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符十八年,七月十五。
獨占三甲的姜三甲,向天劫遞出了一拳,一刀,一劍,死道消,擊傷天劫。
八十多年前,姜三甲以最風流的姿態崛起,為天下第一,八十年后,姜三甲又以最風流的姿態,開啟了最后決戰的序幕。
在姜三甲隕落之后,兵家李影,指揮修士大軍,對天劫展開了圍攻。
琴甲李鈺凝,自廢雙目,地做琴架路做弦,奏響了人間修士最后的戰歌。
算甲燕十一,以己為祭,卜下最后人生第一卦,也是最后一卦,誓要算盡天機。
刀甲劉冬瓜,使出霸刀,其手中之刀,乃是王家人歷經數千年,以天地至寶為材料,鍛造而出的刀,霸刀一出,不死不休。
釋甲慧法,召喚出漫天諸佛,還祭出了佛門九大法相,最后更是創造出第十法相,真佛法相,誓要渡化天劫。
畫甲唐萬三,這些年,游歷天下,作畫無數,在大戰開啟之際,他取出了一幅幅畫像,將其碎,無數畫中之人,從畫像之中走出來,對著天劫發出人間怒吼。
書甲桂寒煙,召喚出八萬文字,每一個文字都是的分,要以此來教化天劫。
地甲濮石,以大地為陣法,焚天煮海,誓要殺死天劫。
兵甲李影,指揮所有修士,以高超的兵道,向天劫展現出凡人的力量。
這一戰。
數萬修士隕落,他們在臨死前,向天劫展現出人間之力,發出了人間怒吼。
這一戰。
姜三甲、李鈺凝、劉冬瓜、燕十一、慧法、唐萬三、桂寒煙、濮石、李影,以及其他不可言說修士隕落在此。
這一戰。
天劫遭重創,祂后的虛空,被打的支離破碎,而祂也徹底墜人間。
這一戰。
天地有落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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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城。
城墻之上。
不良帥位居眾人之前,他依舊著黑袍,頭戴斗笠。
在其邊,有兵甲云烈,書甲荀德華,畫甲孔孟,算甲徐肱,道甲陸沉,武甲孟浩然。
人數不多,共計七人,但除了道甲陸沉和武甲孟浩然之外,剩下的五人,都是舊一代的天下十二甲。
在他們后,還有數萬修士,這是這個世界僅剩的人間修士。
在這些人之中,并沒有出現北海之地和東海深的修士。
當然,他們也沒有出現在天道邊,至于他們去了何,看看天道后的黑就知道了。
在城墻之外,萬里大海早已經消失不見,只有一個著白的,負手而立,眼神平淡而冷漠的看著眾人。
天道腳踏虛空,靜靜的看著眾人,然后說道:“一起上,我趕時間。”
不良帥聞言,也不廢話,直接原地坐下。
被掃地僧贈與許一凡的星羅棋盤,出現在不良帥手中。
坐下之后,不良帥就開始落子,起手落天元,他要與天對弈,誓要勝天半子,
書甲荀德華,一生苦讀圣賢書,滿腹經綸,他以書證道,滿腹浩然氣。
當他一步踏出的時候,天地變,無數儒家圣賢的英魂出現,他們手拿戒尺,朝著天道就直奔而去,文人當有尺,以之丈量天地,厘定規矩。
畫甲孔孟,年輕時期,游歷天下,閱人無數,作畫無數,待到其游歷歸來,自囚縱橫書院后山,撕碎所有化作,開始畫一幅人間蒼生圖。
這幅人間蒼生圖,直到現在還未曾完工,但孔孟走出來之后,他手持畫筆,以自為染料,勾勒出了最后一筆。
一筆落下,孔孟死道消,這幅才完工,才出世的畫作,煙消云散,數以億計的生靈,紛紛從畫中走出。
算甲徐肱,這個當了大半輩子的宰相,給大炎王朝補補一輩子的補匠,在今日,原地證道,原地兵解,隕落之下,他卜下最后一卦。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在其隕落之后,六十四卦化作六十四位大修士。
道甲陸沉,融合天地人三道,朝天道遞出了他平生最強一劍,也是繼姜三甲之后,人間最強一劍。
武甲孟浩然,以武證道,又以武滅道。
在他們后,還有數萬修士,紛紛使出他們的最強一擊。
這一日。
舊天下十二甲,共計十人,紛紛隕落,他們上所承載的氣運,紛紛涌長安。
這一日。
新天下十二甲,除卻隕落在北荒的琴甲鮮于亦苓,棋甲齊若兮之外,剩下十人,有九人隕落在此。
這一日。
東海消失,東海城淪為虛無,唯獨安壽島獨存,安壽島上的人間之火,始終不曾熄滅。
這一日。
天道遭重創,徹底墜人間。
這一日。
天下再無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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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天劫天道真現世,世俗之間的戰爭,已經告一段落。
