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陸歸舟當日對小沈公子做出這樣的事,您還去找他?」月歸不放心。
「此一時彼一時。」沈木兮深吸一口氣,過掌心裡染的紗布,「什麼都可以重來,唯有命隻有一條,但凡能救他,我什麼都可以。」
旁人沒見過薄雲岫痛苦的樣子,親眼看到了,再也不敢去看第二次。
去陸府的時候,沈木兮沒帶阿落,讓阿落去醫館裡守著,免得到時候薄雲岫回來找不到,阿落心一就把什麼都給說了。
陸歸舟沒想到沈木兮會來,邊隻帶著月歸一人,堂而皇之的闖進了他的書房,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他,這眼神看得他心慌慌,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麼錯事?
「上次郅兒的事,薄雲岫不是打了一掌嗎?」陸歸舟皺眉,默默的將案前的算盤撥回原位,「你也要打幾下出出氣?」
沈木兮搖頭。
陸歸舟心更慌,莫非是鍾瑤出現在府之事被沈木兮知道了?可鍾瑤很快就走了,而現在,他也找不到鍾瑤的落腳之,委實沒辦法幫沈木兮做什麼。
「醫館……缺哪味葯啊?」陸歸舟低低的問,「我讓知書馬上去送!」
沈木兮還是搖頭,「我不要藥材!」
「你要、要什麼?」陸歸舟皺眉,「鑰匙已經送去給我爹了,你若是要拿回來……」
「我不要鑰匙!」沈木兮深吸一口氣,「讓我師父出來!」
陸歸舟猛地瞪大眼睛。
「不要裝傻,我知道他肯定在附近,隻是他神出鬼沒,我找不到他!」沈木兮顧自倒了杯水,「他能在背後幫我,幫郅兒,為什麼沒膽子出來見我?是覺得裝了那麼多年,假皮著真臉,撕下來太醜?」
陸歸舟苦笑,「兮兒,其實……」
「其實他是千麵郎君,我一點都不奇怪,畢竟他生得醜,上誰的皮麵,都足以……以假真!」沈木兮輕嗤。
「死丫頭,哪有這樣說自家師父的?」有聲音從房樑上傳來,「好歹也跟你做了那麼多年的師徒,你這一醫還是拜我所賜,竟是這般沒心肝。」
「你不下來?」沈木兮抿一口水,「外頭下著雨,仔細一個雷劈下來,你這千麵可就要了千塊了!」
有影從房樑上落下,穩穩落地。
若不是一直在旁伺候,知道這是沈木兮的師父,月歸早已拔劍,眼下,隻能靜觀其變。
「不是一直躲著你,而是在你眼裡,我已經死了!」臉已換去,他之所以有這稱號,是因為從未有人,見過他真正的容臉,一日一臉,轉眼又是陌生容,都是稀鬆平常之事。
「穆氏醫館被燒毀那日,我真的以為你死了!」沈木兮白了他一眼,「還給我勞什子的青銅鑰匙,無端端給我們母子招來災禍,虧你想得出來!」
「沒辦法,誰讓離王盯上你了呢?離王府的實力,比我單槍匹馬好多了,有他在,既能護你們母子平安,又能護青銅鑰匙周全,豈非兩全其?」千麵笑嘻嘻的解釋,「不生氣啦!還生氣呢?師徒一場,莫要這般小氣。」
沈木兮輕哼,「既是師徒一場,還請師父能直言相告,凰蠱之事!」
千麵忙不迭挪了凳子坐過來,「你找到凰蠱了?」
冷不丁一把劍橫過來,千麵扭頭著滿麵寒意的月歸,眉心微微皺起,「作甚?我是師父,又不是尋常男人,薄雲岫防著陸歸舟那小子,為何還要防著我這老頭子?」
月歸可不管這些,「退!」
咬咬牙,千麵退開些許,「就薄雲岫這小子規矩多,早知道這樣,直接湊合你和陸小子,到時候能氣死那狗屁王爺!」
月歸冷劍直指,劍尖與千麵的脖頸隻差毫釐之距。
「說說也不行?」千麵歪著,「這麼不講道理,難怪媳婦跑了那麼多年都找不到,活該!」
「月歸!」若不是沈木兮開口。
月歸纔不管這人是不是沈木兮的師父,肆意侮辱王爺者——殺!
「凰蠱的事,我不知道!」千麵黑著臉,「老子裝了那麼多年的一本正經,差點沒把自個憋死,這會還得心你們這些小輩的事兒?不幹!」
「那我把蠱取出來!」沈木兮翻個白眼。
「哎哎哎,你……」千麵皺眉,「不帶這麼玩的,打小就擱在子裡的東西,是你說掏出來就能掏出來的,不要命了?」
要命?
沈木兮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薄雲岫不敢告訴,有關於凰蠱之事!
