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媳婦直接撞在刀口上, 跟著就挨了一通臭罵, 吳氏出夠了氣最后撂下一句我要能收早他娘的全收下了用得著你教???
陳氏李氏都慫了鵪鶉, 一聽這話又朝婆婆看去:“不是說給老三的賀禮, 有啥不能收?”
“用你的豬腦子想想, 非親非故人家憑啥送賀禮來?”
“還不是看咱家發達了。”
“就算咱家發達了, 和他們有屁干系?”
“娘你說啥呢?誰不知道中舉就能當, 老三要是當了他們不都得看咱臉?逢年過節還得捧著金銀財寶過來。”
吳氏聽到這兒把手里東西都扔了:“知道還敢收,老大媳婦你是想讓老三當個魚百姓的貪啊?那些豪紳富商地主老財送賀禮來求什麼你想不到?”
窮人家最恨一方父母同地方上這些有錢有勢的勾結起來剝削百姓,像這種天高皇帝遠的, 告都告不。
原先衛還沒中呢,衛父就說過,說有那天當了得做個利民的好, 要行善舉, 造福一方。人家送啥你收啥,收了還嫌不夠, 當什麼好?那些大貪也不是第一天就那麼黑心, 都是從蠅頭小利謀起, 越謀越大, 到最后回不了頭只得一條道走到黑。
吳氏就算再稀罕真金白銀, 好歹還講良心。
看大媳婦不以為然,道理都懶得說了:“你想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 我告訴你,有本事你就讓你男人你兒子考個舉人出來, 沒那本事就給我憋著。我說了不收重禮, 誰要是敢背著來,讓我知道我非了的皮不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來送禮的都有所求,你要是覺得你能給他把事辦你就收,收的時候想想清楚老三是什麼人,想想他會不會為你破例。”
衛三郎是什麼人?
要是早兩三年,興許還有人覺得他是個有才學的倒霉蛋熱心腸的爛好人。
經過賊那回,村里人不敢小看他了。
仔細想想,衛三郎是好說話,平常跟誰都客客氣氣的,可你看他吃過什麼虧?十里八鄉的讀書人加起來也不了,年年都有人趕考,中秀才的都沒幾個,舉人就這一個獨苗苗!他還能是個簡單人?
其實早先就看出來了,衛這人不重口腹之,也不太在意臉面,不怕同窗知道他家貧,更不擔心人家瞧不起他……遇上投緣的他跟你深一二,不投緣的見了面也能點頭打個招呼,衛在鎮上學塾人緣不差,府學那邊也鮮有人厭煩他,但他并不是八面玲瓏曲意逢迎的老油子。你指用人拿他,恐怕拿不住。
想到這里,兩個嫂子就難了,李氏還知道忍耐,陳氏皮子一就把心里話說了出來:“他又不收禮,又不給家里行方便,考個舉人有什麼用?不賺錢還要花錢擺流水席?是不是瘋了?”
“收不收禮都沒你份,擺流水席又沒花你一分錢,嘰歪個啥?”
“咋就沒我份?分家之前我們也給他出了力的!”
吳氏就笑起來:“你還知道分家了?沒錯,衛家分了,兩年多前就分了!當初說要分的是你倆,你們看不起老三跟我說什麼來著?讓別費這錢,連著三回都沒考上就是注定考不上的,再供他也是白搭!這話是不是你說的?大郎媳婦你敢認不?”
陳氏尷尬啊,又不得不站出來為自己爭取,說就算看走眼了,當初難道就沒給老三出力?現在他發達了憑啥不帶兄弟一起福?
沒等吳氏張,衛老頭跟人說完話回屋來了,正好聽到這幾句。
他本來紅滿面的,突然就垮了臉:“這是你想的還是老大讓你來說的?”
