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散盡,天方破曉。
一人輕扣門扉,「進——」
「啟稟督主,監軍發來消息,北軍有異,西北軍貌似也有異……」
「哦?」陸錚角勾起:「這倒是有意思了。」
「督主,如今應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陸錚涼涼地看過來:「任誰坐上那個位置,也不關宦的事,做好自己分事吧。」
「若是連家……」
若是連家攻進宮了,如今將連貴妃得罪得狠了,將來還不得首異啊。
來人慾言又止。
在宮裏,人均揣八百個心眼子,捧高踩低是常事,都下意識地給自己留個退路。
「陳秋。」
陸錚突然一字一頓地喚了他的名字。
屬下一愣,眼皮一跳,「在。」
陸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旁人灑家不管,你不能有找退路的想法,你姓陳。」
陳秋瞬間明了。
「是,屬下知道了。」
陸錚見他面上不以為然,顯然並沒有往心裏去,再次直視他:「做人左右逢源是對的,在宮裏,左右逢源也是對的,可關鍵的時候,不能一腳踏兩船,必須有所取捨,你還記得陳喜嗎?」
陳秋面上頓時凜然。
陳喜先前是陳桔公公第一得力的屬下,可後來就是因為左右逢源,被陛下厭惡,
「多謝督主提點。小的明白了。」
「起來吧,把心放在肚子裏,陛下如今正是春秋鼎盛時期,不會有什麼事。」
「督主怎麼如此篤定?」陳生不得不佩服陸錚,都火燒眉了還如此淡定,怪不得能步步高升,是這份沉得住氣的心,便是常人所不及的。
「灑家信重義父。」
陳秋恍然大悟,可隨即又辯駁道:「之前有消息傳來,義父在得知陛下回宮的時候,親眼看到陛下的傷,當場暈厥倒地——」
「那是何時的事了?」
陳秋這才明白,是啊,若是陛下當真病重,義父一定會第一時間通傳消息的。
可若是義父顧不上來呢?
「不,義父這個人,心。若是真的變故,他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咱們的。」
就好比當時自己躺在刑凳上,本以為人生走到了盡頭。
卻還是被義父在要關頭救了下來。
陳秋似乎被說了,可如今話既然說到這個份兒上了,索把話都說開了。
「連家萬一真的發兵變……」
「他們沒有勝算。」陸錚淡淡道:「陛下這個人,雖沒有前朝皇帝那般多疑猜忌。」
「可他畢竟是兵變奪位,如今天下的兵權,三分鼎力。看似連家是他最信任倚重的。」
「西北的盛家,鎮守東部的商仲卿將軍,手中的兵權也不容小覷。」
「以前連家是掌管京畿大營的,所以陛下能起事功。」
「可如今京畿大營是誰在管?」
陳秋忽然醍醐灌頂:「張嵩,邵一明?」
「對。他們兩人也是同連家一起有從龍之功的人,只是他們兩人分外低調,陛下遷都之後,京畿大營便落到了張嵩的手裏,侍衛營則到了邵一明的手中……」
「連家,如今想要得到的消息,都要從他們手中過篩子過一遍,想要的消息,無非是他們讓連家知道的而已。」
陸錚咳了一聲,將外套攏了攏,這才下了定論:「連家如今,今非昔比了。」
陳秋這才茶壺裏煮餃子,心裏有數了。
「還是督主您眼獨到,小的跟著您,懂了不。」
陳秋說著,脖子都梗了起來。
外頭卻這個時候傳來通報:「不好了,連貴妃等人來了——」
陳秋怒喝道:「怕什麼?」
剛要趾高氣揚轉,卻被站起的陸錚一把摁住了肩膀。
「收斂些,人家是主,你是奴。」
陸錚繼續咳嗽了兩聲,對外面人道:「就說灑家在穿服,讓連貴妃稍等片刻。」
說著,拿起一旁的披風細細地籠好。
這才不不慢地走了出門。
外頭的天此時剛剛亮,連貴妃顯然是氣得一宿沒睡,能忍到天亮打上門,已經很不容易了。
陸錚手搭在陳秋的胳膊上,在他的攙扶下給連貴妃請安。
「奴才陸錚,參見貴妃娘娘。」
連貴妃輕嗤了下:「昨日是你阻撓本宮的人搜查,還將本宮的人打傷?」
陸錚面上雲淡風輕,「奴才沒明白娘娘的意思。」
「還揣著明白裝糊塗,打狗還要看主人,你打傷了本宮的人,就是公然跟本宮作對!」
陸錚困的側頭問陳秋:「娘娘的人?昨日你可看到了?」
陳秋連著搖頭:「啟稟督主,奴才沒看到啊。」
「這就奇怪了。」陸錚疑地著連貴妃:「娘娘是不是有何誤會,奴才傷了何人?娘娘不妨將人請來,與奴才對峙。」
連貴妃氣得雙眼瞇起。
張如海是被抬著回來的,曾凡說他閃了腰,不宜挪。
如何能出面對峙?
連貴妃看著面上淡定的陸錚,緩緩上前了兩步,視著他:「陸公公,本宮可與你有何過節?」
悠然一笑,如出水的芙蓉,璀璨多姿,顧盼生輝。
可陸錚眼裏一片平靜,緩緩一笑:「娘娘言重,您是主,灑家是仆,哪裏有主子得罪奴才的理。若說是得罪,若是陸某不小心得罪了娘娘,還娘娘多多包涵,莫與灑家這等閹人計較……」
他說著,還雙手作了個揖,將姿態放得極低。
見他如此,連貴妃面上緩和了許多。
「陸督主如此說,那便是一場誤會了。」既然陸錚給了臺階,就勢下坡。
「對了,昨日宮中有白蓮教的餘孽作祟,本宮為了確保後宮姊妹平安,特意讓人去請嘉妃……」
「可的宮中卻人去樓空,督主可見到嘉妃了麼?」
陸錚臉上依舊泰然自若:「嘉妃?」
他回頭疑地問陳秋:「你昨日見過嘉妃麼?」
陳秋猛地搖頭:「沒見過。」
陸錚又轉頭問他後的手下:「你們呢?昨日可曾見到過嘉妃?」
他後的手下,心中腹誹,不僅見過,還知道如今在您的榻上睡得香呢。
可此時卻全是一臉疑,整齊劃一的搖頭齊聲道:「啟稟督主,沒見過!」
陸錚攤手:「沒見過。」
連貴妃眼裏閃過一狠,明知眼前的人在跟扯謊。
可後帶的人,無論是數量還是能力,都不如陸錚。
行宮,到底還是陸錚說了算。
連貴妃心中恨極,再次上前一步,幾乎是與陸錚鼻尖懟著鼻尖,吐氣若蘭:「陸督主,與本本宮作對,與你並沒有好,不如我們聯手如何?」
若是尋常男人,看到連貴妃如此絕,早就魂歸天外了。
可陸錚眼神平靜得似一潭死水,沒有毫的波瀾。
「娘娘說笑了。」
連貴妃悻悻後退了一步,罷了,閹人如何能欣賞的。
不過是一個廢人罷了!
不值得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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