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十幾年來, 蘇梅第一次走出京市,明面上是一家五口, 暗中保護者不下十人。
一路上蘇梅都帶著口罩, 《趣味科學》做了十幾年,在花國乃至全世界,不知怎地就在大中小學生口中得了個“最科技啟蒙老師”的稱號。
便是這兩年眼角有了細紋, 雙頰沒那麼飽滿了, 依然是《趣味科學》欄目里最優雅從容的蘇老師,聲音清冷, 言辭犀利, 見解獨到, 觀點新穎, 聽講解機械模型, 一點也不泛味, 往往聽著就能跟著手做起,什麼到了手里好似都變得簡單了。
每年高考前,還會專門出幾天時間, 給廣大電視機前的高考生過一遍數理化。
近兩年這些課程都被剪集收錄在一起, 放在各大書店售賣, 得來的錢全被用來籌備機械模型大賽。
下了飛機轉坐大, 汽油味特濃, 熏得蘇梅暈車想吐, 趙恪坐在旁邊, 一直給按著手上的位。
中途經過一個小鎮,小黑蛋下去買了兜橘子,蘇梅吃下了味兒。
這是蘇梅第一次來陜北, 來前, 怕認不出蘇家幾個哥嫂和村里的老人,趙恪還專門找出小黑蛋結婚時,蘇老爹帶來的相冊,翻出來一個一個地給蘇梅看。
車子在鎮上停下,蘇梅剛在趙恪后下車,就被一個突然撲上來的婦人一把抱住了腰:“小妹,你可回來了。”
在人群中的特戰隊隊員,手都按在袖箭上了。
蘇梅的子下意識地僵了一下:“二、二嫂。”
季秋婉看出蘇梅的不自在,忙一把拉開老二媳婦,關切地看著蘇梅道:“看小臉白的,累壞了吧,快上車,咱回家。”
蘇梅今年都57歲了,榮譽證書都得了一堆,可在季秋婉眼里這還是那個在跟前長大的孩子。
“大嫂,”蘇梅手握住了的手,角輕揚,“你還好嗎?”
“好、好著哩。”
“小姑,”趙萍萍一副功人士的打扮模樣,含笑過來道,“外面冷,咱先回家吧。”
香包廠越做越大,趙萍萍早兩年就買了車。
這次接人,連著貨車一共來了四輛,人也來了一堆,蘇梅看得眼花,小一輩的變化快,一年一個樣,有些還真認不出來。
季秋婉不耐地揮了揮手:“去去,擋什麼路啊。”好像這些人都無關要似的,一點也沒有給蘇梅介紹的意思,拉著就上了車。
相較于蘇梅的生疏,在這兒生活了九年的囡囡,對圍上來的人,就沒有不認識的,很快就跟人聊到了一塊。
小黑蛋中間也回來過幾次,由他跟趙恪介紹,香煙一散,趙恪也將人認了個七八。
車子緩緩啟朝村子開去,一路上季秋婉都地牽著蘇梅的手不舍得放開。
不等車子開到村口,蘇老爹、蘇老娘就被蘇老大、蘇老四攙著迎了過來。
蘇梅忙喚了聲“停車”。
“爹、娘。”蘇梅推開車門,快步上前,早手抱了抱兩人,隨之關切地看向蘇老爹,“念輝說你冒了,現在好了嗎?”
蘇老娘地攥著蘇梅的手,笑著瞥了眼蘇老爹,“他啊,就是不聽話,下雨了,讓他添,就是不添。我說,就是想你了,變著法地讓你回來看他呢。”
“別聽你娘的。”蘇老爹不自在地咳了聲,關切道,“是不是耽誤你工作了?”
蘇梅笑:“是啊,讓你和娘過去跟我住,不愿意,現在好嘍,一來一回最要十來天,你說,耽誤我多事”
兩人九十多歲了,蘇梅早幾年就想讓他們去京市跟住或是在軍區大院旁邊給二老買個小宅子,京市的醫療條件好,也能就近照顧。
不愿意,怕給添麻煩。
“那、那你今兒歇一晚,明兒一早就回去……”
“胡說什麼呢!”蘇老娘氣得拍了老頭子一掌,“哪有閨剛回來就趕人的!”
