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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寒山》 第73章 新衣

這會試的名帖,在多年之前,廖先生也見過。

只不過,當時的他因為意外,一次次與會試的機會,失之臂,令人扼腕。

廖先生看著名帖,心中緒涌,低聲道:“夫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沈映月含笑抬眸,看向廖先生:“廖先生可還記得你的那本策論?”

廖先生點頭:“記得。”

沈映月淡聲:“前段日子,我為莫衡安排舉薦信一事時,順便將廖先生的策論,呈給了我父親。”

“我父親看了先生的策論,只說了一句話。”

廖先生怔怔地看著沈映月。

沈映月一字一句道:“父親說:‘先生有大才,理應仕報國’。”

廖先生神微震,久久說不出話來。

四目相對,廖先生回過神來,他角微抿,道:“承蒙夫人和太傅大人厚……但小人鎮國將軍府大恩,如今將軍不在了,夫人邊正是用人之際,小人若就這樣走了,實在是不忠不義。”

說罷,廖先生低頭,看了手中的帖子一眼。

最終心下一橫,將帖子還給了沈映月。

沈映月凝視著廖先生,卻沒接這帖子。

廖先生平時看起來冷靜淡然,其實是個極其重義之人。

但他能為了鎮國將軍府,拒絕會試,倒是讓沈映月有些意外。

沈映月看著他,徐徐開口,道:“先生在我旁助力,固然是好,但如今我鎮國將軍府,面臨的最大問題,并非經營,而是基。若是廖先生日后能在朝中占得一席之地,對我們照拂一二,便已不負今日誼。”

廖先生抬眸,對上沈映月的目,笑了下:“要通過會試、殿試,再到在朝中占得一席之地,只怕最快也要五到十年,夫人就算要寬我,也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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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月道:“廖先生才華橫溢,若因鎮國將軍府的困頓,而耽誤的前程,我反而要于心不安了。”

沈映月說罷,再次將帖子塞給了廖先生。

廖先生見沈映月神認真,微微蹙起了眉。

出仕報國……是他畢生的夢想。

但沈映月對他有知遇之恩,若是自己走了,沈映月的旁邊,只怕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人。

沈映月看出他的猶豫,道:“先生不必顧及流閣和若玉齋,這些事,我都會解決。”

“如今離會試還有一個多月,先生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在我看來,此舉對朝廷、對先生、對鎮國將軍府,都是一樁好事。先生可不要囿于眼前之事,而放棄了大好前程。”

廖先生垂眸,瞧了一眼手中的帖子,只覺得有千斤重。

廖先生不置可否,卻沉聲道:“無論如何,小人都萬分激。”

沈映月笑著點了點頭。

-

廖先生踏出房門,卻恰好遇上了回來的巧霜。

兩人目,廖先生眸微滯。

巧霜卻什麼也沒說,微微側讓開。

廖先生低頭,與而過。

巧霜看著他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

方才巧霜和莫瑩瑩站在門口,將沈映月和廖先生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莫瑩瑩看了巧霜一眼,道:“怎麼了?”

巧霜連忙收起思緒,勉強笑了笑,道:“沒什麼,夫人應當了,我們快些進去罷。”

兩人便一同踏理事間。

“二嫂,你當真要送廖先生去考科舉?”

莫瑩瑩心里藏不住話,東西才一放下,便問出了聲。

沈映月輕輕“嗯”了一聲。

莫瑩瑩蹙了蹙眉,道:“可是,你難得有個用得趁手的人,若是廖先生走了,流閣和若玉齋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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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月淡聲:“廖先生非池中,不應蹉跎于此。”

