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不得不說，安國公夫人這算盤打得極好。

九娘懵懂不知事，又與楚王有著救命之恩，芙蓉園夜宴那次，就能看出楚王對蕭九娘還是有幾分另眼相看的，至不若待蕭家其他人那般冷漠。所以蕭家其他人上門，會被楚王拒之門外，可安國公夫人有把握，楚王至不會將蕭九娘拒之門外。

且不說兩人是表兄妹的關係，還有那層救命之恩在側，若是將蕭九娘拒之門外，傳到承元帝耳裏，承元帝會如何想，傳到旁人耳裏，旁人會如何想楚王？

倘若不將九娘拒之門外，安國公夫人的目的就達到了一半。借著‘懵懂不知事’九娘的口，將自己這番話傳進楚王耳裏，楚王信，則是萬事大吉，也算是消除隔閡的第一步，楚王不信，還有後手等著。

隻要蕭九娘了楚王府的大門，因為這蕭姓，不可避免便將雙方扯到了一去，蕭家裏人知曉自家和楚王的暗裏機鋒，但外人不知曉，趙王也不知曉，這便是可利用之。

且之前安國公夫婦懷疑蘭陵之行楚王被襲一事，被承元帝亦或是楚王得知其中，但這畢竟隻是猜測。因為這猜測，蕭家人才會心虛，可蕭家人也想明白了，不管知與不知，反正事已經發生了，剛好可以借此機會來試探楚王的態度，就算試探不出，能將蕭家和楚王扯到一去，對蕭家及王一係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百利而無一害的行為，蕭家人自是樂見其。

而這其中的關鍵人，就是這蕭九娘。

可九娘會讓他們如願嗎？

這一會兒時間，九娘已經將其中的玄機分析了大半出來。按所想，自然不能給楚王增添麻煩，這楚王府的門萬萬不能登。

可安國公夫人又哪裏會給拒絕的機會，所謂薑是老的辣，這句話並沒有說錯。不待九娘的拒絕出口，便招手喚來了胡大娘，讓去安排九娘出府一事。並殷切的吩咐其他婢和仆婦，去準備各種珍貴藥材以做上門之禮，一副著實忙碌且十分上心的模樣，倒是將九娘丟在一旁，更不用說讓說出什麽拒絕之言了。

這是趕鴨子上架！

這確實是趕鴨子上架，可安國公夫人有這個資格，但凡九娘敢說個不字，便會為眾矢之的。

這種形，九娘也不能說出拒絕之言，‘不’字是好講出，可接下來又該如何將話圓過去呢？難道說自己活了兩輩子，所以知曉蕭家人沒打什麽好主意，或者自己早就和楚王‘暗通款曲’了？

不管是哪一項，都是萬萬不能與外人言的。

胡大娘的速度極快，很快便準備好一切來請九娘了。

見此，九娘隻能著滿腔的憋屈，曲膝和安國公夫人告退，隨胡大娘出去。

來請安本是帶了蓮枝，胡大娘話裏話外都說婢隻有一個，出門有些不好看。九娘本是想從翠雲閣再來一個，卻被一臉笑的胡大娘攔住了，從安榮院裏隨意指了一個婢隨同。

不用想，這個自然是來監視九娘的。

這安國公夫人不是個善茬，邊的人也俱都不簡單，個個做事滴水不，讓九娘不歎服都不行。

九娘又找了想回翠雲閣換裳的借口，卻是又被胡大娘笑著點出此時所穿的這裳不差。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九娘本就打著從安榮院回來，便出門去尋楚王，自是早就準備好了一切。

