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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五十一章 血濃於水

不惜一切想救阿歡,可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解蠱續命換來的是父死妻離,這樣的餘生他真的會歡喜嗎?

可若不救,又將社稷置於何地?天子之命關乎的豈止是社稷,還有太多忠臣良將的命運。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當今朝中的殿前班子、地方的佈政循吏、邊關的治軍良將,哪個不是多年來淘選出來的?文臣武將們忠君勤王多年,與天子早已抱負相係、利益相連,天子若言棄命,豈不令群臣寒心?

一麵是人的心願,一麵是社稷的責任,究竟如何抉擇纔是對的?

「讓娘子擔心了,為夫這一覺睡得可久?」這時,步惜歡的話打斷了暮青的思緒。

「……有一日夜了,昨夜風雨大作,風浪將咱們帶離了航線,所幸清晨時發現了一座無名島,魏卓之已命人上島打探過了,眼下正與將領們繪製返航路線。」儘管心中掙紮,但今晨之所遇,暮青依舊隻字未提,何時返航,也未明言。

步惜歡毫不疑,他的邪熱雖然退了,但子尚且虛弱,隻醒了一會兒,連半碗粥水都未喝罷就又睡了。

暮青睡不著,也不敢睡,甚至連抉擇的事都無法思考,隻是坐在榻邊看著步惜歡的睡,一看就是一夜。

清晨時分,步惜歡醒來時,暮青仍坐在他昨日睡時的地兒,清瘦的臉龐上添了幾分憔悴。

「昨夜沒睡?」他問。

「睡了,剛醒不久。」答,邊掛著淡淡的笑。

「……」瞎說,連地兒都沒挪過,眼都熬紅了。

步惜歡心如明鏡,卻未說破,隻是笑了笑,說道:「為夫了。」

暮青愣了愣,憔悴的臉龐上終於浮起幾分神采來,起道:「我去傳膳!」

軍醫煎藥去了,梅姑年事已高,這兩日數次用功力,暮青擔心子,昨夜便勸去隔壁屋歇息了。門外有侍衛,暮青吩咐一聲即可,但不放心,親自到門口絮絮叨叨地吩咐了好一陣兒,粥裡該放何,菜食添幾許味料,連果品都吩咐要蒸的,不可端生冷的來。待侍衛領旨去了,暮青回到榻前,步惜歡已經自己坐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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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倚著靠枕,笑看著,瞧著像要大好了的樣子。

暮青不知這人是為了安而裝樣子還是真好多了,去端水。屋裡置了隻小銅爐,埋著白炭,壺子一直以闇火溫著,暮青將水端到了榻前,步惜歡瞥了眼暮青的手,未與爭,由端著茶盞,喂他一口一口的輕啜慢飲。

自打帝後登了船,船上的膳食就常備著,早膳沒多久就端來了。

清粥煨得久,早已十分香,裡頭添了些溫之,單是聞著粥香便令人食慾大。步惜歡依舊由著暮青喂他,他喝了一整碗粥,用了半碟小菜,連蒸果子都吃了一碟。

瞅著暮青安心了的神,步惜歡暗自一笑,這才問道:「航路圖可繪製妥了?魏卓之可有來報何時?」

暮青正放碗筷,聽聞此話毫不,回道:「他說觀海上風雲,今夜恐有大霧,奏請明早,我準了。」

此話不假,隻是有所瞞,暮青深諳掩飾之法,步惜歡自然不覺有疑,他坐了會兒,便道乏了,「為夫想再歇會兒,娘子可願作陪?」

他看的目的,藏著掩不住的憂,唯獨不見乏了的樣子,不過是想讓歇著罷了。暮青心知肚明,也不說破,隻道:「好。」

不論他有何所求,都願意應好。

暮青揣著重重心事,難以安睡,隻是累得狠了,抵不住步惜歡的輕拍慢,終究還是睡了過去。

這一覺沒睡多久,也就兩個時辰,醒來時,日正好,恰是午後。步惜歡正低頭,就像守在榻前著他一樣。

這一刻,暮青恨不得時就此停住,今夜永不來臨。

「那島形似臥佛,瞧著是靈地,娘子可願陪為夫上島走走?」步惜歡笑問。

暮青心裡咯噔一聲,卻未失智,立刻問道:「你下過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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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惜歡笑道:「躺了幾日了,再不鬆鬆筋骨,人都躺乏了。」