沈映月心中想著,若是廖先生真的能更進一步,便要提前找好管理流閣和若玉齋的人選。

莫瑩瑩嘆了口氣,卻也只能點頭。

而一旁的巧霜,卻一言不發地站著,仿佛心事重重。

-

一連幾日,沈映月都在若玉齋待到很晚,回來沐浴過后,便上了榻。

在冬日里,一貫手腳冰涼,還好巧云提前幫備好了湯婆子,被窩里才能稍微暖和些。

此刻,夜燈如豆,炭火“嗶剝”作響。

沈映月躺在靠枕上,手中捧著一本手札。

這本手札,是從莫寒的書房里找來的——這是他時,去北疆的游記。

那時候,他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年,上面的字跡稍顯稚,但已經初見筆力。

他從自己的角度,記錄了北疆的風土人,還有一路的見聞,寫得頗有趣致。

沈映月沒有去過大旻的北疆,但讀著這一本游記,卻也有種臨其境之,引人勝。

沈映月雖然沒有見過莫寒,但讀過不他的藏書。

他的藏書都保存完好,包羅萬象,但凡沈映月能想到的種類,幾乎都有。

每本書里,還有不他的批注。

沈映月看的時候,每當到了有而發時,便會看看莫寒的批注。

他或是與自己的想法相似,也可能是從另外一個角度,補充的思考……雖然是一個人看書,但卻覺得,好像有人陪在邊。

這對沈映月來說,無疑是一種

不知過了多久,沈映月漸漸睡去。

莫寒的手札,就隨意放在枕邊,書香幽幽。

翌日一早。

沈映月便被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了。

一向睡眠很輕,便索坐起來,披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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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月穿戴好衫,拉開了臥房的門。

嚴冬已至,大門一開,沈映月便不自在地瑟了下。

這古代的冬日,真是太冷了。

沈映月回過神來,卻見臥房門口,豎著一副木梯子。

自然而然地走了過去,卻見一個小廝,正站在梯子上面掛燈籠,巧云則在下面幫他遞東西。

“你們在做什麼?”

沈映月輕聲問道。

巧云笑道:“這是大夫人吩咐的,讓奴婢們將院子里的燈籠換了,再上窗花。”

沈映月微愣,放眼去,只見竹苑的書房門口,都已經上了窗花。

沈映月的目掠過長廊,卻見大夫人站在長廊盡頭。

沈映月走了過去。

大夫人毫沒有發現背后有人,還在低聲代:“都作麻利些!輕點兒,別吵醒了夫人!”

“母親。”

大夫人一回頭,看見沈映月,頓時有些意外。

溫和地笑了笑:“是不是我們將你吵醒了?”

沈映月搖搖頭,道:“沒有,我每日都是這個時辰起。”

大夫人這才放下了心。

沈映月問:“母親,您怎麼突然想起,要布置院子?”

大夫人訝異了一瞬,笑道:“傻孩子,還有三日,便是新歲了!”

沈映月面一頓。

日日忙碌,竟然沒有發現,怎麼快就要過新歲了。

轉眼間,已經在這個朝代生活了好幾個月,差不多完全適應了。

大夫人又道:“我和你祖母一起商量了,要將府中好好拾掇拾掇,讓大伙兒過個熱鬧年。”

頓了頓,大夫人拉起沈映月的手,道:“對了,母親給你備了新,快來試試。”

沈映月微怔:“新?”

大夫人笑道:“馬上新歲了,自然要穿新,母親是讓人按照你的嫁尺寸做的,我瞧你這段日子都累得瘦了一圈,也不知道合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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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月呆呆地看著大夫人,而大夫人不由分說地,拉著沈映月進了屋。

丫鬟紅丹,便笑著將一套嶄新的,拿了進去。

沈映月見大夫人一副興致的樣子,卻也不好推辭,便應的要求,換上了新

這是一套的水藍,上面的夾襖做得小巧致,下面的襦,垂墜在地,十分秀,一看便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眾人圍著沈映月,上下打量。

大夫人越看越滿意,笑道:“映月白,與這很是相稱……原本想給你做更喜慶的,但……罷了,以后還有機會。”

沈映月抬眸,看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邊帶著笑,眼角卻微微泛紅。

大夫人應該是想起了慕寒……現在,雖然出了三月孝期,但沈映月作為莫寒孀,仍然不能穿紅戴綠。

這一年,大夫人也十分不易。

巧云見大夫人面悵然,連忙岔開了話題,笑道:“奴婢覺得這水藍好看極了,若是站在雪地里,定然得像仙子一樣呢!”

紅丹也跟著附和:“是啊!夫人生得標致,穿什麼都好看的!”

沈映月站在銅鏡前,看著煥然一新的自己,有些怔然。

沈映月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明明是和前世一模一樣的臉,淡漠而清冷。

但眉宇之中,卻藏著淡淡的笑意。

明明是,卻又不像

前世的沈映月,并不喜歡過年。

還在的時候,還會回家陪過年,但祖孫倆也過得十分簡單。

可自從不在了,便再也無可去。

對于沈映月來說,過年這一天,不過是個平凡的工作日罷了。

沒有任何儀式,也沒有任何家人陪伴。

像現在這般,掛燈籠,窗花,穿新……是想也沒有想過的。

“這裳,應該還要配一副珍珠耳環。”

大夫人站在沈映月后,一面笑著幫理順長發,一面喃喃自語。

沈映月隔著鏡子,將大夫人溫的面容,盡收眼底。

沈映月下意識手,領口的絨又溫暖,只覺得心底,漸漸暖了起來。

沈映月忽然有些期待起這個新年。

“映月?”

