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寶還沒洗三, 皇上給三法司查的科舉舞弊案有說法了, 大理寺卿寫的折子, 寫好拿給刑部尚書和左都史閱過, 都沒意見三人落款并蓋了印, 呈到皇上面前。
皇上看過之后龍盛怒。
自從落第舉人登聞鼓告狀之后, 乾元帝沒睡過一次好覺, 閉上眼想的都是這屆科舉。他本來抱著很高的期待,想選一批得用的人,也把這個想法說給陸文遠聽了, 讓他好生出題仔細閱卷。陸文遠答應得好好的,卻把事辦這樣。
應試考生狀告主考泄題,還當真拿了證據。
主考說他沒做這事, 讓皇帝信他。
副考說沒參與出題, 毫不知。
派去協助的翰林也都在為自己開,說什麼要是考場出現舞弊況, 是他們失察;要是閱卷不公正, 也能說是他們失職……泄題這種事, 不到三月初九誰都不知道這屆考什麼, 題目只有主考大人清楚。
三法司還沒給說法的時候, 各方已經在為自己開。
乾元帝心里氣憤,因七日之限沒到, 他忍而不發。只是吩咐除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左都史三人之外,誰也不見, 讓底下有了結果立刻呈明。等真正看到呈上去那本奏折, 乾元帝眼前一黑,他一目十行掃完,掃完抬腳就把案踹了。
旁邊伺候的太監總管一,噗通跪下。
“皇上您這是做什麼?皇上息怒!”
乾元帝來回踱了幾步,然后坐回龍椅上,閉上眼深呼吸幾下,吩咐底下將相關人等帶來。
看到結果之前,皇帝想過很多,甚至在想陸文遠是不是私下投靠了別人,結果就查出這麼個東西。
可笑,可笑至極。
三法司順藤瓜竟然查到陸文遠的夫人上,拿下他夫人審過才知道,禍起陸家院。陸老太爺早沒了,老太太當家,命大太太執掌中饋,府上的油水就這麼進了大房。陸老太太生養了四個兒子,四個兒子里面他偏疼老四,平常總會拿私房錢來補四房。這樣一來,二房三房手里,三老爺陸文遠人在翰林院當差,翰林院清水衙門,銀子只出不進,他和三太太又有幾個子,三太太說自己把嫁妝都上了,沒辦法,有這個機會就了心思,想撈點錢。
大理寺卿不愧是查案老手,奏折寫得特別明白,皇帝掃過就了解了況,了解之后他寧愿自己不了解。
最先知道是陸夫人干的,他疑,看完之后就是尷尬以及丟人。
皇帝是尷尬,三法司十分心疼陸文遠,覺得他岳父是跟陸家有仇才把兒教這樣許給他。陸夫人他爹還是堂堂三品,吏部侍郎。
這時候,陸家上下其實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陸老太太幾度氣暈,還是堅強的下了地,換上誥命服杵著拐杖就想進宮去賣老臉求,結果帝后都不肯見人。
科舉舞弊是大案,查下來還是主考夫人賣題,夫妻一陸學士跑不了,再加上陸夫人代那些容……整個陸府都得完蛋。
另外幾房吵著要分家,說立刻分,他們這就同三房斷絕關系。
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啊。
陸文遠是乾元帝的心腹,為皇帝效力好多年了,他讓夫人拖累至斯乾元帝震怒之余也有些心疼,本來是說摘烏紗,抄家,流放三千里地。
就有大臣長跪不起,說夫妻一,陸夫人犯下重罪不也是陸文遠教妻無方?會試泄題,論罪當斬,大臣們在皇帝跟前跪一片,讓皇上聽聽千里迢迢上京來應考這些舉人的聲音,罰得輕了不怕天下讀書人口誅筆伐?
落第舉人還鬧著,朝臣也在施,哪怕是皇帝也必須給個能服眾的代,否則這次事件不會平息。
陸文遠保不住了。
陸家被抄,陸文遠和夫人石氏斬首示眾,府上其他人被判流放。石氏娘家父親吏部侍郎石清教無方,職務暫停,回家反省。陸文遠被選為主考后同他往來切的員也陸續遭殃,沒有親朋好友應試的還好,但凡家中有親友應試,全被牽連丟了烏紗。至于說那些花錢買題的,除功名,發配邊疆充軍。
這是乾元年間發出來的第一起科舉舞弊案,罰得很重,一來平讀書人怨氣,二來殺儆猴。
誰不知道陸文遠是皇帝的人?
