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二十余名暗衛魚貫走進客棧，為首之人正是孤燕。

客棧的氣氛有了短暫的凝滯，沒有人說話，沒有一聲響，所有人都一不，好像一副靜態的畫。

然后隨著掌柜娘子的一聲笑，一切又生起來。小二掌了燈，驅散了屋的霾，掌柜娘子笑著迎上前去，招呼客人，掌柜仍是站在柜臺后面，只是不再如厲鬼，眼中也不再泛著綠。

孤燕沒有理會老板娘，而是向老人，輕聲問道：“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閣下？”

老人輕笑道：“本是江湖人，何不相逢，興許是有的，不過多半是萍水相逢。”

孤燕若有所思，沒有說話。

老人向清瘦掌柜，笑道：“掌柜的，給我來兩壺酒，上好的汾酒，摻水的不要，酒不好不給錢。”

掌柜的語氣有些森滲人，木然道：“店小利薄，沒有白吃的道理。”

掌柜娘子趕忙過來打圓場道：“客放心便是，我們這店雖小，但卻是實誠買賣人，絕不會干出酒里摻水的缺德事。”

說話間，掌柜娘子手腳麻利地從柜臺后提出兩個中等大小的酒壇。

老人接過酒壇，一手一個，然后輕輕抖袖，袖中便飛出一塊銀子，剛好落在掌柜面前的柜臺上，滴溜溜地打旋，“這是房錢和酒錢。”

掌柜娘子眼疾手快地收起銀子，眉開眼笑。

老人提著兩壺酒悠悠然向樓上走去，狀若無意地嘆道：“夙夜宿醉酒難消，方寸之間見金刀。本應山外仙家客，何必蝸殼畫地牢？”

掌柜娘子的笑臉微不可察地有了瞬息僵，掌柜的更是目幽深地向老人背影。

就在老人上樓之后沒多久，客棧的大門再一次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名著青道袍的年邁道人孤走進大堂。

孤燕的瞳孔驟然一。

鎮魔殿有七十二執事，也有三十六大執事，這一百零八人不以本來姓名相稱，就拿葉罪來說，他出葉家是真，但是本名卻不是一個“罪”字，七十二執事多半以如此，而三十六大執事卻是仿照酆都地府，從位列第一的地藏王到十殿閻羅，以此為代號相稱。

此番來人正是位列大執事第二十三位的查察判，在其上還有賞善判、罰惡判、律判，四人并稱為四大判。

不管是四大判，還是整個三十六位大執事，都是實實在在的鬼仙高手，就像老人剛剛拿走的那兩壺酒，不摻毫水分。

這時孤燕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難道葉罪沒有騙我，鎮魔殿殿主真要親臨西北？！

查察判的目在狹小客棧掃視一周，在掌柜夫妻的上略微停頓，最后停留在孤燕的上。

孤燕那張嫵天的臉蛋上出一不太自然的笑容，著頭皮開口道：“小子西北暗衛府孤燕，見過查察判。”

查察判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倒是巧了，在這兒竟能遇到你們這幫蕭皇爪牙，若是依著老夫前些年的子，就該把你們全部宰

了扔到外面喂狼才能泄恨。小丫頭也別急著否認，有些事我們兩邊都是心知肚明，上面那些大人的刀劍影，老夫看不懂，也不想懂，老夫只知道殺人償命是最天底下最直白的道理。”

老人的話語可謂是揭開了遮布，捅破了窗戶紙，不留半點面。

無奈形勢比人強，這位艷暗衛只能敢怒不敢言。

樓上，過窗戶隙，徐北游和老人向大堂里的景。

老人單手提著酒壇，一口一口慢飲，毫不顧及酒里可以迷倒一品高手的迷藥，輕聲道：“什麼是江湖？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廟堂之外便是江湖，江湖險惡不是一句大而空的話語，而是許多先輩用淚總結出來的金玉良言。這次暗衛和鎮魔殿的人齊聚這兒不是偶然，說不定還會有一些散仙人也要上一腳，你若想要在這個世上有三分立足之地，一分說話底氣，那麼首先就要走進江湖，現在你下樓，多看多聽。”

徐北游點點頭，老老實實地下樓。

他自然能會到師父的良苦用心，若不是因為他徐北游，一個經歷了無數波瀾壯闊的老人，一個本該超凡俗的世外高人，會在意這底層的江湖？若不是因為他這個不爭氣的徒弟，一個本該屬于天上另外一個世界的劍仙人，會睜開眼睛瞧瞧這些地上小人的悲歡離合？

正如天上蒼鷹，從不會在意兩窩螞蟻的斗。

徐北游沿著樓梯一步步走進一樓大堂，先是看了看笑靨如花的掌柜娘子和消瘦如人皮骷髏的掌柜，然后視線掠過坐在一個角落的二十余名暗衛，最后落在那名綽號查察判的老道人上，沒有敢過多停留，一掃而過。

老道人抬了抬眼皮，沒有在意這個小人的窺視。

徐北游找了個角落坐下，向小二要了一盤牛和一碗清水。說來也是好笑，在韓瑄的教導下，徐北游從不飲酒，也不嗜茶，只喝清水。

徐北游吃一口牛，飲一口清水，一盤牛吃完，也剛好喝完碗中清水。

就在此時，小小客棧的大門又一次被推開，一男一兩人走了進來。

男的年紀不大，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生的是一表人才，一錦繡白更將他襯托得玉樹臨風，手持一柄象牙扇骨折扇，最關鍵的一點，他與徐北游勉強算是半個人，正是那位雇傭徐北游做向導的帝都貴公子端木玉。

與端木玉一道前來的子卻不是當日那個騎著颯紫的子，而是一個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孩，用紅頭繩扎著兩個羊角小辮，一喜慶紅，腳上蹬著一雙繡有艷紅蓮花的繡鞋，瓷娃娃一般。

原本半合著眼睛的查察判在兩人進來后，猛地睜開雙眼，四。

孤燕和一眾暗衛更是早已從座上起，恭敬道：“見過大公子。”

啪的一聲，端木玉展開手中折扇，輕輕搖，用羊脂白玉雕琢而的扇墜在昏暗燈下彩奪目。

這位家世煊赫不可言的貴公子終于展出他本該有的超然姿態，與當日在那名子面前時的謙恭禮讓判若兩人。

滾滾黃沙，龍門客棧，一時間竟是八方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