“逗你呢。”蘇梅抱著蘇老爹的胳膊笑道,“不過我說得也是實話,工作確實耽誤了點。所以,過兩天,你和娘跟我去京市吧,省得我老是擔心你們的,上班都沒心,工作都提不起勁。”
蘇老爹遲疑了瞬,終是搖了搖頭,低低地喃了句:“落葉歸。”不行了,他總覺得不過今冬。
蘇梅耳尖,聞言眉頭一擰,暗自觀察了下他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冒沒好,臉上著疲憊,也有些灰暗。
“小妹,”蘇老大看著蘇梅憨憨地笑道,“先回家吧,燒了熱炕,暖和。”
蘇老四當年去軍工廠上班,一路高升,退休時已是副廠長,上多帶了點威,跟蘇梅打招呼都帶了點克制和含蓄:“冷不?不?”
蘇梅一一回答。
四個哥哥,二哥前幾年去了,三哥一家在南方,家里陪著老人生活的只有大哥大嫂,四哥一家的戶口早在六幾年就遷去了軍工廠,這會兒在,還是聽說回來了,今早讓兒子開車送過來的。
后面的車子相繼也開了過來,趙恪和小黑蛋下車過來,帶了糖和煙,一路走一路發。
鬧鬧哄哄地進了家門,剛隨二老往火炕上一坐,村里的長輩一個個上門了。
蘇梅跟在大嫂邊挨個兒的人。
季秋婉在旁時不時地提醒一句,誰也不覺得意外,畢竟中間隔了幾十年,又不是至親,哪會全記得啊。
晚上,送走客人,一家人盤坐在炕上說話,眼見時間不早了,蘇老爹才將在心里幾十年的愿道出來,他想去林建業墳前看看。
屋里為之一靜,幾個哥嫂想到林建業在時的模樣,別看時間過去了那麼久,心頭還是不免有些傷。
蘇梅悄悄地握住了趙恪的手。
趙恪看著勾了勾,自己娶得是誰他分得清,哪會在意這個。
“地點我知道,”小黑蛋道,“我陪姥爺過去吧。”
趙恪看了眼也有幾分意的丈母娘和大哥大嫂:“一起吧。”
分了禮,略休息了兩天,趙恪、蘇梅和小黑蛋便帶著二老和大哥大嫂、四哥坐車去機場,到達云省,再坐車到邊境。
林建業埋在距離邊境線不遠的烈士陵園。
幾人買了香燭,疊了元寶。
蘇老娘和大嫂還借酒店的廚房,做了幾道林建業吃的飯菜。
燎燒的香火里,蘇老娘、蘇老爹眼前好似浮現出一雙牽手相依的小兒。
趙恪牽著蘇梅的手,拿著香燭去旁邊祭拜故人,一邊點紙,趙恪一邊介紹墓碑下戰士的生平。
蘇梅有過這樣的經歷。
基地旁邊有一片特殊的地方,漫天的黃沙里攏著一個個小土包,那是犧牲火化的戰士和異能者。
蘇梅帶學員時給他們上的第一堂課,就是帶他們走出基地的大門,去土包前祭拜、上墳,順便給學生們講一講每個戰士的生平。
“趙恪,你還記得那天在醫院跟我說的話嗎?”
哪句話?疑慮在腦中一閃,再看蘇梅,趙恪突然福至心靈地靈一閃,輕咳了聲,正了正帽,鄭重道:“蘇同志,咱們組個家吧。”
蘇梅眉眼一彎,出了手。
趙恪笑著抬手拽了截松柏枝,載取梢兒細的部分編了個戒指,給蘇梅戴在手上:“蘇同志,嫁給我,你幸福嗎?”
蘇梅抿著重重地點了點頭。
小黑蛋隔著一排墓碑看著眼前這一幕,突然就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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