在這個家里,做主的通常都是吳氏,衛父開口的次數不多,但每一回,只要他說了就必定作數。比起挨婆婆罵,陳氏更怕看公公冷臉。埋頭做事不敢接茬,衛父卻沒放過他,回走出門去站在檐下喊衛大郎過來,等他過來之后就讓他跪下。
衛大郎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他第一時間沒作,衛父就抄了子他上:“我讓你跪下。”
衛大郎踉蹌著跪了:“爹你這是咋了?突然這樣……”
“我咋了?當初你們要分家我不同意,你們兄弟堅持要分,說家了不能想著兄弟,也得為婆娘和兒子打算,這話可是你說的?我當時明擺著告訴你,我說‘今天要是分了家,往后老三高中飛黃騰達了你們誰也別想靠上來,邊都別來沾’,我讓你想想清楚這個家要不要分,你當時怎麼回的?你說!”
分家那出可說是衛大郎心里的痛,他不敢多想,卻不料今日又被老父提起。
衛大郎低著頭,咬牙關,不開口。
衛父站他跟前居高臨下看他:“你不說我替你說,你當時也像這樣跪在我面前,說你做兒子的不孝,求我全。你覺得兄弟拖累你了,不信他能翻,你要分家。當時多氣,現在骨頭了攛掇著婆娘變著法討好來?大哥做到這份上你還要不要臉?我要是你分了家我就不會盯著兄弟屋里,他吃山珍海味是他,我吃糠咽菜是我自己求來的,我求來的我就認了。咋的兩年多之前你們鬧了一出分家,現在想給我提合家不?我活到今天沒聽說過這種事,明擺著告訴你門都沒有,領著你婆娘滾回家去自個兒想想明白,不蒸饅頭也該爭口氣,別讓人看不起你。”
衛父很訓人,訓起來也不像吳氏破口大罵響能傳出去老遠,他句句都是用說的,片能讓衛大郎臊得面紅耳赤聽完頭都抬不起來。衛父說完就坐一邊去了,衛大郎低著頭跪了會兒,爬起來拖著婆娘陳氏就走。
他倆回去怎麼鬧衛父才懶得管,反正態度擺出來了。
你要分家。
你分了家。
你分了地分了口糧拿了銀子自立起門戶。同老三哪怕還是親兄弟也已經是兩家人了,沒聽說過兄弟落魄時嫌他拖了家里后,等人發達了還往上靠的。一同患過難到福的時候才有你的份,只想拿好你做什麼夢?
衛父也猜到今兒個這出是陳氏自己搗鼓出來,大郎還不至于。
為什麼打他罵他?還不是想他管管這婆娘,他不管別人怎麼說?夫妻本來就是一,陳氏生這些幺蛾子丟的也是他衛大郎的人。
李氏看了個全程,嚇傻了,剛生出一丁點小心思就被公婆合力掐熄。等幫完忙回去,剛喝了口水,就聽見屋外有人喊,出去一看是娘,娘家那個。
“有啥事嗎?”
“沒事不能找你說說話?你都有些時候沒回來看看,我和你爹還有你哥你嫂子都想你。”
李氏也不蠢,能不知道娘為什麼來?往常一年到頭沒想過,這會兒突然惦記起來,不就是來套近乎?想著把關系拉近,后面才好跟著沾。要是平時,打打馬虎眼糊弄過去就算了,這會兒實在提不起勁,先轉進屋,讓娘跟進來,又給倒了碗水,才坐下說:“娘你別費這些心思了,沒用。”
“我就是過來看看你……”
李氏盯著看,好一會兒才問:“這話你說出來自己信嗎?”
“你的意思是沒準備幫娘家唄?做人可得講良心,咱家把你養大,給你說了這門好親事讓你來衛家福……你好了咋能不管爹娘兄弟?我們哪兒對不起你?你一發達就想把娘家撇開?”
這話可以說十分誅心,李氏聽完就帶上哭腔,說:“是我不想幫?我幫得了嗎?中舉的又不是我男人!你是不是忘了衛家早就分了家?大家各過各的,我都占不上什麼便宜要怎麼幫你們?”
李氏他娘問啥意思?分了家不也是親兄弟?哪家兄弟發達了不互相幫襯?
