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大師乃得道高僧，百壽高齡，佛法高深，乃大興國寺大寒寺的住持，深百姓信重。書趣樓(www.shuqulou.com)自大興江山一分為二之日起，汴河上便封了，任何人都不得渡江，空相大師怎麼會出現在汴都城中？

百驚疑，步惜歡也著實意外，因空相大師乃三朝國師，德高重，他隻得住了早朝，命小安子前往乾方宮中請暮青前來，並親率百出殿相迎。

暮青趕到金鑾殿上時，空相大師已在殿。

隻見老僧披金縷袈裟，手持九環禪杖，麵目慈祥，相善莊嚴。

三年前，暮青曾與步惜歡夜至盛京城外的大寒寺中，得了空相大師的一本經書、一本棋譜及一句贈言，所談之事中涉及的母族。如今，母族之事尚未查實，經書亦未參，暮青還以為無緣再見空相，著實沒想到他會忽然來見。

金鑾殿上，帝後一同坐在座上，百分列於兩旁，暮青問候道：“一別三年，方丈大師一切可好？”

“阿彌陀佛。”空相宣了聲佛號，笑道，“老衲決意雲遊四方闡揚佛法，故已辭去國寺方丈之位，如今隻是個遊腳僧罷了。”

“哦？”暮青看向步惜歡。

步惜歡對道：“空相大師四月初自寺中辭行，一路東行，乘船渡海，雲遊而至。”

暮青心中之這才消減了些，佛教乃大興國教，歷代帝王即位時都會參拜國寺，齋戒禮佛，以昭仁心。空相大師已有百壽之齡，歷經四朝，德高重，北燕以大興江北之地立國，新帝登基，正需定民心，怎可能放高僧南渡？但三月底盛京事變，四月初時北燕未立，國師辭位一事沒有可以奏請之人，也正因如此，空相大師才能行。他應是料到了江上會戒嚴，所以才渡海而至。

但暮青的疑慮消減了，百卻還驚著。空相大師是大寒寺的一位高僧雲遊時所拾的棄嬰，他剃度出家時才三歲，那日天降祥雲，大興三年風調雨順，民間仰頌其為神僧，自他任住持那日起，朝廷便以國師之禮相待，遇水潦螟蝗之災、饉瘟震之患時，百隨帝後至國寺中齋戒祈福的事歷朝皆有，傳聞空相大師善觀星象，有先知的大神通。他雲遊四方，走得不早也不晚，偏偏挑在盛京之變時，又是渡海而來，莫非早就料到了大興之變？那他在燕帝即位前離去，來到南興奏請陛見，此舉莫非有所暗示——暗示北燕南興二帝誰纔是真龍天子？

且聽空相之言，他與皇後早就見過了，皇後那時還在盛京，是江北水師的都督，難道那時空相就知道是子？皇後出卑微，與高人倒有不淺的緣分，莫非這也有天意在其中？

百心中不平靜，帝後倒與空相聊了起來。

步惜歡道：“汴都城外便有古寺，大師既有闡揚佛法之願，不妨設壇講經，朕與皇後必至。”

城外的古寺名為臨江寺，是高祖興建汴河行宮時一同修建的，六百年間香火鼎盛，乃是與大寒寺齊名的古寺。步惜歡此請明著說是為了闡揚佛法，實則是為了暮青。空相乃是高僧，非有緣難以得見，他年事已高，又有雲遊之願，日後四海為家，再見甚難，而經書之未解，既然見到了他，自然要設法留他些日子。

空相道：“多謝陛下，那老衲便在臨江古寺設壇七日，七日之後從淮州南下。”

步惜歡沉了下，“自淮州往南，最南端可是星羅，大師莫非仍有出海之意，此番陛見是為了國書及通關文牒而來？”

空相既是渡海而來，又有出海之意，那何必特意來一趟汴都？除非他有遠遊諸國之意。依大興律，僧人雲遊，隻需有僧牒在，便可不籍貫限製，但若雲遊列國，沒有通關文牒及國書，他是既出不得關，也進不去諸國的。

“陛下聖明。傳聞星羅之南有諸島國，東南有仙山，西南有洋人之國，老衲早年已遊歷過九州，此番確有出海之意，故而奏請陛見，請陛下賜國書及通關文牒。”

