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兩日，蘇澤當真將董馬馳喚到了書房。

董馬馳恭恭敬敬行禮，說道:“見過老爺。”

董馬夫在門口恭敬等著，也怕自己兒子不懂事或者讀書讀傻了，無意間冒犯老爺。

“嗯，你四書五經讀的怎麼樣了？”蘇澤問道。

“都略讀過了，”董馬馳回答道，“倒也能勉強背誦。”

蘇澤微笑:“勉強背誦還是太謙虛，你現在應該是倒背如流，更兼有自己領會。”

“確有一些想法，更多也是疑。”董馬馳鄭重說道，“料來還是所讀所知不多的緣故。”

“這話你說對了……”蘇澤笑了笑，“人知道的越，就活的越自信堅決，知道的越多，就越是謙虛多疑問。現在你的疑問，正是所見所聞所知不多，從而陷自己胡思想的緣故。”

“你有什麼疑問，可跟我說一說。”

得了蘇澤允許，董馬馳連忙欠再度行禮，后鄭重說道:“孟子所言，魚我所也，熊掌亦我所也……我便常想，魚有何辜，熊又有何辜？為何孟子這等亞圣，也要將自所放置于無辜生靈之上？”

“后文又說道:生我所也，義亦我所也，舍生而取義也。我心中自然十分佩服，舍生取義，自然是最好之事。”

“可舍魚而取熊掌，卻無高下高低之分，這生靈之命也是一命，如此人之所而取舍，難道圣人也不能免于流俗嗎？”

蘇澤聞言，不由地微微一笑:果然是金蟬子轉世，這天生的佛帶來，讀四書五經也能想道生靈、慈悲之念，看上去十分迂腐，其實是本不適合四書五經系。

如果此時蘇澤給他幾卷佛經，董馬馳百分之百立刻頓悟，過不了幾天就要出家為僧，再加上佛門造勢，很快就能為一位大德高僧。

或許沒有原著中玄奘的熱門話題，也定然能夠折服大唐國的所有僧人，為主持水陸法會的佛門代表。

不過，現在在蘇澤手中，不好好培養他的見識，怎麼能？

就你一臉慈悲，就你能念佛吃齋？

那可不行。

蘇澤說道:“董馬馳，你這小馬兒真是一片善心。可你要先明白萬事萬皆有存在緣由，不是說圣人吃魚不對，吃熊掌不對，憐憫生靈命，可不是這樣憐憫的。”

董馬馳頓時眼前發亮:他一直以來煩惱苦悶的，都是這等事，而并非是四書五經的經義。聽到蘇澤要為自己解釋，頓時心中充滿期盼，到底是狀元出的大老爺，要為自己解釋心中困，也就只有他了。

“首先，人吃魚和熊掌不對，那麼吃什麼才對？”蘇澤問道。

董馬馳立刻回答:“鴨魚都有生靈，還是吃米飯青菜，覺心里才能安穩。”

蘇澤微微搖頭，帶著董馬馳走出書房，讓董馬夫架上馬車，來到城外田地之間。

“小馬兒，你看……那青菜也好好活著，那稻米也好好活著，為了人要吃它們，就得將它們連拔起，將它們碎尸萬段或者下了鍋中。”

蘇澤對董馬馳說道:“這便是善待嗎？”

董馬馳詫異:“可是，它們不會，又不是活著的生靈。”

“不會，就不是生靈嗎？”

蘇澤示意董馬馳跟著自己，掐破一點，流出淡綠:“隔幾日再看，它便死了。這就是它的，它現在就像是被我割了一刀的常人，已經活不下去。”

“小馬兒，有生有死的東西，豈能不是生靈？”

董馬馳頓時頭腦一空，懵然說不出話來。

稻米、青菜也是生靈，那人應該吃什麼？

蘇澤也在這時，又開口問道:“你覺，人應該吃什麼？人為什麼不能吃魚、熊掌、鴨、豬羊？應該吃這些站著不、萬萬千千的生靈？難道會的會的就高一等，不會不會的就應該被吃？”

“老爺，我不知道。”董馬馳說道。

蘇澤笑了笑，繼續說道:“你小小年齡，善心極大，這本該是好事，可是也得明白萬事萬生來如此，互相吞吃本就是自然循環之道，而并非是一定要吃什麼，也不一定不要吃什麼。”

“若有善心，看那腸滿肚的豪富之家，看那大排宴宴的紳之家，他們每日不事勞，鴨魚山珍海味不斷，遠遠超出所需求的，這是無意義地消耗大量的生靈，浪費極多食糧食，這才是不好。”

“你看那每日抗重的漢子，若是半月不吃，怕是要累的尿而亡，一家老小都要因此死，豈能要求他不吃？那不是善心，而是惡意。”

“若是你去窮人家，勸他們吃米飯青菜、安于現狀，不要傷害生靈，且不說偏頗，本就不是好事；去富人家反倒是稱贊富人好心好人，難道不是虛偽？如同吃不的生靈，而不吃能的生靈一樣，欺怕，不過如此！”

董馬馳聞言，也是點頭教，若有所思。

蘇澤也沒有強求他立刻改變，只是又帶著他沿著江州城大街小巷走，時不時說一說過往行人的故事，以及讓董馬馳自己觀察，自己得出結論，有時候故事和結論南轅北轍、天差地別，但是蘇澤也并不苛責董馬馳。

董馬馳雖然天生佛，這時候卻并不排斥蘇澤的教導，甚至覺極為有趣。

如此過了幾日之后，天生聰慧的董馬馳養就了一副好眼力，通過走路姿勢、衫、帽子、上氣味污跡、以及手上痕跡，腳底泥土、臉上表等種種跡象，總能大概猜出對方的職業份，并且揣測出對方格。

這一種觀察法，令他獲益良多，再跟在蘇澤邊觀察眾人，那本有的慧，在蘇澤眼中那就跟“名偵探”附一樣，雖小，慧眼如炬。

又過了數日，蘇澤讓董馬馳去和陌生人說話，借品，請求幫忙，又或者主去幫助別人。

董馬馳因此更加了解世、通人世故。

一個月后，蘇澤帶著董馬馳審案，令董馬馳陪同在邊。

見到眾多駭人聽聞的案件，目睹一個個惡貫滿盈的人，董馬馳的目漸漸堅定，面容也稍顯一些冷峻之——人還是好人，只不過目睹太多惡事，就會手段更加激烈一些，這也是難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