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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二十七章 神權之國

嘉康二年三月初一,清晨。書趣樓(www.shuqulou.com)

趕往邊境迎駕的南圖軍在國境線附近的山坡下發現了千餘戰馬、數輛囚車和遍地的刀兵。馬有死傷,刀有折損,囚車空了,就是沒有一

南圖軍在戰馬的蹄鐵和刀兵的柄首上皆發現了“神甲”的烙,不由驚出一冷汗,欽差急忙命一隊禮兵奉國書越過國境線,到南興的邊境小城泰安縣報信。

新上任的嶺南節度使還在泰安縣督監邊防,見到國書和使節頓時驚跳上馬,馬不停蹄地趕回國境線上,一看見山坡下的景就揪著南圖欽差的領子問道:“這他孃的怎麼回事?!你說!”

南圖的欽差被罵懵了,“節度使大人,我等剛到,怎知出了何事?貴國英睿皇後殿下要出國境,難道貴國未派大軍護駕?”

烏雅阿吉罵道:“放屁!小爺親自率兵護送的,出國境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會出事?”

南圖的欽差著實回答不了這個問題,隻覺得這遇刺的場麵古怪得很,活不見人死不見的,一支千餘銳總不會憑空消失了吧?

他有心與南興的節度使互一下口風,好速速判斷出兩國貴人的生死去向,卻不料烏雅阿吉是個沉多疑的子,竟盤問起他來。

“南圖國君病重,這國書不會有假吧?上回遣使送來的國書裡可沒說會派兵馬儀仗迎駕,時隔數月纔想迎接,這其中該不會有啥謀吧?不然怎麼你們事先不遞國書,要來了才遞?而且我們皇後殿下偏在此時遇刺,戰場又顯得如此古怪?”

南圖的欽差一聽這話差點吐,可又有苦不能言。沒錯,迎駕的事按規矩的確應該先遞國書,可提前遞,豈不是給三殿下應對此事的機會?且皇上病重,國書還真是出自左相大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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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歸謀,上自不能承認,於是南圖的欽差把臉一沉,義正辭嚴地表示這是誣蔑!是潑臟水!是最嚴重的挑釁!

烏雅阿吉蔑笑一聲,態度張狂地問候了左相盤川的祖宗十八代,並表示我們皇後殿下是在南圖境失蹤的,你們推卸不了責任,奉勸你們在事傳到我國朝中之前,把我們皇後殿下完好無損地找出來,如若不然,那就等著天子一怒,染河山!

南圖和圖鄂都在權力更替的要時期,不住邊線戰事,這話簡直是**的威脅!

南圖的欽差怒不可遏,但尚未理智盡失,起先他隻是覺得戰場古怪,如今倒覺得南興員的態度也很古怪了。按說英睿皇後失蹤了,南興人應該更急纔是,可這位新上任的嶺南節度使竟隻責令南圖尋人,毫沒有幫忙的意思,這其中莫非有何

莫非……嘶!

這欽差心裡咯噔一下,暗道:是啊!英睿皇後是何許人也,這戰場如此古怪,莫非是事先料到左相大人會派兵馬前來迎駕,故施此計,意騙過南圖大軍?

假若如此,那神甲軍能藏匿的地方隻有兩——南興境亦或神脈山中!

假如神甲軍已進了神脈山,那嶺南節度使應該怕南圖大軍尋人纔是,可現在卻催促他們尋人,這於理不合,隻能說明英睿皇後和三殿下不在神脈山中,而是尚在南興境!這定是調虎離山之策,神甲軍假作遇刺失蹤,意圖騙南圖兵馬折回,沿路搜尋,待南圖大軍離去之後,神甲軍便不必再擔心後有追兵,而是可以尾隨他們前往都城,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何嶺南節度使不急了。英睿皇後並非失蹤,而是待在南興國境,在南興大軍的保護之下藏了起來,嶺南節度使心知駕安全無虞,自然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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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真是好一齣遇刺的戲!

南圖欽差心裡冷笑,又暗暗慶幸烏雅阿吉不擅使詐,不然可真要中計了!

“穀將軍,你看此事……”南圖欽差假裝要於領兵的將領商議,於是將人拉去遠,一番嘀咕,忽然將話音一揚,“將軍說的是,那就有勞將軍率將士們四搜尋了!”