“星羅之南的島國，朕倒是聽聞有人到過，可仙山及西洋都離星羅有千萬裡之遙，且遠海風浪莫測，近海海寇猖獗，朕雖可命鎮南大將軍魏卓之率海師及戰船護送，但出海依舊兇險。大師年事已高，當真要冒此險？”

“阿彌陀佛，空也無，無也無，四大皆空，何為兇險？”

步惜歡默然，見歲月的痕跡刻滿了老僧的麵容，卻也彷彿沉澱在了他的眸底，看似清靜，清靜也無，當真是萬般皆空，“那朕就不強留大師了，七日之後，朕必備妥國書及通關文牒，亦會命鎮南大將軍為大師準備海船、護衛及食藥草等所需。”

“多謝陛下。”空相向帝後施了一禮，接著道，“出海雲遊，不知歸期，老衲無需護衛，此行自有有緣人相伴。”

“哦？”步惜歡以為空相此行已有同伴。

卻聽空相道：“老衲來汴都奏請陛見，除了向陛下求賜國書及通關文牒外，還是為了一人而來。此人與我佛有緣，就在汴都城中，但要此人與老衲一同出海雲遊，需陛下恩準。”

“哦？何人？”

“當今太上皇！”

當初的恒王爺，當今的太上皇，竟然有佛緣，說出去能讓天下人笑掉大牙。

早些年，因步惜歡驕奢逸之名太盛，其父恒王相較之下就顯得無名了些，但恒王庸懦，天下皆知，用民間之言來說就是窩囊廢。如今，昏君了明君，恒王卻依舊是恒王，人被囚於寧壽宮中，太上皇的詔書遲遲未頒布天下。

百多多還是聽到了些風聲，昨夜的事尚未聽說，但聽說恒王一直在鬧。原本朝中有幾位老臣想藉此事上疏，以孝義及教化百姓之由勸說聖上頒布詔書，尊恒王為太上皇，並尊祖製每隔三日與皇後一同朝拜寧壽宮。但八府出事後，此事也就被幾位老臣放回了肚子裡。很顯然，聖上對生父有怨，至於原因，雖然如今朝中的百不是盛京朝廷裡的那撥人，但也多知道些。

那麼，空相大師忽來陛見，請聖上放生父出家，聖上會答應嗎？恒王會答應嗎？

這事兒隻怕是難。

步惜歡的確沒有答應，連考慮都沒有，隻說恒王錦玉食慣了，怕是難吃雲遊四方的苦，就不給空相大師添麻煩了。又說開壇講經那日，他與暮青一定會去臨江寺齋戒。

隨後，早朝便散了。

這天的朝議原本是以刺駕之事為重的，誰也沒想到空相大師會來陛見。原本下了朝之後，一些被當殿糾舉的臣子會去太極殿辯白，但今日龍不悅，百都看出來了，因此沒人敢去太極殿，下了朝就隻好各回各府，各自擔驚怕去了。

百事先約好了似的，這一日連奏摺都很，而步惜歡右肩有傷，也批不了太多奏摺，本可得浮生半日閑，他卻把自己關在太極殿裡，一日未出，粒米未進，連晚膳都沒回承乾殿去用。

眼瞅著三更了，殿卻依舊靜悄悄的。

範通守在殿外，沒有進去勸說的意思，小安子更不敢開這口，於是就這麼熬著時辰。

沒熬一會兒，輦從西側的宮道上行了過來，停在了太極殿外。

暮青下了輦，從彩娥手裡接過食盒後就獨自進了殿去。

步惜歡正閉目養神，聽見腳步聲並未睜眼。龍案上攤著一本奏摺，硯臺裡的墨卻已乾了。暮青將奏摺收起，放下食盒，轉頭看了步惜歡一眼。他枕著椅頭，睡沉了似的，眉心卻鎖著，若玉河生波，人看著，心湖亦不由生了波。

暮青繞到步惜歡後，不聲不響地為他起肩來。步惜歡右肩有傷，卻不擔心會扯到傷口，天下沒人比更瞭解、百及骨骼了，閉著眼都知道哪兒不會牽拉到傷口，推哪些位可以緩解肩頸的疲勞，這手藝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果然，沒推幾下，步惜歡便往後仰了仰，眉心一舒，之態似無聲在說著——繼續。

