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櫻花文學 懸疑推理 一品仵作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人命無貴賤

《一品仵作》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人命無貴賤

麥山,鄭家莊。書趣樓(www.shuqulou.com)

莊南一間老院子裡飄出一子藥香,東屋榻前,一個婦人憂心忡忡地向門口。

榻前攏著素簾,翠青之襯得榻上的麵黃清瘦,那靜臥之態卻如青竹迎風,病中不減淩霜之姿,縱是素裳在,眉眼間的清冷亦如刀劍,鋒芒自生,令人生畏。

婦人不敢久睇,目轉而落在榻腳堆著的戰袍上,戰袍殘破,跡已乾,卻依舊可聞腥伐之氣。

一個孩坐在榻腳,守著那換下的袍,也守著榻上之人。男孩隻有五六歲,穿胡袍,外裹華氅,手裡握著把雕細嵌的彎刀。

胡人的孩子……

那孩子手中的刀未出鞘,視線卻一刻不離人,眼神讓人想起山裡的狼。

婦人想起自家那無緣謀麵的公公死在胡人手裡,今夜家中竟收留了個胡人的孩子,不由怔怔出神。

“咳!”

屏風外傳來一聲低咳,婦人嚇了一跳,轉時腰微顯,瞧那圓隆之態竟是已有孕在

鄭當歸端著藥碗在屏風外,見妻子出來,低聲道:“藥已放溫了,都督……姑娘可睡了?”

“睡了。”蘇氏接過藥碗,朝屏風看了一眼,將那藥碗放去桌上,低聲喚了句夫君便引著鄭當歸往屋外去。

鄭當歸見妻子滿麵憂容,心知所為何事,到了院子裡便安道:“家中有娘和為夫在,你莫擔憂。”

“可妾瞧著這姑孃的姿容非凡,非尋常人家的子能有。”

“正因如此,的話纔有幾分可信。”若是尋常子,怎敢漠視禮法,從軍朝,行天下子不敢行之事?再說,那三品將袍、都督府的腰牌和水師的兵符都是貨真價實的,若屋裡之人不是英睿都督,又怎能有本事竊得這些軍機要,又怎能詳述那日開棺之事?

Advertisement

“夫君若信,可有想過……”蘇氏言又止,回頭瞥了眼屋裡,掙紮權衡之後終是低聲音說道,“子為乃是死罪,收留要犯,罪當連坐!”

婦人之聲甚低,卻如悶雷,伴著春夜寒風,吹得人心頭發涼。

鄭當歸看向蘇氏,看得蘇氏麵紅耳赤於迎視,但當低頭看見隆起的肚腹,不得不將愧意深埋心底,“公公過世的早,婆母含辛茹苦養二子人,如今夫君和小叔皆已家,夫君有良醫之名在外,小叔寒窗苦讀多年,等著夫君使些銀錢令他拜京中名士門下謀個宗耀祖。前程名利雖可舍棄,一家老小的命如何能捨?婆母年事已高,一雙兒,且妾腹中尚有未出世的孩兒……夫君,都督有恩於我們鄭家,難道我們鄭家就該拿一家老小的命去還?”

鄭當歸一時無言,蘇氏看出他有所,又低聲道:“再說,夫君也瞧見了,這姑娘邊帶著的孩子並非大興人,若真是都督,理應視胡人為仇敵,為何會將胡人的孩子帶在邊?公公可是死在胡人手裡的!”

蘇氏之言皆在理上,鄭當歸心生矛盾,一時難做決定,隻道:“且讓姑娘將藥服了吧,待醒來再問就是。”

“夫君!這姑娘更之時,妾上遍佈瘀傷,回想那戰袍破爛不堪,猜想必是遭人追捕,一路逃來我們家的。誰知追捕的是些什麼人?若是府的人,今夜搜到村中來可如何是好?此事拖不得,當早做決定!”

