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油潑面(一)
溫明棠揹著行李跟上了姜老叟和張採買。
去的路上,姜老叟同將大理寺公廚衙門的待遇說了一番。
“京城各部衙門公廚的待遇都是一樣的,每月工錢五百文,月休兩日,吃住皆在衙。”
溫明棠知曉趙司膳替自己打典的差事定然不會差,卻沒想到竟這般厚。要知道尋常百姓一家三口每月所有花銷在裡頭也不過八百文,五百文,吃住還包在裡頭,這般一算,每月富餘起碼也有工錢的一半以上了。
況且這也算是衙門的職位了,除非改朝換代,不要大理寺這個衙門。否則,全然不用擔心什麼東家跑路、苛扣工錢這等事的發生。
算是個穩定又包吃住的好活計了!當然,考慮到這是大理寺衙門的公廚,“穩定”二字要另說。
一行人邊走邊聊,待走到大理寺衙門時已過暮時了。
暮時之後,長安城各部衙門的員已然到下值的時候了。不過,似大理寺這等衙門,因案子什麼的委實不確定了些,按時下值之事也不好說了些。
溫明棠等人到大理寺時,大理寺衙門裡燈火通明,宛如白晝。
“估著又有什麼案子發生了!”姜老叟看的搖了搖頭,隨口道了一句,便領著溫明棠去了後衙的飯堂。
飯堂裡的暮食已經撤下去了,這個時辰,自沒有什麼吃飯的大理寺員,只有幾個雜役正圍在桌旁就著一堆炒瓜子閒聊。
眼見姜老叟突然領了個小娘子進來,幾個雜役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參差不齊的喚了聲“姜師傅”。
雖然是隔壁國子監公廚的主廚,可好歹也是個“暫代掌管”的,算半個做主的,自然不能放肆。
姜老叟朝他們笑著點了點頭,問道:“紀採買呢?”
“在房裡呢!”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脆生生的說道,“我這便去!”
說罷,便騰騰地跑了出去,不多時,就領了個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過來了。
中年男人一見姜老叟便抱拳施了一禮,喚道:“姜師傅!”
姜老叟朝他點了點頭,指著邊的溫明棠介紹道:“這是老叟替你們大理寺新招的廚娘,才從宮裡頭出來,手藝很是不錯,膳房的司膳都連連誇讚呢!”
聽到這是姜老叟招來的新廚娘時,紀採買愣了一愣,待到目落到溫明棠臉上,看仔細了,臉頓時變得微妙了起來。
溫明棠察覺到了紀採買臉的變化,便知道事不大妙。
果不其然,紀採買下一刻便冷笑了起來,道:“先時那周廚娘還是鴻運樓主廚的關門弟子呢!結果不止菜做的平平,聽聞還鬧出事來了。先時要不是林卿出手將調走,家裡人找上門來的就不是國子監而是我們大理寺了!”
一席話聽的溫明棠忍不住苦笑:沒想到前頭那個周廚娘竟是個如此會攪和事的,原先在大理寺這裡就已經鬧了一通事了。
有這麼個“珠玉”在前,怕是任誰都對差不多年歲的廚娘避之不及了。
這話說的著實不客氣了些,不過姜老叟一把年紀了,也不是什麼臉薄的,聞言立時笑道:“老紀啊!我們國子監那些學生不過十三四歲,說到底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做不了主也就罷了!可你們這大理寺的員便是最年輕的也弱冠了,哪至於家裡人找上門來?況且,你們這大理寺公廚……嘖嘖,”說到這裡,姜老叟搖了搖頭,朝紀採買了眼,道,“論事多,哪個比得上伱們大理寺?”
言外之意:你這大理寺公廚是個什麼地方心裡沒數麼?
“這公廚廚子的位子空缺大半年了,好不容易替你們招到一個,就不要挑了啊!”姜老叟說著手拍了拍紀採買的肩膀,指著溫明棠,道,“溫小娘子若是你不滿意,你再換了便是!左右你們不管是換十二個還是十三個,也都是排在首位,一騎絕塵般的存在,旁的衙門想追都追不上的。”
紀採買:“……”
姜老叟這一席話說的實在人無法辯駁。更何況,大理寺公廚確實缺人了些。
是以,想了想,紀採買終究還是點了頭。
而後,不問溫明棠擅長哪個,紀採買便開口道:“眼下我們公廚的午食同暮食都有師傅在做了。缺個做朝食的,溫小娘子可做得朝食?”
一日三食分朝食、午食和暮食,其中午食和暮食於大多數廚子而言屬於“正食”,最能做出花樣來,而朝食就不行了,花樣就那幾種,是以朝食師傅一向極難出頭且最容易被忽略。
這紀採買一開口便將人安排至朝食師傅的位子上,要說沒有爲難溫明棠的意思,誰信?
這些齟齬溫明棠能察覺到,姜老叟這等人又怎會察覺不到?
原本便有些心虛,將個好端端的小娘子安排進了大理寺公廚這等人人避之的地方。眼下,見紀採買這般直接給了溫明棠一個下馬威,姜老叟連忙開口試圖阻止。
他道:“溫小娘子一手青梅排骨做得極佳,不若安排到午食或者暮食位子上,也好發揮所長。”
那丁採買同他說的時候特意提過這溫小娘子一手青梅排骨做得絕了,想是的拿手菜。
新廚上任,直接祭出個拿手菜,也好快些在這裡站穩腳跟。
再者,雖說同張採買提過旁的衙門公廚若是有了空缺,便將溫小娘子調出大理寺公廚,可衙門公廚什麼時候有空缺還當真說不準。
若是要等個一年半載呢?站穩腳跟,免得那些“事多”的大理寺員挑刺總是好的。
料姜老叟不幫忙還好,這一幫忙反而更激起了紀採買的不喜,他似笑非笑的看向一旁的溫明棠,道:“姜師傅此言差矣!這京城哪個衙門的公廚還能挑三食位子的?忙起來,不個個三食都要做?溫小娘子若是做不了朝食,不若去外頭酒樓裡頭尋尋看,有的酒樓還當真會招只做午食或者暮食的大廚呢!”
一句話堵得姜老叟啞口無言:紀採買這話雖然有些挑刺,卻也是實。這公廚裡的廚子可都是三食都要做的,溫明棠若當真只做午食或者暮食還真真有些說不過去了。
可這朝食……確實難以出彩了些啊!
姜老叟猶豫了片刻,看向溫明棠:“溫小娘子,你這朝食可能做得?”
比起他的猶豫,孩子倒是爽快!朝他笑了笑,開口,聲音脆生生的說道:“做得!”
這一番爽快的應聲倒是讓挑刺的紀採買挑了下眉,有些意外。不過想到之前那個周廚娘,有些鬆的臉再次沉了下來。
那周廚娘新來時也是這般爽利、勤快的樣子。不還是……反正,他是不敢隨便信這等小娘子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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