「會死?」沈木兮低問。
彷彿意識到說了,千麵眨了眨眼睛,「我方纔說了什麼?」
陸歸舟已經站在了桌前,「兮兒,你莫要胡鬧,凰蠱這東西,不是誰都能取得出來的。你功力不夠,自小也沒練習過控蠱之,對你而言取出蠱,無疑是在自尋死路!以後,不要再有這種想法。」
說這話的時候,陸歸舟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月歸。
月歸心驚,會要命?!
此事定要轉告王爺,不能任由沈大夫胡來。
「那凰蠱呢?」沈木兮問,「如何能取出?」
「誰有凰蠱啊?」千麵問,「哪個倒黴的孫子,沾了這玩意?」
沈木兮皺眉,極是不悅,「師父,您這話什麼意思?」
「那玩意和你這個不一樣,為先,凰為後,也就是說凰蠱當初被分裂兩蠱,是過馴化的蠱,而凰呢就不同了,這玩意就跟薄雲岫生的那個……薄鈺是一個德行!」千麵打了個形容,「特別乖戾,不聽話,還心狠手辣。」
陸歸舟輕嘆,「說人話!」
「嘖,你小子……」千麵翻個白眼,這才一本正經的開口,「不,也就是說,凰蠱唯有和蠱合二為一,才能製它的劣,但若是分出單獨使用,隻能使之沉眠,否則之軀本無法承凰蠱的活躍!」
說到這兒,千麵長嘆,「也是韓老二造孽,無端端的將凰蠱分裂作甚?不過,凰蠱用來掌控他人倒是極好的,斷了葯就能生不如死,到時候什麼都能!」
沈木兮凝眸,「說來說去,您還是沒告訴我,怎麼把凰蠱取出來?」 「取出來?沒戲。」千麵梗著脖子,「真沒戲!即便陸老大來了都沒用。」
「我爹也無能為力?」陸歸舟詫異,按理說爹這些年研習了不護族的煉蠱、控蠱以及取蠱之,怎麼可能沒法子?
千麵兩手一攤,「除了韓老二那個鬼才,誰都沒法子!東西是他一手造就,自然也得他自己親手來。不過,人都沒了,骨頭都化灰了,提他也沒意思!」
沈木兮搖頭,「不可能,肯定還有別的法子。」
「這個,真沒有!」千麵起,撓撓自個的後腦勺,「到底是哪個倒黴鬼,沾了這玩意?若是製住了,倒也罷了,活個幾年十多年的,也不問題,但若是不住……嘖嘖嘖,那就慘咯!」
沈木兮鼻尖泛酸,線抿。
「輕則如火燒火燎,全疼痛,但是時效很短,就那麼幾個時辰!」千麵娓娓道來,「重則那就要命了,噬心之痛,猶如……拆骨髓,最後盡而亡。如此,凰蠱便可徹底佔據!」
好似想起了什麼,千麵又補上一刀,「凰蠱是養在腐水中的。」 眉睫駭然揚起,沈木兮麵白如紙。
「呀,丫頭啊,你臉怎麼這麼難看?」千麵慌忙坐下,「莫不是這兩日下雨,吃著風了?來,我給你把把脈!」
月歸死死著劍柄,若不是看在千麵知道的份上,恨不能一劍劈死這個口無遮攔的老頭子。什麼不好說偏要說什麼,沈大夫問的是如何取出凰蠱,他卻一直說凰蠱有多可怕多可怕。
凰蠱就在王爺上,這不是在咒王爺死嗎?
沈大夫的臉,能好看纔怪!
「我、我沒事!」沈木兮慌的起,腳下微微發,以至不由自主的連退數步,扶著一旁的案臺才堪堪站住,「師父,凰蠱真的無解嗎?」
「無解,除非你讓韓天命活過來!」千麵毫不猶豫的回答。
這話一出口,陸歸舟察覺不太對了,當下推了千麵一把,「別說了!兮兒?凰蠱是不是在薄雲岫上?」
沈木兮呼吸微促,就這麼定定的瞧著眼前兩人,眼眶微微的紅,「非死不可嗎?」
千麵一掌拍在自個上,怎麼就不長記?他這輩子全都毀在這張上,「兮兒,師父說的,你、你莫要往心裡去,其實咱們還有別的法子。沒有陸如鏡,還有趙漣漪不是?趙漣漪是韓老二的師妹,一定知道法子!」
「陸大哥,你是否能回答我?」沈木兮哽咽,「師父說的是真的嗎?」
陸歸舟皺眉,「兮兒……」
「是真的嗎?」沈木兮渾劇,忽然有淚湧出,「非死不可嗎?回答我!」
千麵不知所措,陸歸舟繃了子,誰都沒有說話。
「沈大夫?」月歸輕喚。
沈木兮步出門。
然則下一刻,門外陡然響起月歸的疾呼,「沈大夫?!沈大夫!」
陸歸舟、千麵,惶然往外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