尤其是在國師許一凡歸來,頒布了擂臺戰之后,俗世王朝的戰爭,也就此落幕。
遷徙任務已經停止。
在災禍來臨,浩劫來襲,畏懼是人的本,逃生是人的本能,可天地崩塌,偌大的天下,現如今只剩下一個個小小的中原,他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為了掩護他們的遷徙和撤離,不知道有多兒郎慘死,人心都是長的,即便再郁悶的百姓,此刻也看清和認清了現實,他們無路可逃,因為天要亡他們啊。
就在姜三甲和不良帥他們分別統領人間僅剩的修士,對天劫和天道開戰,敗了之后,很多正在遷徙途中的百姓,他們選擇了停下,甚至還有人選擇重返故地。
既然無路可逃,那就不逃了,他們累了,真的累了。
蕓蕓眾生,有皆苦,無亦苦,天道需要有緣人,眾生需要尋找自己的機緣,十萬余年來,人人都在尋找機緣,可到頭來,終究只是一場空。
什麼機緣,什麼修為,什麼大道,到頭來終究只是一場空。
天道不仁,以萬為芻狗,此乃是天道之錯,非眾生之。
抬起頭,看向那濃重漆黑的烏云,這世間已經陷永夜,被眾多大修士打穿的烏云,散落下來的亮,也逐漸被黑暗吞沒,烏云重新開始匯聚。
低下頭,看向滿目蒼夷的大地,在這廢墟之下,不知道埋葬著多枯骨。
在天地之威面前,人的力量是那麼的渺小,又是那麼的脆弱。
恐懼嗎?
絕嗎?
期待嗎?
他們恐懼,他們也絕,同時他們也在恐懼和絕之中期待著。
然而,一次又一次在絕之中看到希,卻一次又一次看到希破滅,他們不知道自己還能期什麼。
......
西域某地。
一個男孩坐在殘破的城墻之上,看著那漆黑如墨的天空,轉過頭問道:“娘,這天怎麼黑啊?”
“因為沒有啊。”
“那什麼時候才有啊?”
“等到太再次升起的時候,就有了。”
“那太什麼時候才能升起啊?”
“等它睡醒之后,太就升起了。”
“那它什麼時候睡醒啊。”
“......”
男孩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婦人都耐心的回答著。
“娘。”
“嗯?”
“爹去哪兒了?”
“他去了很遠的地方。”
“很遠的地方?那是什麼地方啊?”
“太沉睡的地方。”
“他去做做什麼啊?”
“他去尋找啊。”
“找到了嗎?”
“應該快了。”
“那他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當你看到的時候,他就回來了。”
“這樣啊。”
“嗯。”
“......”
“娘。”
“嗯?”
“世間真的有佛嗎?”男孩看向不遠天空上的殘破佛像,好奇的問道。
婦人順著男孩的目看向,抿了抿,說道:“世間有佛。”
“佛是什麼?是神嗎?”
“佛就是佛,他們不是神,卻比神更加的神圣。”
“為什麼啊?”
“因為他們是尋找的人,也是制造的人。”
“爹也是佛嗎?”
婦人搖搖頭道:“他不是佛,但他追隨在佛的邊。”
“這樣啊。”
“世間還有真佛在嗎?”
“有的。”
“在哪兒?”
“在長安。”
“他也是尋找的人嗎?”
“不,他是制造的人。”
“這樣啊。”
“嗯。”
隨即,男孩說道:“娘,等我長大之后,我也要佛,也要去尋找。”
“好。”
......
玉門關。
某座城池之。
一個斷了胳膊,瘸了的伙計,正坐在酒樓的門檻上,仰起頭,看著頭頂烏漆嘛黑的天空,一陣的皺眉和嘆息。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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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紀,你嘆個什麼氣啊?”后穿個一道蒼老的聲音。
小伙計不回頭也知道,坐在后的人是誰。
“這天啥時候亮啊?”伙計喃喃道。
“估計不會亮了。”
“你咋知道。”
“能打的,會打的,敢打的都打死完了,天還是那個天,還是那麼黑,亮不起來了。”
“誰說打死完了,我們還有炎軍呢。”
“你小子是真傻還是假傻,修行者都打不過,你覺得炎軍打的過嗎?”
“哦,也是哦。”
小伙計出手,撓撓頭。
沉默了片刻,小伙計突然眼珠子一轉,說道:“掌柜的,跟你商量個事兒唄。”
“啥事兒?”
“浩劫降臨,我們這個世界要毀滅了......”
然而,不等小伙計說完,掌柜就打斷道:“直接說事兒。”
“我十六歲就伍了,當兵好幾年,到現在還沒有娶媳婦呢,我看小翠就不錯,掌柜的.......”
“滾!”
“啪!”
伴隨著一聲怒吼,一只臭烘烘的鞋子從后砸過來,被小伙計輕松躲過。
“君子口不手,掌柜的,你不答應就不答應唄,打我做什麼?”
“哼!”
掌柜的冷哼一聲,沒好氣的說道:“老子又不是君子,手怎麼了?”