那姓穀的將領拱了拱手,隨即懶洋洋地上了馬,手一揮,帶著千餘人拖拖拉拉地走了。

南圖欽差回到坡上,皮笑不笑地道:“節度使大人,穀將軍已率大軍速去搜尋了,請節度使大人放心,貴國皇後殿下是在我南圖國遇刺失蹤的,我國朝廷絕不推責任,下這就命餘下的大軍在此紮營,尋不到皇後殿下的下落,絕不班師回朝!”

皇上病重,三殿下奉旨回國,已在嶺南耽誤了好些時日,他想藏那就藏著,倒要看看熬到最後是誰沉不住氣!

或許,就這麼耗著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耗到皇上駕崩,大殿下登基,豈不更妙?總比迎英睿皇後和三殿下回朝攪風雨要好得多。

方纔,穀將軍已率人回都城報信了,在左相大人的手諭傳回來之前,他就在此紮營靜待,不走了。

南圖欽差得意地看著烏雅阿吉,果見烏雅阿吉的臉沉了下來。

烏雅阿吉目藏兇心卻罵了一句!

——傻帽兒!

神脈山蜿蜒千裡,形如臥龍,大圖國人自古便將此山視為龍脈,故得此名。

而今,神脈山卻如一把巨大的鐮刀將大圖國攔腰斬斷,為了南圖和圖鄂的國界山,以此山為界,皇族、神殿各治其國。

日似盤盂,草木葳蕤,神脈山腳下的老林裡,一塊山石轟隆而開,青苔震落,群鳥驚飛,石間沙土簌簌落下,數道黑影自縱出,掠樹端,頃,幾道咕聲傳來,這才陸陸續續地走出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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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老一出來就環顧了四週一眼,見旁立有一塊神碑,這才鬆了口氣。幽長仄,墓道似的,行走其中,憋悶之著實熬人,所幸真無岔路機關。

“慢些。”這時,巫瑾的聲音傳來,雲老轉過來,見巫瑾和暮青結伴從道中出來,行至道口,巫瑾一抬袖,遮了暮青頭頂的日

細碎,公子如玉,暮青一烏袍負手而出,立在斑駁的袖影裡,凜凜英氣,鋒銳人。

一名侍衛從樹端躍下,就地跪稟道:“啟稟皇後殿下,大軍此刻在神脈山腳下的老林裡,林外未見南圖兵馬。”

“大軍急行,你們小隊戒備後方,一個時辰一報。”暮青說罷,轉頭問巫瑾,“大哥,使節團中可有向導?”

巫瑾見暮青已適應了山中的線,便將袖子放了下來,轉看向景子春。

景子春稟道:“回殿下,子敬識路。”

“哦?”巫瑾有些意外。

“啟稟三殿下,下是獵戶人家出,年時家住神山腳下,知山路。”方子敬恭敬地稟道。

巫瑾隨即瞭然,使節團裡雲老德高重,景子春、木彥生等人皆是豪族子弟,這一路走來,方子敬謙卑寡言,的確顯得無足輕重。他若是士族出,即便位比人低幾品,事上也無需如此作低,原來是寒門子弟。想來如非他知山路,這出使的差事也落不到他上。

“那就有勞方大人了。”巫瑾溫和地朝方子敬施了一禮。

方子敬嚇了一跳,急忙避讓回禮,“不敢當!下自當盡力!”

說罷,他便匆匆地頭前帶路去了,步伐快得跟後有虎狼追他似的。

……

時值春,神脈山中悶熱,古木參天。方子敬率領一隊神甲侍衛在前驅蟲開路,暮青、巫瑾及南圖使節團眾人跟隨在後,木彥生、端木虺等左相黨羽被押在後方,因幾人眼前蒙著黑布,故而大軍在山中行進得並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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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命偵查的神甲侍衛每個時辰前來奏報一回軍,直至傍晚,後方也沒有南圖追兵進山的跡象。

黑時,方子敬將大軍帶到了一條溪邊,溪水清淺,前有石灘,側有崖壁,崖下立有一塊神碑。

方子敬道:“啟稟皇後殿下,三殿下,天已晚,大軍今夜可在此宿,明日過河而上,以今日行軍的腳程而言,微臣估再走五日才能見到人煙。”

