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簡鬆意陪柏淮一起去醫院，從進病房的那一刻起，王山看著簡鬆意的眼神就冷而複雜，還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憎恨。

簡鬆意從來沒被人這樣看過，實在不了，就去了病房外等柏淮，後來他們說了些什麼，他也不知道，隻知道第二天柏淮就走了。

所以王山的鬱和偏執給他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還帶著一種埋怨，以至於他格外忌憚王山，格外不願意這個人出現在柏淮的生活裡。

他這次本來不想來的，但總覺得有的事還是要徹底解開心結才行，不然總提防著這個雷區，也不是個事兒。

而且就在派出所後門，安全。

他兩隻手揣在兜裡，緩緩走到王山跟前：「來給王海求？」

王山淡淡道：「王海自己做錯了事，自己付出代價。」

「這事兒和你沒關係？」

「如果我知道，我不會讓他這麼做。我接了三年心理治療，已經沒那麼瘋了，你大可放心。」

簡鬆意低頭踢了一下小石子，他對王海的個人經歷不太有興趣，他隻關心柏淮，懶懨懨道：「所以你這是突然良心發現，打算懺悔還是怎麼樣？」

「我沒什麼好懺悔的，我還是很討厭你們這種人，我也沒對不起柏淮，我自己摔斷的是我自己的，我頂多對不起我爸媽。我找柏淮，隻是想給他說聲謝謝，謝他當時不計前嫌，幫了我爸媽，讓他們沒崩潰。」

「別，他不需要。」

這句謝謝，於柏淮而言，實在太不重要，無關痛。

王山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知道，所以我來找你。」

簡鬆意腳尖撥著石子兒：「如果你是想來我麵前誇柏淮有多好，也沒必要，因為我都知道。」

「簡鬆意，你真的很惹人討厭。」

「哦，榮幸。」

「我找你是因為其他事。」王山抬頭看著他，「你知道我過柏淮的東西，然後和他吵了一架嗎？你應該知道，當時晚自習，吵得可厲害了，他那麼冷靜的人，好像還是第一次發火。」

「所以你想想你這個人多惹人討厭。」

簡鬆意不放棄任何一個表達自己對王山的厭惡的機會。

王山也並不否認：「我是惹人討厭，我也的確了他的東西，但是在他之前的那些東西，真不是我的。我的他的東西，也不值錢。」

簡鬆意毫不意外，柏淮是那種你在他麵前把一百萬的手錶親自碾碎，他都懶得看你一眼的人，讓他著急的，肯定和錢沒關係。

「那個東西，我當時從六樓扔了下去，柏淮打著手電筒找了一夜沒找到，因為我藏起來了。」

王山從後取出一個揹包，拿出一個塑料袋，裡麵裹著一個看上去有點像本子的東西，遞給他。

「我這次帶來，本來是想做個換條件的，現在覺得沒必要了，就歸原主。」

「柏淮的東西，你給我，算什麼歸原主。」

王山低頭笑了一下，雙手放上子，滾著，掉了頭。

「簡鬆意，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恨柏淮嗎，因為我喜歡過他，但因為自卑，所以從來沒有說出過口。」

而他卑微地暗著的人，卻喜歡另一個人，同樣卑微得說不出口。

顯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笑話。

略帶自嘲的聲音伴隨著子碾過石板路的聲音，漸漸消散在夜裡，徒留一腔悵惘。

簡鬆意低頭，拆開了那個簡陋的塑料袋，裡麵裹著一個本子，是早些年一個品牌的兒速寫本。

沾滿陳舊的水漬，染著泥濘，好多地方都看不清了，裝訂也散了架，一頁一頁，隨時要散落一般，陳舊而破敗。

但是簡鬆意還是認出來這個速寫本。

小時候他沒個定，什麼都想學，有段時間，纏著想學畫畫，就拉著柏淮一起。

結果他學了一年多就沒學了，倒是柏淮堅持了下來。

速寫本的第一頁，歪歪扭扭地畫了兩棵樹，長得差不多，隻是一棵寫著柏，一棵寫著鬆，假裝是柏樹和鬆樹。

樹的旁邊有一行清雋有力的瘦金：「希兩個小朋友能為鬆柏一樣的男兒——之眠叔叔。」

速寫本的第二頁，畫了滿滿的方塊，方塊上麵是草莓，旁邊還有一個火柴人。

然後寫著一排歪歪扭扭的字，別人看不懂，但是簡鬆意看得懂——淮gege，shi天下對我zui好de人。

瘦金批註：小鬆會寫淮字啦，真棒。

第三頁是一個大火柴人和兩個小火柴人，還有滿篇的花。

瘦金批註：小鬆會畫之眠叔叔最喜歡的桔梗花啦。

第四頁，第五頁，第六頁。

......

第十七頁。

兩個小火柴人抱在一起，流著眼淚。

沒有了瘦金批註。

第十八頁，是另一種清瘦字跡。

爸，我想你，很想你。

第十九頁。

一個年的背影，清瘦，張狂。

第二十頁。

年的側臉，有一雙很好看的桃花眼。

第二十一頁。

第二十二頁。

......

笑著的，蹙眉的，坐著的，睡著的，看著書的，逗著小貓的。

全是同一個年。

第四十五頁。

爸，我居然分化alpha了，本來應該高興。

可是我好像喜歡他。

所以也沒那麼高興了。

再後麵，戛然而止。

簡鬆意深深吐出一口氣，抹了一把眼尾，小心翼翼地把這本支離破碎的速寫本收好，用塑料袋裹住，抱在懷裡，轉。

然後看見深秋的夜裡，柏淮踩著昏黃的燈，從薄霧裡緩緩走來，在他麵前站定。

「不是說好讓你等我嘛，怎麼跑出來了？」指腹輕輕了他的眼尾，「我們鬆哥怎麼還紅眼睛了。」

「進砂子了。」

「那我給你吹吹？」

「滾。」

「怎麼這麼兇？」

……

簡鬆意盯著地麵，了一下鼻子。

「柏淮。」

「嗯。」

「我問你的問題是，你當初，到底為什麼去北城。」

柏淮著簡鬆意眼尾的指尖頓了一下，然後才緩緩說道：「你。」

隻有一個「你」字。

但遲鈍如簡鬆意，也明白了這裡麵到底藏了太久的年掙紮，酸和孤獨，也藏了太久冷暖自知的深。

「那你為什麼回......」

「還是你。」

「……」

「簡鬆意，從頭到尾，都是你。所以，你現在，明不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再不明白就可以去兒園了。

因為生鐘調整，以後更新時間改為每晚8點喲

另外，這篇文參加了徵文比賽。希大家可以多多用營養灌溉我！這樣就可以每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