「……」

「隻要這蠱不折騰,為夫子沒大礙,你瞧,這會兒不是好多了?總在船上待著也不好,瞧今日風平浪靜,去島上走走可好?」

「那島雖形似臥佛,卻是座無名島,沒什麼可看的。」

「至腳能沾沾地,如若不然,待明早,恐要有些日子挨不得岸了。」

以為暮青擔心他的子,步惜歡說罷就下了床,他早在睡時就更過了,此刻除了麵蒼白些,倒也瞧不出剛病過一場。

暮青見步惜歡興緻頗高,怕是反對會掃了他的興,又怕惹他起疑,思量再三,隻好默許。

日頭晴好,波如鏡,步惜歡走出房門,憑欄遠眺了片刻,回頭笑道:「臥病幾日,真辜負了這景。」

魏卓之聽說帝後要上島,匆忙趕了過來。

暮青遞給魏卓之一個稍安的眼,說道:「陛下躺乏了,想上島走走,點兵百人隨船護駕即可,切勿驅艦圍島,以免驚擾漁民。」

魏卓之聽著此話似無暗示,料想龍欠安,不會閒遊太久,至遲日落,必定歸來,而行在今夜,隻要艦船不在島西南登岸,帝駕撞不見太上皇,倒也無妨。於是,他道聲遵旨,即刻點了艦船兵。

今夜舉事乾係重大,魏卓之有部署,便未隨駕,船上隻跟了梅姑、老翁、疤麵軍醫和百十侍衛兵。

島嶼四周暗礁林立,護洋船驅不得,駛至礁石林外,暮青又陪步惜歡換乘鳥船,這才登了島。

登島之地偏北,山地帶,藤蕨葳蕤,銀灘似河,男子披日,與和風山海為伴,宛若佇立在星河盡頭的謫仙人。

「果真是鍾靈毓秀之地。」步惜歡眺著被日勾勒出一道金邊兒的島嶼,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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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你好看。」暮青一本正經地答。

步惜歡聞聲看來,眸波溺人,「娘子日後若總這麼說話,為夫必可延壽幾年。」

暮青把臉一撇,步惜歡以為不自在了,卻不知是那句日後之言心。

「那邊似乎有人家。」步惜歡指著山那邊飄起的炊煙道。

暮青道:「你子剛好些,別翻山越嶺了。」

步惜歡卻興緻不減,「漁民世代安居於此,山中必有通徑,娘子如若不信,不妨走著瞧?」

暮青頭一回知道「走著瞧」是這麼用的,沒好氣地道:「島民連當今年號都不曉得,可見鮮見外人。你跟個神仙似的,別去驚擾人了。」

步惜歡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沒聽說過神仙擾人的,這是誇他呢?還是罵他呢?他笑著牽起暮青的手,慢悠悠地道:「無妨,你我同往,島民瞧見娘子,即知為夫是紅塵中人了。」

說罷便往山中去。

暮青攔不住,隻好往東一指,「那邊山勢低些,走那邊吧。」

空相大師說,半年前,他們的船礁後便上了島,漁民們對僧人甚是信敬,恰巧島西南有座石廟,他們便借住在了廟。往東去,應該不上恆王。

一隊兵在前探路,不一會兒,小將便奔回來稟說前麵有條石徑通往山間。暮青翻了個白眼,步惜歡笑了聲,拉著上了山。

石徑藏在幾株老樹的纏枝後,石上青苔遍生,暮青擔心路,剛想牽步惜歡的手,便被他握住了手腕。

的手傷未愈,他擔心牽著的手上山會扯裂的傷口。

兩人就這麼慢慢走著,行至半山腰,繞出一片散竹林,眼前忽然豁然開朗。

隻見一座小村藏在山林間,青石為屋,幽木作徑,好一派安寧景象。

村中有人,卻家家闔門閉戶,侍衛們並未擾民,隻是遠遠地跟著帝後。二人漫步於古道上,山風拂來,月袖與日共舞,青同山巒一,兩人攜手走過綠藤青胎遍佈的屋前柳下,若一對閒遊凡間的瑤池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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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鮮見外人,前夜風浪大作,清晨出門檢視漁船的人回來喊說海上有神船,村人們聚在山上一看,見神船高大如山,便七八舌地說世間有大惡,神船天兵下凡收惡人來了。可村中鄰裡和睦,連吵的事兒都有,哪來的惡人?村長急忙前去石廟尋空相大師求問吉兇,大師乘船而去,回來後說,來者是大興帝後,乘風浪而來,不日即去,切勿憂懼。

