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人的戰爭從未停歇，結果不是東風倒了西風，就是西風倒了東風，亦或者是兩敗俱傷。

不過在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中，男人占據了先天的優勢，大多時候于進攻一方，而人則多半是于防守一方。

正所謂久守必失，所以徐北游和知云的這場戰爭，最終以知云跳下徐北游的后背認輸而告終。

當兩人來到千佛時，已經是天漸暗，白日的游人們大多都已經離去，只剩下一尊尊佛像置于黑暗中，沒了白日的仙佛之氣，竟是有些森可怖。

兩人黑來到位于正中位置的殿堂窟前，知云著黑的樓舍，后背生起涼意，不自覺地低了聲音，小聲道：“要不咱們就不上去了吧？”

徐北游從背囊里取出一個火折子，點燃之后，借著微弱的火和月向這尊依靠山壁修建的樓閣，道：“來都來了，不看一看多可惜。”

知云抓住徐北游的一只袖子，聲音更小了，“可是那麼黑，瞧著就嚇人。”

徐北游有些無奈道：“死人你都不怕，竟然還怕黑？”

知云小聲嘟囔著，“這能一樣嗎？死人已經死了，就是一副臭皮囊而已，可誰知道這麼黑的地方里有什麼，說不定藏著吃人心肝的魔頭，或者吸人魂魄的老妖。”

徐北游明白了，小道姑怕的不是黑，而是黑暗中的未知，就像世人敬畏神鬼一樣，再加上龍門客棧中兩位鎮魔殿大執事給留下的恐怖印象，越發讓這個涉世未深的小道姑膽小如鼠。

徐北游只能故作豪邁道：“怕什麼，有我在，什麼邪魔也不能近。”

知云看了看徐北游，又著仿佛要擇人噬的漆黑佛窟，將兩者進行比較，躊躇不決。

就在此時，一大一小兩個影從殿堂窟左邊的大佛像后面轉了出來。

徐北游去，是兩個和尚，大和尚舉著火把，火下的面容溫文爾雅，小和尚被大和尚牽著手，一雙黑亮的眼睛正好奇地著徐北游和知云。

和尚上下打量了下兩人，目在天嵐上略作停留，問道：“你是公孫仲謀的徒弟？”

徐北游微微一愣，然后猛地握住天嵐劍柄，將知云擋在自己后。

中年僧人擺了擺手，說道：“不必張，我張無病，公孫仲謀曾經來見過我。”

徐北游隨之想起師父在進敦煌城前的確要去見一位故友，于是警惕之心稍減，沉聲問道：“張……大師又是如何看破我的份的？”

張無病淡淡一笑，“年輕人，你的劍太顯眼了，以后最好做點掩飾，就像這名姑娘一樣，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徐北游有些慚愧。十年前，師父給他留下這柄天嵐時，就曾告誡過他不可將手中青鋒輕易顯于外人面前，所以他一直用布帛將天嵐包裹，不過在重新遇到師父之后，他就把這條當年告誡丟到了腦后。

徐北游誠心拜謝道：“多謝大師提點。”

張無病搖了搖頭道：“我不是什麼大師，我張無病即可。”

徐北游從善如流，點頭道：“好，張無病。”

張無病臉有些蒼白，盯著徐北游緩緩道：“公孫仲謀在臨走前曾說會讓他的傳人再來拜訪我，但是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徐北游略微尷尬，這幾天他本沒見過師父，自然也不會是奉了師命前來拜訪張無病，這只能歸咎為巧合二字。

張無病搖了搖頭，半是自語道：

“也罷，既然來了，那便是天意如此，隨我來吧。”

張無病示意邊的小和尚去睡覺，轉走在前面。

徐北游略一猶豫，讓知云留在原地，自己獨自一人跟著張無病走去。。

兩人一前一后行走在重重佛窟之間。

徐北游開口問道：“前輩……張無病，你知道我師父的事？”

張無病沒有回頭，平淡回答道：“知道一些，公孫仲謀即是公孫家家主，又是劍宗宗主，名頭很大，不過公孫家和劍宗都已經消失，其實只是一個空名頭而已，這些年來公孫仲謀四下聯絡各類失意之人，妄想聯合起來反抗道門和朝廷，我也是他眼中的失意人之一。”

徐北游微微皺眉，言又止。

師父在做的事，徐北游一直以來只是有個大概猜測，大概可以用八個字來形容，草蛇灰線，伏脈千里。

至于師父埋下了多暗子，又有多后手，徐北游則是一概不知。

張無病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下意識地按了下腰間的戒刀。

道門有鎮魔殿，朝廷有暗衛府，佛門作為曾經與道門并列的三教之一，則設有八部眾。

八部眾行護法之責，象征著菩薩慈悲之外的金剛怒目，

八部眾者，一天眾、二龍眾、三夜叉、四乾達婆、五阿修羅、六迦樓羅、七那羅、八呼羅迦。

龍眾地位極高，僅次于八部之首的天眾。即便是以武力而論，也只是弱于有帝釋天和大梵天坐鎮的天眾，以及因為暴戾嗜而聞名的阿修羅。

張無病，曾經的龍眾之主，五龍之王，是為龍王。

走了大概小半個時辰后，張無病在一個漆黑矮小的佛窟前停下腳步，緩緩開口道：“劍宗十二劍，除去你們師徒手中已有的天嵐和玄冥兩劍，還有另外十劍散落世間，現在公孫仲謀想要重新集齊十二劍，巧的是我這里剛好有一劍。”

徐北游面上還算是保持平靜，但心底卻是掀起驚濤駭浪。

他很明白每一劍代表著什麼，只是天嵐一劍就能讓他從五品直接晉升三品，甚至還有繼續攀升的余地，若是再有一劍，那又該是怎樣的雄渾氣象？

十二劍中蘊含有劍宗祖師三分之一的劍氣神意，當年劍宗祖師曾經一劍服二十四位大真人，即便是三分之一，那也相當于八位大真人，無愧無敵地仙之稱。

這樁劍宗事，即便張無病是曾經的龍王也不能知曉，他只是猜測出公孫仲謀重新集齊這十二劍與眼前的眼前年輕人有些關系。

張無病轉過來面向徐北游，然后出右手，有一道流從佛窟中飛出，落他的掌中。

流散去，顯出其本來面目。

這是一把劍狹長之劍，不知用何種材質制，通泛出淡淡暗紅澤，劍氣凜然。

張無病并不會劍宗特有的劍法門，所以長劍就像一匹未經馴化的野馬，不斷鳴跳躍，想要逃出張無病的五指。

無數劍氣瘋狂縈繞在張無病的右手上，甚至在他的臉龐上也渲染了一層暗紅芒，但卻不能在留下半點痕跡。

若是公孫仲謀見到此幕，恐怕要贊嘆一聲好一個不敗金。

張無病舉起手中之劍，輕輕屈指一彈，劍氣頓時消散無蹤，長劍瞬間安靜下來。

他緩緩道：“此劍名為卻邪，是從我早年時從一名吃人魔頭手中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