此時上所穿的這水紅錦緞小襖，配月白六幅羅，及白狐裘皮大氅，若是去一些大場合，略還稍顯有些不夠，若是去見客，卻是足以。

無法，九娘隻得在蓮枝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去楚王府做客，自然不同尋常。

除了九娘所坐的那輛車，前後還各有一輛馬車，一輛坐著隨同而來的外院管事，一輛裝著帶去的禮，還帶了侍衛若幹人等，可謂是聲勢浩大。

九娘坐在溫暖融融的馬車中，心裏卻堵得厲害。

本是慣例請安，順便想找個由頭出府兩日，哪知竟了自己被趕鴨子上架。雖本就準備來找楚王的，可此‘找’非比彼‘找’。這不是沒事找事嘛，也不知道表哥會不會為了做戲，命人拿大棒子將攆出來。

九娘不由自主便想到這種場景，楚王想和蕭家劃清界限，也是知道的，所以的這種想法真不是無的放矢。

楚王府離蕭家並不遠，也不過隔了兩三座坊市，蕭家一行人很快便到了楚王府大門前。管事率先下了馬車，去了門房遞了拜帖。

九娘坐在車中有些坐立難安，即怕給楚王找了麻煩，又怕被楚王拒之門外或者冷眼以對。

非常明白，此時的自己已經騎虎難下了，若是此番被拒門外，就等同明麵上了楚王這個靠山，朝霞郡主本就視自己為眼中釘，之所以會忍，不外乎因為在府中有‘大勢’，且還有個疑是靠山的楚王。若是自己失去被‘利用’的價值，就算日日躲在國子監中，恐怕日後在安國公府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痛打落水狗，再也沒有人比九娘更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尤其蕭家那群人從來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沒了依仗，以後各種麻煩會接踵而來，即使九娘並不懼這一切，可過慣了安日子，突然又陷於爭鬥之間，九娘也是難以習慣的。

尤其年歲不小了，再過一年便要及笄，是時蕭家人定然不會放棄將賣個好價錢的機會……

從蘭陵回到長安，除過那次花園傷之事，九娘便一直安然躲在楚王的羽翼之下，風吹不到雨打不著，即使有個大敵朝霞郡主，九娘心深也是不懼的。也是到了此時，才恍然發現這輩子之所以能過上上輩子汲汲營營所求的平靜日子，俱是因為楚王，沒有楚王，依舊深陷無限的麻煩與危機之中。

其實很多東西並不是不存在，隻是被人隔絕在的範圍之外。久了，便不由自主忽視了。不想，自己是不是平靜日子過久了，便喪失了那份應有的機敏之心……

不該來的，至不該來到楚王府門前，該在之前或是來的路上，便生出個什麽意外，阻攔下這件事，而不是臨近門前，才反應過來。

九娘又是後悔又是懊惱，可也明白，不管如何做，即使沒有今日，還有明日，該來的總是躲不過……

見那管事一直未從門房裏出來，甚至想發話說回府算了，可是知曉這話萬萬不能訴之於口。

九娘此時騎虎難下。

那管事之所以會在門房那裏耽誤這麽久，自是被人為難上了。

之前他沒代表蕭家往楚王府送東西或者帶話之類，可是每次都被人拒之門外，門房那裏自是認識他的，所以一見著他，臉首先便有些不好。

所謂宰相門前七品，隨著楚王的得勢，楚王府的大門也不是那麽好登的，該客氣不該客氣的，門房心中自是有一本賬。

至於這蕭家之人，就是在不該客氣的名單之上，早在楚王建府之時，上麵便顯出一些端倪，能在楚王府做門房的都是些機敏且極有眼之輩，自然不會閑的沒事惹主子不開心，所以還未等拜帖遞上來，門房便拉下了笑臉打起腔來。

所說之言自是主子不在府中之類的話語，連拜帖都沒有接過去，誰讓管事是個‘臉’的呢。

管事堆著一臉笑，明明天氣寒冷卻是大汗淋漓，他作為安國公府外院的管事之一，自是深得府中幾位主子信賴，走出去誰人不高看一眼，可惜這個慣例在楚王府卻是屢屢被破。

換一個心窄氣短的狂妄之輩，自是回去添油加醋大肆在主子跟前訴苦一番，也好博得上麵的憐憫，順便讓蕭家對楚王生了惡。可管事這外院管事可不是當假的，既然能博得府上主子的信任，自然有他的本事。首先為人沉穩謹慎是必須的，且極會審時度勢，尤其他在外院管事，對朝中一些事也知曉些許，自是明白現在可不是楚王求著蕭家，而是蕭家求著楚王，所以每次來楚王府段都放得極低。