蘇氏苦言相勸,話音剛落,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我倒盼著府兵至,可惜今夜若有人來,多半會是遼兵。”門聲幽長,一道清音似斷弦之聲,刺破了靜夜春風。

Advertisement

鄭當歸和蘇氏雙雙驚住,見暮青一素裳迎風立在門口,青瓦遮了細碎的星,卻遮不住星子般明澈的目。那目清可見底,莫說睡意,就連病中虛態也無,縱然傷病纏,也毫不減鋒芒。

蘇氏難掩慌,不知暮青聽見了多,是剛睡醒還是本就沒睡,隻見那胡人孩子伴在暮青旁,手裡握著彎刀,那寒一眼去似摘了九天銀鉤在手,直人不寒而栗。

“出了何事?”這時,一個婦人聽見院子裡有人聲,走出主屋來看,見到呼延查烈手裡的彎刀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婦人約莫四五十歲,正是鄭當歸的母親王氏。

暮青深夜求醫,份驚了鄭家人,鄭當歸夫妻讓出了東屋安置暮青,一雙兒因哭鬧被王氏抱去了自己屋裡哄睡,原想等孩子們睡了再來細商此事,沒想到聽見院子裡有人說話,出來一瞧,嚇了一跳。

“娘,大哥,這是?”

“呀!”

這時,西屋裡走出一對年的夫妻,瞧著不比暮青年長多,見到院中形也雙雙驚住。

“暮姑娘……”鄭當歸滿臉愧,低頭時耳已紅,他不確定暮青的份,隻記得說過自己姓暮。

差多半不會來此,今日有黨趁觀兵大典之機在城中生事,午時城門就關了。我不慎被遼帝劫出城來,幸得小王孫相救才得以逃,因有傷在,又無戰馬可回城中,故而來此。”暮青隻言片語便將事說了,但聽在鄭家人耳中卻句句如雷。

鄭家莊離盛京城雖隻有三十裡,但今日水師觀兵大典,兩國帝駕及百使節皆前往軍中觀此盛事,三天前道就封了,府對來往百姓盤查甚嚴,附近的村人這幾日都沒有出門的,因此盛京城裡出了大事,鄭家莊裡竟無人知曉。

Advertisement

“來此之前,我已將遼兵引去道,不過我的確不敢保證此計必,因此此行是我思慮不周,那就不再叨擾了,就此別過。”暮青說罷便行出屋來,來得突然,走得乾脆。

蘇氏還以為被闖了大禍,沒想到暮青竟肯走,一時不知如何反應,隻是愣在院中。

“姑娘留步!”倒是鄭當歸先聲留人,暮青回,見男子眼底滿是掙紮之,問道,“莊子附近皆是深山老林,姑娘能去何過夜?”

“你無需知道。”

“可姑娘有傷在燒熱未褪,似積有寒毒,不可寒。春夜寒重,姑娘在外過夜,恐怕……”

“你既不敢留我在此,說這些又有何用?莫非關切幾句便可無愧?”

此話直白,鄭當歸如遭當頭一棒,頓時麵紅耳赤,正啞口無言,忽見暮青折回進了屋。鄭家人皆愣,以為改了主意,要留宿在此,卻見走到桌前將那碗已溫的湯藥端起飲盡,隨即再次出屋走向門口。

“人命無貴賤,骨親恩大過天,何需有愧?驗平冤乃我一生誌向所在,我求的是世間無冤,全的是此生之誌,不為施人恩,你無需覺得虧欠。如若有愧,這裳,這碗湯藥,足矣。”暮青走過鄭當歸旁並未停步,徐徐夜風留不住遠去的素淡影,隻留下隻言寡語,清冷依舊,“多謝,別過。”