大軍雖然棄了車馬,但神甲侍衛們上都背著乾糧,撐個四五日不問題。因前後三五裡皆有衛哨,暮青便命人生了火,眾人圍火而坐,就著乾糧清水就是一頓。

此前,使節團出使南興的路上一直由地方州縣的驛館盛接待,就是隨軍平定嶺南的日子裡,三餐規格也不曾降過多,像今夜這般啃乾糧還真是頭一遭。

軍中的烙餅乾得很,但勝在充,暮青從軍西北的路上就吃這烙餅,習慣了,卻苦了使節團眾人。

雲老年邁,牙口不好,景子春也是錦玉食慣了,啃了兩口烙餅就臉發苦。倒是巫瑾無甚嫌棄之,細嚼慢嚥,彷彿嚼的是山珍海味,飲的是瓊漿玉

暮青率先吃罷,目在使節團眾人手裡那些沒啃兩口的烙餅上掃過,淡淡地吩咐道:“伐竹為,煮餅吃吧。”

使臣們一聽,無不鬆了口氣,彷彿早就盼著這話了,隻是暮青沒發話,愣是一直無人敢提。

雲老將眾人的神看在眼裡,不由隔著篝火打量暮青,蒼老的眼裡彷彿藏著一團野火,炎盛灼人。

也不怪他們畏懼威,一路走來,步步是險,這子的奇智大勇使臣們親眼所見,怎能不敬不畏?就連他自己,當初得知那計審敵策的神甲年竟是聞名四海的英睿皇後時,也是嚇了一跳。

如此大事,三殿下竟瞞了他半路,直到大莽山一役之後,神甲軍要前往仙人峽與英睿皇後裡應外合擒殺嶺南王,三殿下才道出了實

三殿下不信任他,即便對子春也不見得信重不疑,英睿皇後的容貌與聖頗為相像一事,三殿下對子春都一直說是巧合。

可……當真隻是巧合?

三殿下此番回國,非用奇謀難大事,而英睿皇後恰恰智勇無匹,擅出奇謀,有相陪,三殿下理應如得神助纔是,可為何越是這麼看著英睿皇後那頗似聖的眉眼,他心裡越有的不安呢?

“雲老大人可是有何話說?”暮青往篝火裡添了樹枝,淡淡地問道。

雲老醒過神來,急忙咳了一聲,搪塞道:“哦,倒也沒什麼,老臣隻是在想……為何沒有兵馬追來。”

暮青心知此話不實,撥弄著篝火眼也沒抬,“有人善後,自然不見追兵。”

烏雅阿吉說他來善後,暮青雖然沒問他會使何手段牽製住南圖的兵馬,但他若連此事都辦不好,那就該擔心他能不能節製住一潭渾水的嶺南了。

沒有追兵,恰恰說明步惜歡和沒看錯人。

暮青垂著眼簾,篝火熊熊,夜風暖人,心口卻有一塊寒涼之,隔著神甲都能覺到沁涼。

雲老沒再接話,一提起烏雅阿吉來,他便想起了已被毀了的聖,頓時覺得先前咬的那口烙餅在腹中作祟,割得腸都疼。

巫瑾看出雲老的心思來,便把話鋒一轉,不疾不徐地道:“沒有追兵倒是好事,說明迎駕的兵馬尚不知本王在神脈山中。神殿大權更替在即,我娘邊必有眼線,我擔心改道的訊息會走,故而未傳信給。現今,朝中和神殿皆以為本王要回國,誰也不知本王會改道圖鄂,倘若大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抵達神殿,必能打神一個措手不及!可大軍孤圖鄂,無人接應,這千餘人在邊鎮十分顯眼,如何能神鬼不覺地抵達神殿纔是眼下應當商議的。”

這的確是當務之急,景子春下意識地瞄向暮青,方子敬啃了一半的烙餅也放了下來。

雲老代眾人問道:“不知皇後殿下可有奇策?”

這話問到了眾人的心坎兒裡,一時間無人不豎直了耳朵。

卻見暮青拿著樹枝挑弄著火堆,臉頰被火烤得生了幾許明霞,一開口,嗓音卻清冷如舊,“奇策在於出其不意,既然要出其不意,那豈能事先計劃?這一路上,本宮事先沒料到淮州會反,是折道去的淮州,也沒事先計劃在仙人峽擒殺嶺南王,是臨機做的決斷,而今改道,更與原先的行軍路線相悖,可見軍千變萬化,事先計劃難以周全,待大軍到了邊鎮附近,本宮自會臨機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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