村民隻從老人們那兒聽說過大圖國,不知世間還有個大興國,這兩日,大傢夥兒沒湊在山頭那些神船,議論皇帝皇後長了幾隻鼻子幾隻眼。老人們說,皇帝是牛鼻大眼,皇後是細眉小口,帝後威風凜凜,誰敢瞅一眼,立刻就會被殺頭。今日一見,村人們不疑老人之言,倒疑起了石廟裡的高僧——凡人哪有這般好看,分明是神仙下凡來了,後頭還跟著麵目可怖的雷公電母和披甲挎刀的天兵天將呢!這怕不是天帝天後駕臨凡間了吧?

隻聽天後道:「果真很。」

天帝道:「不及娘子。」

天後哼道:「那你在寶船上看我就是了,何必登島擾民?」

天帝笑了聲,「好,不擾民,此路瞧著通向東邊海灘,咱們順路下山,去海灘上坐會兒可好?」

天後嗯了聲,兩人便攜手而去了,風姿絕代的背影漸被兵將們遮住,連一話音也隨山風散去,二人的音容風華卻留在了古村中人的記憶中,從此世代相傳。

……

古村看著不大,下山的路卻頗長,暮青擔心步惜歡累著,路上時不時地邀他閑坐賞景,兩人見海灘時,日頭已經偏西了。

「累嗎?返航可好?」問話時,暮青探了探步惜歡的額溫。

步惜歡失笑,「累倒是不累,隻是方纔聞著村中的煙火氣,甚是想喝娘子煮的粥。」

暮青愣了愣,「在此?」

船上為了防火,爐灶四周糊著厚泥,因而導熱不佳,為了便於料理,軍中所食之米皆是行軍前就炒了的。步惜歡想喝的粥得使大柴旺火,自是不能在船上。

暮青看著步惜歡懷唸的神,不忍心拒絕,又擔心誤了天,這遲疑之態讓步惜歡犯了疑,子冷直,一向不喜藏著掖著,凡事若有顧慮,必定直言,怎麼今日事事遲疑?

「怎麼了?」步惜歡關切地問。

「……沒事。」暮青回過神來,轉便命侍衛們去村中借鍋買米、拾柴搭灶去了。

興許,今日是最後一次為他煮粥,如他所願吧。

這時辰在海灘上待久了仍有些曬,步惜歡邪熱剛退,暮青擔心他經不得久曬,又擔心傍晚起風,海灘上風大,他會染上風寒,於是在海灘和樹林的邊界尋了個避風遮的地方,命侍衛們在此搭灶。

步惜歡著暮青忙碌的背影,回頭了眼海上,心有所似的,莫名有些心慌。他來到暮青旁,牽住的手,將擁進了懷裡,「青青,你沒事瞞著我,是嗎?」

暮青的心跳了一拍,沉默了片刻才道:「沒有,隻是島外遍是暗礁,今夜又有大霧,我擔心返航遲了會遇險。不過……眼下也不算太晚。」

「……」是嗎?既然不算太晚,何必如此遲疑?

步惜歡心知暮青沒說實話,卻道:「下回我早些告訴你,讓你早做準備,可好?」

「好。」的答音很輕,悶在他口,灼得卻不隻是他的心。

日暖風輕,海浪淘沙,兩人就這麼在海濱的樹下相擁著,捨不得分開一刻。

柴火生好了不久,去村中借鍋買米的侍衛們就回來了,步惜歡擇了上風坐下,看著暮青圍著鍋子添柴燒水,不由失笑。

暮青瞧見,問道:「笑什麼?」

步惜歡道:「上回與娘子圍鍋而坐,鍋裡煮的是腐,萬幸這回煮的是吃食。」

「……你想點兒別的,待會兒喝粥喝出別的味兒來,別賴我。」暮青說罷,低頭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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