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在一片梯田下到了盡頭，只有幾條由田壟連的小道可堪通行。三人下馬牽馬沿窄窄的小道上山，彎彎曲曲走了十餘里進一片樹林，樹下的灌木有一人多高，荊棘叢生，人難行，所幸已經有人開出了一條通道。再走出十餘里，四周的水霧越來越濃，視線只能達十丈。

三人說說笑笑地跟著大隊人馬穿行在濃霧中，大約深十里濃霧才消失，一行人後是常年圍繞山腰的雲霧，恍若人在雲中行。

面前的峭壁直雲霄，峭壁的上方淹沒在更高的雲霧裡，前面的人沿峭壁腳往右走出二十幾丈，然後向左一拐沒石壁當中。

三人跟上前去，原來那裡的山裂開一道兩三丈寬的隙，形一條天然通道，口沒在彎道中，加上兩壁的渾然一，不走到跟前絕對看不出來。

其他人還在驚歎於大自然的造化天工，可對張恆、貝和華谷來說，此與自家山門相比，也是尋常。

石小道比想象中的還要長，曲曲折折，有時向上走，有時向下行，有時甚至要穿過山腹中幾十丈長的山。若不是擔心暴修爲，這三人只怕頃刻間便能走完全程，可現在三人走了近一個時辰才穿過它。

華谷不住埋怨道：“若是在外面行走，這一個多時辰早就接近了大燕皇朝的地界，哪裡像如今這般鑽山！”

貝眉頭一皺說道：“這是說的什麼話來，你若是不願，自己先走便是。先前不是沒有要你先走。”張恆卻沒有貝這麼好說話，只是拿眼掃了過去，便將華谷看得脖子一，不敢再出聲。

此時山勢向下，兩邊不再是單調的、高聳雲的、刀削斧劈般筆直的石壁，先是東一叢西一片的青竹，很快一片連綿無際的茂竹林出現在面前，竹林隨山勢向下延，現出一片極大的谷地，小道沒於厚厚的竹枝落葉裡漸不可辨。

竹林中已是人聲鼎沸，則十數人，多至上百人聚在一起，各自隔開一定的距離，每個人羣之或頭附耳或呼喝笑罵，也有不人往來於各個人羣之間，偌大的竹林喧譁吵鬧不休。

和張恆三人一同進谷的大約有五六十人，走不遠後各自找到自己的同伴，加到紛擾的人羣之中，只餘下三人漫無目的地走，引得林中衆人紛紛側目。

張恆用神念稍稍觀察一下，谷中方圓五里範圍之聚集之衆竟不下五六千人，一路上所見到的人莫不是攜帶兵、懷絕技、武功高強之輩，僧尼道俗都齊全，好象正在召開一次武林盛會。

“華谷，這些武林人士當中有沒有你認識的？我們好打聽打聽。”貝悄悄對華穀神念傳音問道。

華谷經過張恆的一番警告，此時倒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樣說道：“回主母，老奴認得的人多了去，認得我的卻沒有幾個。我剛纔看了一下，大秦皇朝武林各大門派差不多都到齊了，尤其是太嶽、三山這兩個執當今武林牛耳的大門派都派來兵強將，看來他們要辦的事可不簡單。”

“切，這還用你說嗎？瞎子都能看得出來。華谷，我和夫君都不方便出面打聽，三人當中就數你臉皮最厚、花腸子最多、份又合適，你去隨便找個人問問谷中發生了什麼事，爲何各大門派齊聚於此。”

“主母，打聽消息的差事本來就是小的份的事，也是小的專長，不過您也用不著先數落我一番吧？我估計不用我們去找人打聽，自然會有人找我們打聽。”

“華谷說得不錯。”張恆認真地對貝道：“夫人，華谷已經棄暗投明了，你不要老是拿他上回做的的事刺他，畢竟他也算得上是我們的下人。”

貝嘟起哼了一聲，不快地道：“知道了，知道了。不過他那般沒有骨氣，先是拋下同門逃跑，後來又第一個投降，像這般的人，我看著就生厭。今後你可要小心在意，莫要讓他生了另樣心思。”

說完，又轉頭對著華谷傳音道：“華谷，你剛纔說有人會找上門來，何以見得？”

“回主母，小的在谷外退渭河三虎的事有人目睹，進谷之後他們都加各自門派的駐地，必定將我們三人稟報給同門。如今谷中聚集大小百餘個門派數千之衆，他們以門派爲單位各自宿營，互不統屬，說明這趟武林聚會並非事前謀劃，從那個頤伯的話裡也可以聽出端倪，十有都是衝著那個‘叔離’神劍而來，大家既對此覬覦，安能不懷警惕之心互相防備？象我們這樣來歷不明又懷絕技的人如何不引起他們的疑心？”

“說得有些道理，果然是個老……老謀深算的傢伙。夫君，我沒說錯吧？”貝差點將“老賊頭”三字講出口，改口之後心裡覺得彆扭，忍不住狠狠瞪了華谷一眼，眼裡滿是威嚇之意。

“不錯，華谷在谷外對‘渭河三虎’顯了一手象是凡間絕頂武藝的手段，我們和頤伯談話的時候擺出莫測高深的姿態，知道消息的門派必定會對我們產生興趣，既然開了頭，索裝到底。呆會兒要是有人上來搭話，就由華谷你出面應酬，別泄我們的底細就行。”

“這個小的自然省得。老爺、主母請放心，一切包在我上。”

三人且說且行，沿路的人對他們俱都側目而視，也有指指點點的，三人耳尖聽到他們議論的無非是輕易退“渭河三虎”的事蹟，附帶不傳言和臆測，更有人說他們三人是“賊”搬來的救兵。

