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園門口,忽然多了幾位氣質出眾的年輕男,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只不過,其中有位公子的臉,不太好罷了。
沈映月看了羅朔一眼,淡定開口:“大公子既然是為了馬球賽沖撞一事相約,我便將瑩瑩帶來了。莫衡正好閑賦在家,便也想來一睹大公子的風采……大公子應該不會介意罷?”
羅朔面只僵了一瞬,便很快恢復了正常,他溫潤一笑:“當然不介意,歡迎之至。”
沈映月頷首。
羅朔揚起笑容,道:“外面天冷,樓上已經準備了炭火和手爐,幾位隨我上去罷?”
他的聲音充滿磁,笑得溫無害,任誰看了,都要容幾分。
但沈映月卻毫不含糊地踏了翠園,并未正眼瞧他。
羅朔不以為意,立即跟上,地為引路。
莫瑩瑩正要追上去,卻被莫衡一把拉住。
莫瑩瑩回頭:“你干嘛?”
莫衡低聲音道:“莫瑩瑩,你可知道,今日我們是來做什麼的?”
莫瑩瑩抬手,了小拳頭,道:“保護二嫂!”
莫衡小聲:“我就知道你頭腦簡單!今日我們不僅僅要保護二嫂,還要讓那個胚知難而退!明白了嗎?”
莫瑩瑩立即會意,點頭:“好。”
莫衡一笑:“一會兒見機行事!”
兩人商量完,這才大搖大擺地走進了翠園。
不得不說,羅朔安排這場宴席,是花了心思的。
站在翠園頂樓,整條長街的景致盡收眼底,若是晚上,應該燈火輝煌,奐。
廂房之中鋪就了毯,繡鞋踩上去十分舒適。
室還燒了名貴的金碳,不僅溫暖如春,還無一煙塵,這碳唯有高門大戶才用得起,想來是羅朔特意安排的。
沈映月不聲地落座。
羅朔正要走到桌邊,莫衡和莫瑩瑩便十分默契地坐到了沈映月兩邊,將圍得嚴嚴實實。
羅朔便只得坐到了沈映月對面。
羅朔沖旁邊的丫鬟使了個眼,丫鬟便立即上前,為沈映月呈上一方手爐。
沈映月低頭一看,這手爐十分巧,由純金制,上面繞著一株并蓮花,異常名貴。
丫鬟乖巧地開口:“夫人先暖暖手罷,這可是我們公子特意命奴婢準備的,就怕凍著了夫人呢!”
沈映月淡然接過,道了聲謝,卻轉過,隨手遞給了莫瑩瑩。
沈映月道:“你方才不是說冷麼?抱著罷。”
莫瑩瑩連忙接過,甜甜笑開:“多謝二嫂。”
羅朔笑了笑:“是我思慮不周,竟沒有多備幾個手爐。”
沈映月淡聲:“無妨,大公子有心了。”
可見這羅朔,確實只打算約一人見面。
羅朔落座之后,溫聲開口:“前幾日宮,見到莫公子的畫作掛在了皇上的書房中,當真令人驚喜,鎮國將軍府果真人才濟濟。”
沈映月淺笑:“大公子過獎了,不過是涂之作,都是皇上抬舉。”
羅朔笑道:“夫人過謙了,那一日在場邊,莫公子揮毫潑墨,引人勝;而莫小姐風姿綽約,英姿颯爽,就連我二弟也甘拜下風。”
莫衡聽了,問道:“對了,今日怎麼沒見二公子?”
羅朔微愣一瞬,他兒就沒有告訴羅端。
羅朔笑了聲,道:“他有愧于莫小姐,實在無面見各位,便委托于我了。”
莫衡皮笑不笑道:“原來如此。”
羅朔斂了斂神,又對沈映月道:“莫將軍在軍中之時,便是我輩楷模,只可惜天妒英才,英年早逝了。”
他面悲愴,繼續道:“而當時南疆事忙,我竟連莫將軍的葬禮都未趕上,真是慚愧。”
沈映月淡聲:“公務要,大公子不必介懷。”
羅朔看了沈映月一眼,神從容,面上并無太多緒,保持著禮貌的疏離。
羅朔笑了下,道:“我與莫將軍同僚一場,若鎮國將軍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夫人盡管開口……且人死不能復生,還請夫人節哀,向前看才是。”
沈映月還未說話,莫衡便和莫瑩瑩對視一眼。
兩人心照不宣……羅朔這話說得委婉,但明白人一聽便知道,他在勸沈映月忘記莫寒。
莫衡笑道:“大公子說得對。”
他一本正經地開口:“我也是這般勸我二嫂,可卻不肯聽……前一段日子,二嫂天天以淚洗面,還說自己心如死灰,只想隨著二哥去了……”
莫瑩瑩連忙附和:“對,二嫂對二哥當真是一往深,可昭日月!”