暮青低頭看著步惜歡，目落在那如早櫻的上，冷不丁地道：“夫君之態像在索吻。”

極喚他夫君，步惜歡聞言眼眸微開，一線眸懾魄勾心，聲音懶洋洋的，回道：“娘子之言似在求歡。”

暮青揚了揚眉，問：“不可？”

步惜歡笑了聲，“有何不可。”

暮青聽了，當即便從步惜歡後轉出來，就勢坐在了他的上。

步惜歡嘶了一聲，這才彷彿醒了，問道：“在此？”

“有何不可，你說的。”暮青邊說邊解步惜歡的帶。

步惜歡由著搗鼓，笑聲已有些低啞，“看來為夫真是回去晚了，冷落了娘子。”

“你知道就好。”暮青道，“不許，我來。”

宮人們在殿外聽著話音兒，皆麵紅耳赤，額上冒汗。

殿卻傳出道聲響來，那聲兒似是誰在拉扯誰的帶，扯得說激烈也激烈，說纏綿也纏綿，隻是聽聲兒就讓人脊背一，骨頭都了。

隨即，約約傳來男子的氣聲，聽來有些剋製，聲線卻低啞得人想起拂過大殿飛簷的風，好聽得似夜曲小調兒，令人沉醉得想要眠，“慢些……”

“你有傷，宜速戰速決。”子的聲音倒是清冷依舊，冷得能把春夢喚醒。

男子笑了聲，話卻怎麼聽都有幾分惱意，“娘子，為夫傷在肩上，何來速戰速決之宜？”

“我怕扯著你的傷口。”

“牽扯不著，為夫自有分寸。”

“唔，那就慢些？”

“嗯……”

於是，也就慢些了。

在殿外再聽不見激烈的聲兒，隻是繾綣纏綿，濃歡意愜，貪春不知幾時休。

三更的梆子聲敲過一遍復一遍，殿窗上璧影雙雙，時若信拜仙，時若仙子坐蓮，時若驚鴻飛去，時若離原縱馬，似漆如膠，角逐難舍。

殿外起了風，宮人們竟覺得有些冷，這才發現聽墻角聽得都出汗了。

過了許久，不知是誰地直了直腰，想鬆鬆繃得太的子骨兒，稍之間，窗上的春影忽的就紮了眼簾。

那春影，非是輕盈臂腕消香膩，綽約宮腰弄旖旎之詞能述，直教人隔窗遐思，明霞骨，沁雪，一痕玉，半點春……真真是驚鴻一瞥，勾魂攝魄。

但也隻是這麼驚鴻一瞥，殿的燭火忽的就滅得一盞不剩！

那宮人驚醒過來，忙把眼珠子轉了回來，心口撲通撲通的跳。

殿一片漆黑，聽聲兒卻似巫山行急雨，夾奏一首雙飛凰曲，雨馳調也馳，雨緩調也緩，待到細雨綿綿時，曲調便似清風，一夜春夢般，漸終漸了了。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辰，才聽見男子慵懶的聲音，“如願了？”

沒人答。

“告訴過你會累，你偏想一試。可累著了？”這話聽著有幾分斥意，卻也寵溺骨，無奈至極。

“嗯。”半晌，才聽見一聲含含糊糊的答音，綿綿的，宮人們聽得發怔。

這是皇後孃娘？這是那位平日裡清冷寡言的皇後孃娘？

這聲音可得貓兒似的……

“日後可還想試？”

“想試你就讓我試？”

男子未答，隻是笑了聲，約能聽見子倦倦的哼聲。

夫妻間的閨房樂事不足為外人知。暮青心心念唸的，一直想讓步惜歡雌伏一回，奈何這人詐得很，一直不曾得手，好不容易瞅準了他傷的機會如願了一回，這人卻得了便宜還賣乖。早知如此，剛剛真該速戰速決，也不至於這會兒累得不想說話。

但還是得說話。

“阿歡。”

“嗯？”

“你打算就這樣將他囚在宮中，直至終老嗎？”暮青枕著步惜歡的口，小心地避開了他的傷。的聲音低低的，他的心跳卻強而有力，有那麼一瞬，似乎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