今日後院老夫人傳來話，管事一聽是來楚王府，便心中隻晦氣。可主子發話了，他個做下人自然隻有跑的份兒。出門之前，胡大娘特意點撥了他幾句，他倒是對這次楚王府大門有了幾分信心。

依稀記得半年多前可是他將九娘子從蘭陵接回來的，所以管事也曾對府中九娘子關注過，自然知曉當年楚王和這個蕭九娘可是有幾分小時候的義在那兒。

有了九娘子這個敲門磚，想必這次定然能完任務。

隻可惜眼前這個眼瘸的門房，連拜帖都不接便出言拒了，要知道他今日拿的可不是蕭家的拜帖，而是蕭九娘個人的拜帖。

管事幾不可查的直起半彎的腰板兒來，臉上的笑容也拉下了，斜著眼睛哼道：“咱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想著總是有幾分眼緣，也不想為難你。可你這人實在是狗眼看人低，今日我可不是來跟你耍皮子閑扯淡的，我是代表我家娘子來送拜帖的。知道我家娘子是誰嗎？是你家主子的親表妹，是聖上欽封的懿榮縣主，當年我家娘子陪同楚王殿下同行蘭陵之時，你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兒！這拜帖你看都不看，便拒之門外，小心讓楚王殿下知道了，要了你小子的狗命！”

管事架勢擺得極大，將這門房唬得一愣一愣。

實在不能怨管事狐假虎威，而是素來有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一說，這門房守著王府大門，誰想從大門裏頭進去，首先便得打通這一關。可蕭家因與楚王不睦，每次還未門首先在門房這裏就被擋了，也難為管事這偌大一管事扮得這副狗子模樣。

門房不由自主便將那拜帖接了過來，翻開一看上麵確實寫著懿榮縣主的字樣。

他麵疑之，到底是被管事給唬住了，招來另一名門房讓他看住管事，自己則拿著那封拜帖往府裏行去。

一直快到了楚王的書房外頭，他才反應過來這不管是不是什麽懿榮縣主，也是蕭家的人啊，頓時覺自己上了那管事的惡當。可恰巧常順從書房裏往外走，被其看到了，見此他隻能苦著臉著那封拜帖靠近前去。

門房已經做好被罵的準備了，常順聽完他的述說卻是麵驚疑。

楚王和九娘約好，本是這會兒要去私宅的，常順才出來安排車架，沒想到這九娘子竟然來府上了。

常順素來跟在楚王邊片刻不離，也是知曉其中許多端倪，按理九娘子不會是這麽不懂事的格。又想起門房所言那管事以及蕭家來此那浩大的陣勢，常順麵沉肅讓門房等著，自己則又扭進了書房。

楚王一出行的行頭，正坐在案幾前喝茶，見常順如此迅速，抬眼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有多想。常順靠近前去，將拜帖恭敬遞上，又將從門房那裏打聽到的信息完整的敘述了一遍。

楚王擱下茶盞，接過拜帖來看，沉靜了須臾，纖長的手指在案上點了點。

楚王是何等人，說是生了一副七竅玲瓏心肝也不為過，僅憑著隻字片語便將大致的形分析了出來。

現如今擺在他眼前的就是兩條路，拒還是不拒。

換著大半年前的楚王，自是怎麽省事怎麽來，怎麽與自有利怎麽來，就好比之前九娘剛從蘭陵回來之時，他覺得與蕭九娘劃清界限，與己與都甚好，便毫不猶豫的那麽做了。

這是他的本能，這是他之所以能在母妃逝世之後，小心翼翼在宮中在蕭皇後及王影下活下來，所演練出來的本能。隻要與己有利，他不介意利用任何人，甚至不介意利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