皇帝的人犯了事該砍也得砍,該罰也要罰。
聽說這個后續,姜楞了一下,夢里只看到罷,沒看到后面的部分,來趕考的舉人和朝上那些大臣竟然得皇上下圣旨斬首。對陸家是沒多好印象,可這回事,陸學士真的慘。姜靠坐在床頭閉上眼回想了一下陸夫人穿著綾羅綢緞貴氣人的樣子,想象不到會這麼大膽,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科舉舞弊讓普通人聽來像個笑話,對皇帝來說這是頂頂大案,比殺人放火要嚴重很多。
姜生完孩子還有點傻氣,暫且沒想到同自家的牽連。吳氏想到了,送湯來的時候還說呢,幸好做了那個夢,裝病拖著沒讓三郎去那個勞什子的文會,正因為沒去,同學士大人之間疏遠了,之后都沒有往來。當時他要是去了,多往來兩趟,頭頂的帽說不準就沒了。
吳氏一邊說一邊拍著口:“我原先真不知道科舉考試作弊罰得這麼重?原先聽說有夾帶被發現的逐出考場就完事。”
“主考帶頭造假,定不同。聽說這一榜直接作廢,跟著準備重考,但愿郭舉人重考也能取上,否則他恐怕要不好了。”
姜沒說錯,郭舉人不好了,徹徹底底不好了。
聽說主考被定罪他心里就一涼,果不其然,朝廷跟著就宣布之前那一榜不作數,要重考,郭舉人氣瘋了。別人作弊他又沒作弊,他憑本事考上的就不作數了?那要是重考取不上咋辦?那咋辦啊?
郭舉人一整天都沒吃飯,他賭氣,吃不下。
跟他同住在一個院子的榮江心里倒是高興的,本來沒取上,有機會重考求之不得。
前次放榜的時候郭舉人安了他,現在倒過來了,他端著稠粥去安想不通的郭舉人,說過段時間還要考試,讓他多保重別因為慪氣就拖垮了自己。讓他還是好生看書,既然前次都能憑本事取上,這回沒了走后門的,說不準還能考的更好呢!
郭舉人:……
好?好什麼啊!
他哪怕是第二回應會試,心里還是沒底,想的是放手一搏,要是運氣好呢?
所以之前被取中他才會欣喜若狂。
結果舞弊案發了,主考要被砍了,原先的排名不作數了,說要再考一次……
先是大喜,而后大悲,郭舉人病了。
衛去看了他一回,就一回,也沒更多的時間耗在那頭,因為舞弊案拉下許多員,最近需要提拔一些上去頂缺。衛頭年剛剛轉正當上翰林院編修,現在稀里糊涂被提拔正六品翰林院侍讀。
被提拔上去的第二天,從五品侍讀學士教了他一堆東西,第三天,他就被推到皇上面前。
本來要是正常升職不到他,甭管拼后臺拼資歷都不到。想當上侍讀,他咋說也得再熬兩年。現在況不同,皇上跟前總要翰林伺候,偏偏最近皇上的心奇差無比,平常大家搶著到前臉,最近到都推,想方設法推。
正好侍讀被拉下去一個,要提拔人上來,這個時候就有人推薦衛,正好又沒有別人爭搶,衛很順利就升了一階,從七品做到六品。升上去之后只進行了一天的“職培訓”,就被帶到皇上跟前去了。
雖然說科舉舞弊案已經落幕,該罰的都罰了,皇上最近想的還是那個事,看衛過來,想到他是個耿直人,啥都敢說,就問他對這次的事怎麼看?
衛倒是沒有過多評價陸文遠夫妻,他想起上次和姜聊的容,跟皇上說了。說有人登聞鼓告狀的時候,他還在糾結這次的事本,當時真的不相信主考會做這種事。他妻子姜氏看兒子吃飯呢,聽到就說了幾句,說事真或者假三法司查完就知道,不論真假朝廷都應該斟酌一下,任命了主考還給他充分的自由讓他隨意同親友會面這擺明是在他,考驗他的人品道德。與其賭他會不會犯錯,不如直接不給機會犯錯。
最近議論科舉舞弊案的很多,要不是反饋舉人們的態度,就是批判陸家說陸文遠的夫人簡直膽大包天,還有些想趁機多拉些人下去。
朝堂上群魔舞,做什麼的都有,唯獨沒人想到要給皇帝提提建議。
衛這麼一提,皇帝來興趣了。
問他夫人還說了什麼?
“回皇上話,微臣妻姜氏說,朝廷可以設一院落,定下主考之后就請主考搬進去住,吃喝出題閱卷復審都在里面,等排名定了再放他回家,這樣可以很大程度避免泄題,同時應試學子聯系不上主考,這樣就連通關節的機會都沒有……姜氏只跟微臣讀過三百千,不懂朝廷大事,信口一說,說得不好請皇上莫要怪罪。”
衛說完就躬立在旁邊等,等了一會兒才聽乾元帝說:“很好,尊夫人說得很好,這想法乍一聽非常天真,仔細想想真能行,細節稍作斟酌就是很完善的應對措施了。”
皇帝聽著非常慨,說這個辦法簡單,但誰也沒提出來,只你夫人提出來了。你夫人出鄉野,沒學過大道理,卻有急智,比很多男兒都強。
皇帝想起來衛已經是正六品侍讀,就吩咐贈封衛的母妻二人為六品安人。又賞了金銀布匹綢緞等等,這些東西是借贈封安人順便送出,其實是給姜的賞賜。
順口說了兩句,還真的給皇帝出了個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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