沈映月:“……”
羅朔不慌不忙道:“在下聽聞,莫夫人連莫將軍的面都未見過,卻對將軍如此深義重,真是令人。”
莫衡面僵了僵,解釋道:“我二嫂和二哥自訂婚,早就視對方為此生唯一,自然矢志不渝。”
沈映月不起了一皮疙瘩。
羅朔干笑兩聲,沒再回話了。
與此同時,廂房外面,卻有兩名材健碩的小二,在門上聽。
“他的,這羅朔真不要臉!老子還以為他比他爹要強點,沒想到居然對嫂夫人起了歪心思!”
說話的是吳小刀。
自從馬球賽結束之后,莫寒便吩咐他盯永安侯府的向。
當他得知,羅朔約了沈映月共進午膳之后,便易容了小二,蹲在了翠園里,守株待兔。
一旁的白燃低聲開口:“你小聲點兒!從上次羅朔帶著羅端,給嫂夫人他們賠禮道歉開始,將軍便覺得此事不簡單。沒想到他竟膽包天,敢打嫂夫人的主意!”
吳小刀輕哼了聲,道:“敢嫂夫人,也不問問我們十幾萬莫家軍答不答應?”
白燃分析道:“嫂夫人是太傅嫡,而沈太傅在皇上面前舉足輕重,在分兵權的節骨眼上,永安侯府自然想得到沈太傅的助力了!”
吳小刀蹙眉:“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想得!”
白燃道:“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得逞!”
吳小刀點點頭,道:“那是自然,我們按計劃行事!”
他下上黏了個痦子,說話間,痦子跟著,頗為稽。
白燃忍不住提醒:“你臉上的痦子都快掉了!”
吳小刀索取下痦子,沾了點唾沫,重新黏在了下上,用力摁了摁。
話音未落,一陣腳步聲傳來,他們立即站直了子。
廂房的門一開,羅朔的隨從便走了出來,趾高氣揚地對著吳小刀和白燃道:“可以傳菜了。”
吳小刀連忙應聲,轉而到后廚去了。
白燃則繼續留在門口監聽。
里面的聊天還在繼續——
羅朔溫聲如玉:“夫人經營的流閣,我母親也去過,只可惜沒有遇過夫人。”
沈映月徐徐開口:“我平時都待在流閣四樓,很下去,竟不知道羅夫人大駕臨了,真是失禮。”
羅朔笑道:“莫夫人客氣了,不過我聽母親說,每次都在流閣三樓喝茶,四樓應當還沒有去過。”
沈映月笑了下,道:“四樓乃是流閣重地,里面放了不鎮國將軍府的珍視之,每個月我們都會邀請五位重要的客人上樓參觀,由我親自作陪。”
羅朔饒有興趣地問:“由夫人親自作陪?那這客人是如何挑選呢?”
莫衡輕笑了聲,道:“要上四樓,其實也簡單。只要本月在流閣的花銷,能排前五名,便可以拿到門帖了。”
羅朔若有所思,隨即笑道:“希我母親有這個榮幸。”
沈映月微微一笑:“若羅夫人能來,也是妾的榮幸。”
沈映月話音未落,門外便傳來了叩門聲。
隨從將廂房的門打開,便有小二端著菜肴,緩步進來了。
玉盤珍饈,一個接一個地被端上來,看得人食指大。
羅朔笑道:“第一次同諸位用膳,也不知道你們吃什麼,便隨意安排了些,若招呼不周,還請見諒。”
沈映月淡淡開口:“多謝大公子。”
莫衡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肴,這翠園的招牌菜,應該都在這兒了,可見這羅朔蓄謀已久。
菜肴的香味很快便充斥了整個廂房,一桌子滿滿當當,盛至極。
羅朔笑得優雅,他指著沈映月面前的湯羹,溫聲道:“這鴛鴦白玉湯,是翠園的招牌,取了鴨、鵝兩禽,共同庖制,醇厚滋補,最宜冬日進食,夫人嘗一嘗?”