“都督!”院門開了時,鄭當歸從屋中抱出一件大氅。

一聲都督,無比確信。

雖然相識不久,亦不稔,但世間能言命無貴賤、能懷不為名利之誌之人,氣度懷非他人所能仿。

雖是,亦改了容,但除了,世間不會有第二個英睿都督——他堅信。

暮青轉過來,見鄭當歸跪在院中,滿臉愧,眼中含淚,抬手指向南邊。

Advertisement

“都督,此去向南,半山腰上有一間祠堂,乃是族中的老祠。族公常言族中祖祠建在藏風寶之上,在下不懂堪輿之,但年年上山拜祭,倒是覺得老祠依山而建確實藏風,夜裡不冷。都督留宿山中恐難過夜,倒不妨宿在山中祠堂裡,這件大氅是村中的獵戶早年進山打獵時用老狼皮製的,那年時疫,因在下救了獵戶的孫兒,事後便得了此。這些年寒冬時節,在下行醫路上全靠此寒,都督若不嫌棄,還請帶在上,切莫寒。”鄭當歸捧奉過頭頂,誠心相送。

暮青沉默了一陣兒,走回收下,“好,大恩不言謝,如若今夜無事,日後定當奉還,就此別過!”

一句別過,暮青當真走了,待鄭家人出院門時,一大一小兩道影已沒,不辨了蹤跡。

鄭家在盛京城裡開藥鋪時,一家人久居外城,十幾年前王氏帶著兩個子回到莊子裡,為避閑言碎語,向族裡求了間偏僻的院子,正巧在村南,離鄭家老祠所在之不遠,恰在南山腳下。

暮青攏著狼皮大氅,風侵不進,覺得比衫襤褸的翻過麥山時的境遇好了太多,隻是燒熱未散,從鄭家裡出來已屬強撐,眼下還要再翻半座山,暮青明顯覺得力不支。

走在山路上,借著星前行,隨手從山裡拾了老枝借力,卻依舊走得很慢。呼延查烈跟後,肩上背著隻包袱,包袱裡裝的是破爛不堪的戰袍。

“我阿爹說過,善良會將人便羊羔,要麼被人宰殺,要麼被狼群啃食。”男孩背著包袱跟在後頭,年,繼續執念於他的阿爹說。

“那你阿爹沒教過你,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暮青頭也沒回,繼續爬山。

“塞翁?”

暮青聽著呼延查烈疑的聲音,忍不住淡淡一笑,覺得這才該是小孩子該有的樣子。於是,邊爬山邊話塞翁,一大一小兩道人影在崎嶇的山路上慢慢前行。不得不說,有閑話可聊十分轉移注意力,暮青竟漸漸覺得山路沒那麼難行,待典故講完,一抬頭已經看見了祠堂。

祠堂建於山間,算不上氣派,卻已有些年頭了。宗祠未上鎖,門上的漆已落,推門進去,裡頭的香火供奉竟夜裡也未斷,地上灑掃得乾凈,團擺放得齊整,祠堂的門麵向有些避風,祠堂裡確實比山道上暖和。

“你覺得他能找來這裡?”

暮青正打量著祠堂裡的擺設,忽然聽見呼延查烈在後如此問,看向門口,見他正眉頭深鎖,一臉深思之態。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意思是來此山中看似自找罪,但興許能避禍端,也就是說,覺得呼延昊有可能找來?

“以我對他的瞭解,他定會派人去道,但世間之事沒有絕對,我當然希他不要找來。”暮青道。

呼延查烈聞言,小眉頭皺得死,一臉認真地指向山下,“如果他真的找來了,你覺得那家人可靠?他們為了活命,會不會出賣我們?”

暮青沒答,因為顯而易見的答案,無需回答,隻是順著呼延查烈指著的方向向山下。

誰知這一愣了愣。

老祠依在半山腰上,自門前俯瞰,可遠眺鄭家莊。夜更深,星河如畫,淌過靜謐的小村,村中不見燈,唯有村南偏僻的一座院子裡亮起了一盞燈來,那燭細若螢火,似乎遊移了一段路,而後停了。

暮青皺了皺眉,那是鄭當歸家的院子,不會有錯。

鄭家來人了?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

一品仵作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