“再說了,就你那模樣,還惦記我閨,我不打你,我打誰?”
聽到掌柜的這麼說,小伙計尷尬的撓撓頭,然后看了看斷了的胳膊,還有那殘缺的大,眼神暗淡了幾分,卻也沒有放在心上。
“掌柜的。”
“哼!”
后傳來掌柜的冷哼,顯然還沒有消氣。
“你說,那些高來高去的修行者都打死了,那以后是不是就沒有修行者了?”
“這跟你有啥關系?難不,你還能修行?”
“我只是好奇問問,”
“那也跟你沒關系。”
“掌柜的。”
“有屁就放。”
“國師什麼時候出關啊。”
這一次,到掌柜的沉默了。
“聽說,國師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是真的嗎?”
“.......”
“掌柜的,你說在我們這個世界之外,還有其他的世界嗎?”
“......”
“掌柜的,你說國師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啊?”
“......”
“掌柜的......”
“你他娘的能不能閉啊。”
“哦。”
過了片刻,小伙計又忍不住開口道:“掌柜的,國師會打敗那狗屁天劫天道的吧,就像當年,他打敗西域聯軍一樣。”
這一次,掌柜沒有怒吼,也沒有沉默,而是說道:“肯定能的。”
“真的嗎?”
“嗯。”
“掌柜的......”
“你去柜臺那點錢,去置辦兩套新服。”
“嗯?”
(°ー°〃)
小伙計一愣,下意識的問道:“置辦新服做啥?再說了,現在也沒有店鋪開門啊。”
“小翠也該親了。”
“啊?!!!”
“婆家是誰啊?”小伙計猛地站起,連忙問道。
“你說呢。”
說到這,掌柜就開始絮絮叨叨起來。
“我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辛辛苦苦養大的閨,咋就看上你了,我他娘的......”
原本還在傷心的小伙計,聽到這番話,頓時眼前一亮,直接進酒樓,從柜臺抓了一把碎銀子,一瘸一拐的就出門了,本就不理會老掌柜的絮叨。
看到奪門而出的小伙計,掌柜停止了絮叨,嘆息一聲道:“唉!”
“國師啊,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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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
伴隨著無數修士的隕落,浩瀚的人間氣運,宛如鳥歸巢一般,紛紛涌長安。
站在觀天臺的李建民,看到這一幕,眉頭蹙。
按理說,如此浩瀚的氣運涌長安,長安城的氣運應該很濃郁才對。
可事實并非如此。
從許一凡踏封印之門之后,長安城的氣運就在飛速流逝,尤其是皇室氣運,流逝的速度奇快無比。
盡管每日都有新的氣運涌長安,可封印之門需要的氣運,卻每日劇增,現如今更是達到了不敷出的程度。
在這段時間里,東海王朝覆滅,國祚斷絕,東海王朝的氣運涌長安。
之后,沙朝滅亡,整個沙朝的氣運也涌長安。
然后就是西域、南唐、北蠻的氣運也涌長安。
可封印之門就像是無底,怎麼都填不滿,吸納了五大王朝的氣運,封印之門還沒有滿足。
在此期間,大炎王朝的氣運也涌封印之門之中,他這個皇帝,已經算是名存實亡了,而且他的也就每況愈下。
在這短短的兩個月的時間里,炎武帝蒼老了數十歲。
現在整個天下的修士都死絕了,他們不是戰死在前線,就是被天劫和天道吞噬,而他們上攜帶的氣運,大部分都涌長安,被封印之門吞噬。
現如今,整個人間的氣運,幾乎都被封印之門吸收,可封印之門似乎還沒有被滿足,而國師許一凡也還沒有出來。
當然,氣運還是有的,而且不。
不過,這些氣運不在王朝,也不在修士之中,而是在普天之下,幸存下來的蕓蕓眾生上,想要在攫取氣運,那就只能屠城了。
可炎武帝會這麼做嗎?
他想這麼做,卻不會這麼做,這場浩劫死的人已經足夠多了,可以說是十不存一。
如果為了氣運再去屠殺百姓,那跟天道天劫又有什麼區別呢。
可沒有氣運的加持,他們之前所作的一切,都沒有任何的意義,這讓炎武帝陷到了兩難的抉擇之中。
“唉!”
炎武帝深深地嘆息一聲,轉過,緩緩下樓。
“都說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到了這個時候,也該朕去死了。”
伴隨著聲聲呢喃,李建民回到書房,坐在書案之后,看著書案上的玉璽,李建民眼神迷離。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建民站起,端起玉璽,挲一番之后,狠狠地砸在地上。
“砰!”
清脆的碎裂聲,響徹整個房間。
在玉璽摔碎之后,無數氣運紛紛涌出,幻化一條龍的模樣。
這條龍在看了一眼李建民之后,轉離去,直奔封印之門而去。
這一摔,似乎凝聚了李建民的所有力量。
做完這一切之后,李建民回到書案后坐下,靜靜的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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