“娘你別跟我使氣,真沒用,剛才我大嫂上老屋鬧了一場,公公他沒說大嫂的是非,直接喊大哥到跟前跪下,一聲聲問,問他當初是怎麼說的?要分家的是不是他?指天發誓說以后兄弟發達了也不上門討口飯吃的是不是他?大哥被問得抬不起頭,最后自己把大嫂拽回去了,我就在旁邊聽著,一聲也不敢吭,公公婆婆那些話不是說給大哥大嫂聽的,也是說給我聽的,我要鬧也是這下場!”
“你要不信我跟你保證,老三他要是肯幫我家,我到時候一定不忘記娘家,這樣行了嗎?”
哪怕得了這話,李氏娘也沒半點高興。
衛老頭和吳婆子這態度,他們怎麼高興得起來?
后來第二天,衛家就開了流水席,這回的席面從早開到晚,不停要上菜,讓吳氏來張羅咋行?去鎮上請了廚子過來,鎮上酒樓的廚子聽說是新晉舉人老爺家開席,忙不迭答應下來,他帶著學徒一塊兒來的,把看家本事都使出來,鄉下難得見到這麼好的菜,過來蹭喜氣或者攀的客人吃得滿都是油,吃好喝好他們前腳走,后腳又有人來,衛家熱鬧了整整一天,十里八鄉認識的不認識的全來個臉,并且還沒有空手來的。
有人問衛接下來的打算,有人讓他發達了不要忘記父老鄉親。
李氏娘尋著機會湊上前去,喊著吳婆子說:“親家母,等你家三郎當了也提拔一下我們,讓我兒子上衙門當差去!”
吳婆子轉頭看向二媳婦:“還不扶你娘去歇會兒,喝醉了都。”
因為狗子掉了冬水田,錢桂花在家守著他,走不開,就沒來。姜家那頭除了姜父之外,就是姜大伯一家過來。姜大伯娘就在這桌,聽著也是一陣笑:“可不是喝多了?我們都不好讓舉人老爺難做,我還是舉人娘子親伯娘呢。”
吳氏點了點頭:“往常咱們最討厭那些自己當了就帶著三親六戚魚百姓的,早先三郎還沒中,他爹就說過,有朝一日他當了,要當個為百姓做事的清白好,親家母你說這個不,不。”
李氏娘拼著讓兒難做也要在今天開口,就是想著在這麼多人面前衛家總不好拒絕,咋說都是親家。
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姜家婆娘,擺出份把給擋回去了。
偏偏人家說得還很在理。
姜家是姜的娘家,咋說跟衛都要更親,人家都沒上趕著要這要那,你李家人怎麼好意思?李氏娘垮著臉走了,這麼一鬧李氏都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只得借口說送,跟著一起走。
走出去一段之后就停下腳步抹起眼淚來。
“娘你是不是嫌我日子太好過了?你鬧啥?”
“我不就是提一句看看,萬一說了呢?”
“你說了,說了嗎?你沒說還連累我,自從鬧了分家婆婆看我和大嫂都不順眼,有機會就要罵兩聲,我平常都不敢太往前湊,你還尋著這種日子強出頭跟要好……我原先想著慢慢同老三修復關系,他們兩口子都好說話,等關系拉近些,我再跟他訴訴苦,看他肯不肯拉一把,就讓你給攪黃了!!你就那麼著急,這種事急得來嗎?”
李氏娘一臉悻悻:“你昨天那麼說,我著急啊……我想著今天人多,這麼多人看著總不能給親家沒臉。”
“你今兒才認識我婆婆?要過臉嗎?算了,已經這樣我說啥都沒用,你回去吧,別再來鬧,你鬧一回我日子就得難過一回。”
……
先前李氏和陳氏都不信公婆能做那麼絕,他們也是想著哪怕分了家,親兄弟之間的緣能斷了嗎?兄弟之間有一個發達了他能不幫其他人?
現在吳婆子他們用行證明他真能撒手不管,偏偏當初為了能順利分家他們把難聽的話都說絕了,村里多人聽在耳中,如今想咽回去,那簡直笑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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