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直到接到墨跡未干的休書，才意識到徹底完了。

“老爺，老爺你不能這麼對我啊，你我夫妻二十余載……”平日的端莊嚴肅早拋到了九霄云外，喬氏抓著段卿袖有些癲狂。

段卿別開臉:“你好自為之吧。”

二姑娘段云華后知后覺得了消息，飛奔而至。

“父親，您為何要休了母親？”

段卿本就心煩，兒的質問更令他惱火，當即板著臉道:“大人的事，你莫要摻和。”

段云華不可置信瞪著段卿，聲音尖利:“那是我母親啊！您這麼對待母親，有沒有想過我與大哥？大哥——”

段云華一個激靈，找到了救命的浮木:“我要去告訴大哥！”

眼見往外跑，段卿喝道:“把二姑娘送回房，這兩日不許出門！”

明日便是國子監放旬假的日子，段卿與老夫人合計過，干脆等段云辰與段云朗明日放假回來，再告訴他們喬氏被休的事。

“放開我，放開我！”段云華掙扎著。

段云靈站在角落里看著涕淚橫飛被仆婦拖走的段云華，輕輕咬了咬。

原來在和大姐面前橫行霸道的二姐，真到了與父親對上時，什麼都不是。

段云靈目輕移，落在辛柚上。

青表姐竟然做到了讓父親休了嫡母！就一點不怕嗎？

沒有人來解答角落里這個小小庶的疑，但明明暴風雨的中心，段云靈卻從沒覺得這麼安心過。

“大哥，這是怎麼回事？”二老爺段文柏與二太太朱氏趕了過來，正撞見段云華被帶走。

“二弟就不要多問了。”段卿臉沉，看起來仿佛老了好幾歲。

卿府這邊，因大太太突然被休人心惶惶，喬家那邊，也接到了段家送來的信。

喬家當家的是喬氏的嫂子寧氏，當打開信看過，臉猛然變了。

為了避免兩家鬧起來，信上雖沒提寇青青墜崖的事，卻明言寇青青驚馬乃喬氏所為，這便是喬氏被休的理由。

被寧氏拿在手中的信抖個不停，寧氏完全無法相信，又逐字把信讀過。

小姑子竟做出這種事來？外頭的傳聞居然是真的！

“去把老爺回家。”

恰在這時，一名走了進來。

柳眉杏目，生得俏麗，一開口便著活潑勁兒:“母親，我想姑母了，能不能明日去看看姑母？”

這便是喬氏的娘家侄，閨名若竹。

寧氏正于巨大的沖擊中，聽了兒這話口而出:“滾回你的房里去！”

“母親？”喬若竹愣了，仿佛被打了一掌，臉上火辣辣的。

“回去！”

喬若竹捂著臉扭頭跑了。

等到喬家的人登門，已是華燈初上之時。

卿府明明燈火通明，卻冷冷清清，老夫人沒心吃晚飯，其他人自然也沒心思吃。

喬氏哭累了，罵夠了，神麻木枯坐著，直到被人攙起來往外走，突然停了下來:“我要和表姑娘說幾句話。”

攙扶喬氏的人不由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下意識想拒絕，可看著喬氏的樣子又怕刺激到，便把目投向辛柚。

“正好，我也想和喬太太說幾句話。”辛柚向喬氏走了過去。

稱呼的改變宛如尖刀，刺得喬氏更疼。死死盯著站到面前的，手不控制抖著。

“表姑娘，這個結果你滿意了麼？”喬氏艱難出這句話。

這個問題一出，老夫人與段卿的視線就落到了辛柚上。

辛柚淡淡道:“談不上滿不滿意，有錯當罰，算是個代吧。”

給枉死的寇姑娘一個代。

“我也想問問喬太太，為何這樣對我呢？”辛柚面上出恰到好的疑。

喬氏臉數變，下排山倒海涌上的不甘，冷冷道:“不想讓你嫁給辰兒，你配不上他。”

“這樣啊——”辛柚拉長聲音，譏誚從邊一閃而逝。

可真是一心為子打算的好母親啊，都到了這個時候，還能忍著只說一半的話。

明明那百萬家財，才是寇青青喪命的由。若沒有那些銀錢，喬氏不滿寇青青當兒媳堅決拒了就是。

可哪怕喬氏此刻恨著兒子休妻的老夫人，恨著不顧多年夫妻之的丈夫，還是沒有提及這筆財產半個字。

怕提醒了眼前，百萬家財飛了，的兒就沾不到好了。

辛柚想著這些，越發同寇青青。

喬氏這番慈母之心，但凡能站在早逝的寇青青母親的立場上想一想呢。

辛柚回到了老夫人邊，安安靜靜不再開口。

飯要一口口吃，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落定喬氏被休的事，至于寇青青的家財該如何辦，還要與小蓮說一說。

喬家人自知理虧沒有鬧，喬氏也沒有鬧，老夫人松口氣，安辛柚:“不要聽喬氏說，回晚晴居歇著吧。”

“青青告退。”

段云靈也默默退下，追上辛柚低聲道謝:“青表姐，謝謝你。”

辛柚一笑:“能有今日結果，離不開靈表妹的勇敢。”

勇敢？

段云靈喃喃念著這兩個字，了眼眶:“我一直覺得，都是沒用的……”

“不啊，勇氣永遠是最寶貴的品質之一，特別是對我們子來說。”

這是很小的時候，娘親對說過的話。

一直牢牢記著，并努力擁有，當目睹娘親慘死的場景，才沒被擊垮。

“青表姐，大姐以后會怎麼樣呢？”段云靈問起自被婢帶走更就再沒出現過的段云婉。

“我不知道。”辛柚如實回答，“但我想，再差的結果也比被惡仆按進水池里溺死要好吧。”

段云靈咬著微微點頭，目送辛柚的背影漸漸融夜。

回到晚晴居，辛柚喊來方嬤嬤:“明日段、喬兩家還有財割，大公子與二公子也會從國子監回來，府上定然忙。娘，有件事我想麻煩你。”

“姑娘這麼說就折煞老奴了，您有什麼事盡管代，老奴定拼盡全力去辦。”

喬氏被休，振的不只小蓮，還有方嬤嬤。

“你去幫我打聽一家書局，青松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