貝聽在耳裡，心裡不免疑，不知道“賊”所指爲何，爲何將他們聯繫在一起時會引起旁人的張。

他們走了一會兒，林中的議論聲越來越多，很快有人在散佈他們三人就是衝“叔離”神劍而來的傳聞，這在一些幫派的駐地裡引發一片咒罵聲。

張恆忽有點吃驚地道：“他也來了。”

“誰？你們認識嗎？夫君何不過去打招呼。”貝順著張恆的眼看去。

“是鐵掌飛絮，我潛大秦皇朝的時候曾經在符離水找過他麻煩，不過他應該不認識我。”張恆老老實實的說道。

“嗯，區區一個凡人值得你找他麻煩？就是引起純宗和你衝突的那個地方嗎？”

“不錯，就是那地方。我潛那地方的時候，看見那個老兒偌大的年紀還在符離水四近搜尋子，便有些看不過眼，本想順手除了他，可沒有想到你那個外甥蝶小欣突然出現救了他。”

“是他呀，我聽蝶小欣說過。”貝突然怪怪地看著張恆，問道：“你是不是想著我家外甥蝶小欣了？”

張恆連忙否認：“沒有，只是見到鐵掌飛絮，順帶記起往事而已。”但心裡卻是嘀咕道：“要是你不反對，我當然也不會反對啦。”

“還說沒有，想就想唄，要是心裡頭沒鬼用得著這樣慌慌張張麼？”

“嗯，這個，夫人說到哪裡去了，我們還是先看看是怎麼回事吧。”

“哼，言不由衷。”

三人在谷中走了四五里，地勢由向下變爲向上，向上的坡比後的坡要陡一點，順坡走了不到一里，三人所的位置地勢反而比進谷口還要高出一截。

到達坡頂之後，陶勳忍不住驚呼起來：“咦！這果然有些古怪！”

三人騎馬站在一塊突出來的危巖上，下面有十數丈的深淵，形一個寬約五六裡的天然圓形天坑，四周都是高達千仞的垂直峭壁，坑裡翠竹濃，風吹葉猶如掀起層層波浪，波浪的正中央有塊突出的高地，方圓百丈，宛如大海里的一個孤島，上面樹林蓊鬱，一座竹舍約掩藏其中。

三人駐足看了一會兒，貝輕聲道：“確實有些奇怪，下面的竹林倒好象是個陣法。”

張恆自從改修《始魔經》之後，也曾經涉獵過□□中的陣法之說，雖然並不通，但仔細觀看一陣也能瞧出點門道，附和道：“夫人說得極對，四周的山石乃至我們後的林木都是天然生，唯獨下面的這片竹林有人工砍伐過的痕跡，以對面那塊山丘爲中心的兩裡範圍之竹林區塊錯落有致，佈局嚴謹，和紫天雷大陣的一個變陣有六七分相似，我們站的位置正在天坑的口。”

《始魔經》所載的絕大部分都是上古大陣，極其深奧晦。張恆當時的時間有限，力沒有過多地放在上面，兼且他本也並不喜歡陣法之學，所以除去幾個特別興趣的陣法之外，其餘的只略地瀏覽而已。

貝若有所思地說：“夫君此言提醒了我，下面的竹林名大明雲龍陣，胎於大秦皇朝明教八方鎮魔陣，此陣應當不是凡間的陣法，但怎會出現在此地？難道這裡有修士居麼？”

說話間，從他們後的竹林裡疾掠出十二個人三兩下起落來到他們後。張恆三人等到他們靠近後十數丈時才轉面對。

來的人僧俗打扮都有，領頭的是個僧人，鬚眉俱都雪白。他們走到三人前五丈開外停下來，領頭僧人合什道：“南無阿彌陀佛，這位俠，貧僧南雲寺磐雲有禮了。”

張恆打眼看去，卻是發現來人都無什麼法力，便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學生高廷見過神僧。”

磐雲大師頗意外：“施主是真讀書人麼？”

張恆想也沒想的說道：“慚愧，胡應付而已。”

“原來俠有功名在，老納失禮。”磐雲大師上下打量陶勳幾眼，以他的眼力居然看不出張恆的是否懷武藝，不免暗暗吃驚，側道：“來來來，老納替舉人公介紹介紹幾位老頭子。”

跟在磐雲大師後的十一人無一不是大秦皇朝武林赫赫有名的人，太嶽濟航大師，三山青道人、青釜道人，崑山無量大師、無妄大師，北邙崔磐、安冼，天河嶽汪、何教、五羊葉軫、汪式。

張恆一邊見禮，一邊心思電轉，他剛得了華谷的傳音，這才知道眼前這十二個六大門派耆宿的大名，他們纔是大秦皇朝江湖中的最頂尖高手，都已經到法源境界了，只是爲壽數所限，這纔不能踏出哪一步而已。

衆耆宿同張恆見禮，紛紛以“舉人公”相稱。

張恆很不自在，淡淡說道：“諸位前輩都是世外高人，學生怎敢在諸位面前提此虛名，若不嫌棄請以學生的本名高廷相喚。”回頭對貝道：“夫人，這裡都是世外高人，你取下面紗過來和諸位大師見禮。”

貝取下面紗見禮，出清麗絕倫的面孔，衆人頓覺眼前一亮，一時驚豔。張恆也甚是得意，眉角眼梢都是喜意，卻是把貝惹惱了，恨恨掐了他一把。

磐雲大師問張恆：“敢問高施主攜眷至此是爲遊山玩水還是尋訪故人？”

張恆發覺磐雲和其他的十一個人都十分警惕地看著自己，心頭頗爲惱火，又帶著不屑，稍想一下答道：“學生攜眷到此便是爲了隨心所而已，難道這也要諸位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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