假,可事到臨頭,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可翻了半天,也沒找到那條視頻,又手一,自刷新,黃銳有些絕地看了敲門詭一眼,大聲念起歌詞:“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眼幾不可見的金線涌屋,緩緩纏住敲門詭的手足。
黃銳並未看清這一幕,一見敲門詭作遲鈍,便要繼續唸詩,卻忘了詞,又忽然記起那一條條典故,就連蒙帶跳地念了幾句。
敲門詭行愈發遲緩,眼神卻越發兇戾,眼見黃銳再念不出下一句,不由出一抹殘忍笑意。
就在這時,房間忽然迴盪起一聲無奈嘆息,沙發上不知何時出現一近乎明的虛影,只將羽扇一扇,敲門詭便定在原地不。
也就是這一兩秒的功夫,城防軍的人便破門而,將敲門詭制服。
經此生死之劫,黃銳大口息,癱坐在地,回憶起剛剛那一幕幕,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只知道《正氣歌》絕對是個好東西,便當著城防軍的面,大聲念起,抓每分每秒來記。
幾名城防軍戰士見狀不由面面相覷。
隨著境融合加劇,類似的事,一天不知要發生多次。
像黃銳這種能順利打出求救電話的,已算幸運,多人被籠進鬼域,信息都發不出去。
短短幾天時間,渡碩城裡就死了不下五百人。
直到今日,不知哪位好心人,以短視頻推送的形式,將《正氣歌》這等本該被書類卡師老爺壟斷的寶貝,傳了出去,無形中救了許多人。
最幸運的,莫過於一個-邊主播。
哭悲詭降臨時,正在學這首“款歌”,誓要吃掉這波熱度。
於是,一首詩從頭唸到尾,如此反覆十來回,只有白品一星修爲的初生哭悲詭剛一現,便原地暴斃。
本人也似被電過了幾次,皮疙瘩掉了一地,整個人不知怎地,變得異常正氣,不等城防軍趕至,便匆匆收拾行李,搬去了自習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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