大夫人溫和的呼喚聲,打斷了沈映月的思緒。

沈映月斂了斂神,轉頭看向大夫人,笑著開口:“母親,這很合,我很喜歡。”

大夫人笑道:“你喜歡就好!等開春了,母親再給你做些時興的!母親以前還羨慕三房有兒,如今,你和若琴,便是我的兒。”

沈映月眼眶微熱,笑著點頭。

“等到后日,你記得早些回來。”

大夫人聲說著:“今年,雖然寒兒不在了,但咱們也好好聚一聚,一家人過個年。”

大夫人雖然眼中有一悵然,但笑意不減。

沈映月點頭,道:“好,映月記下了。”

就在這時,隔壁的院子里,響起了一陣孩子的笑聲。

大夫人聽了一會兒,問:“這是立行的聲音?”

巧云想了想,答道:“對了,今日是孟師父過來教授武藝的日子,此時,立行小公子應該在跟著他習武。”

大夫人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對沈映月道:“小立行開始習武啦?我們去看看罷!”

沈映月欣然點頭,便主扶著大夫人,出了門。

待大夫人和沈映月走到隔壁的軒然苑時,立行正握著自己的小木劍,在比劃姿勢。

他的一招一式,雖然還作不穩,卻一本正經,極其認真。

孟羽正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他。

立行按照孟羽的要求,比劃了幾個姿勢之后,突然忘了下一個姿勢是什麼。

立行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師父……我忘了。”

孟羽不徐不疾地蹲下來,低聲道:“你不要將作死記背,而是要知其原理。假使你方才已經刺中了敵人,接下來,你要做什麼?”

立行想了想,恍然大悟:“接下來,他可能要刺我,所以我要保護自己!”

孟羽頷首:“所以,想起來了麼?”

立行朗聲道:“想起來了!我要收劍防!”

說罷,他便小心翼翼地將劍收了回來,把劍擋在自己面前,他的小眉頭皺著,仿佛面前有一個極其可怕的敵人。

孟羽見狀,有些忍俊。

立行才開始習武,激發他的興趣,才是最重要是。

于是,孟羽便安排每次授課,一半時間用來練基本功,而另外一半時間,立行一些簡單的防作。

以免這容太過枯燥,讓立行失了興致。

“孟師父。”

溫和的清音響起,孟羽聞聲回頭。

只見沈映月攙著大夫人,緩緩走了過來。

孟羽有些意外,連忙低頭,走了過去。

沈映月淡淡一笑,介紹道:“母親,這位便是孟師父。”

沈映月說罷,卻見大夫人一直盯著孟羽。

孟羽拱手,沉聲道:“見過兩位夫人。”

大夫人一愣,隨即收斂了思緒,道:“孟師父辛苦了,立行可還聽話?”

孟羽垂著頭,答道:“立行小公子很是認真。”

大夫人微微頷首:“那就好……”

大夫人將目轉移到立行上,只見他拿著一把小木劍,正在賣力揮舞,雖然有些笨拙,卻也有模有樣。

立行一轉頭,看到了大夫人,便笑著喚:“祖母!快來看我練劍呀!”

大夫人展,便走了過去。

孟羽和沈映月,靜立在練武場旁邊。

寒風呼嘯。

沈映月發微揚,手攏了攏耳邊發,隨口問道:“馬上就要過新歲了,孟師父可要回鄉?”

孟羽搖頭。

沈映月:“為何?”

孟羽沉片刻,道:“心安之,便是故鄉。”

沈映月側目,看了孟羽一眼。

量高大,就算是放松站著,也依舊姿筆,如一顆沉默的松柏。

若撇開面上的疤痕不談,也算是氣宇軒昂。

沈映月笑了下,又問:“吳副將呢?”

孟羽:“他也一樣。”

沈映月笑了下,溫言道:“若是孟師父和吳副將都在京城,不如一起來鎮國將軍府過新歲罷?人多也熱鬧些。”

沈映月想著,吳小刀直率熱,若是他能過來,可以和莫衡、莫瑩瑩等人打一片。

而立行沒有父親,如今他喜歡孟師父,若孟師父能陪著他過新歲,也一定很開心。

孟羽聽了這話,訝異了一瞬。

他轉而看向沈映月,著了一襲水藍,站在滿園蕭瑟的冬日里,宛若一顆盛開的雪蓮,笑容清雅地看著自己。

孟羽本想拒絕,但他卻不由自主吐出了一個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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