“鴛鴦……白玉湯?”莫衡皺了皺眉,道:“我二嫂不喜歡吃鴨。”
羅朔面一頓,尷尬道:“那便嘗嘗別的?”
莫瑩瑩聽了,連忙夾起一青菜,放沈映月的碗中:“二嫂喜歡吃青菜,你們看,‘一枝獨秀’,多好!”
沈映月:“……”
羅朔卻不以為意,他笑道:“不喜歡鴨沒關系,夫人不如試試這道‘比翼雙飛’,是用翼和香料一起烹制而的,很是味。”
莫衡嗤之以鼻:“好好的翼,為何偏偏取個這麼麻的名字?”
羅朔臉沉了沉,道:“翠園一貫是名士的集聚地,菜名自然也取得雅致。”
莫衡道:“那‘大鵬展翅’不好麼?”
羅朔角了,頓時語噎。
沈映月笑了下,道:“大公子客氣了,我們自便吧。”
羅朔連忙出笑容:“好。”
莫衡夾起一塊紅燒,放口中,輕輕一嚼,忽然道:“這是我二哥最喜歡的菜……吃到這道菜,我就會想起二哥……”
莫瑩瑩繼而面傷,指著桌上的油淋茄子,道:“這是二哥最不喜歡的菜,從不筷子……看到這道菜,我就想起二哥當初教我習武的日子……”
莫衡雖不喜莫寒,但此時也做出一副懷念的樣子來:“二哥自小聰明絕頂,文韜武略,無一不,六歲便能完整耍完一套劍法,八歲便能通讀兵書……實在令人塵莫及啊!”
他說著,還要憾地搖搖頭。
莫瑩瑩面悵然,道:“是啊!二哥軍營之時,還不滿十四歲,待他十八歲時,已經勝了上百場戰役了!連先帝都說,莫家男兒堪當大任……”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繪聲繪地說著莫寒的生前事跡。
沈映月一邊聽,一邊吃,神從容,閑適至極。
但一旁的羅朔,臉則由白變青,快要繃不住了。
他輕咳了聲,看了眼前的鴛鴦白玉湯一眼。
旁邊的小二立即會意,走上前來,親手幫他盛湯。
莫瑩瑩下意識抬眸,看了那小二一眼,忍不住嘀咕道:“這里的小二怎麼這麼老?”
眾人一看,這小二果真胡子拉碴,長相獷,這小二生得格外高大,卻微微弓著背,看起來十分怯懦。
小二面僵了僵。
沈映月卻徐徐道:“聽說翠園歷史悠久,小二恐怕來了些年頭了罷?”
小二連忙點頭:“夫人說得是。”
羅朔看了沈映月一眼,笑道:“這翠園歷經兩代,著實悠久,京城還有許多這樣的好地方,若夫人興趣,下次我們也可……”
“不興趣。”莫衡直截了當道:“我二嫂忙著經營流閣,哪有時間出門?”
羅朔一再被打斷,便有些不悅,道:“不知在下是哪里招惹了莫公子,莫公子竟如此針鋒相對?”
沈映月看了羅朔一眼,道:“莫衡年不懂事,還大公子莫怪。”
羅朔聽了,連忙收斂起方才的怒意,溫和道:“既然莫夫人發話了,我自然不會計較。”
沈映月笑了笑,道:“不過莫衡說得沒錯,我如今經營流閣,確實有些忙碌。”
羅朔一臉關切地開口:“我就知道,莫夫人同一般的閨閣子不一樣,經營流閣固然重要,但也要勞逸結合,注意子……”
“公子,請喝湯!”那盛湯的小二,忽然著嗓子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羅朔不喜地看了他一眼。
那小二便識趣地下去了。
莫衡掃了一眼羅朔的湯,笑道:“看來,這鴛鴦白玉湯,大公子只能獨自用了。”
羅朔冷冷看他一眼,無聲地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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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聲,廂房的門重新關上了。
那材魁梧的小二出來之后,終于長長吁了口氣。
白燃站在門外,見到吳小刀出來,心里的大石頭終于放下。
白燃湊上來,小聲問:“你下藥的時候,沒有被人發現吧?”
“我這麼機靈,當然沒有!”
吳小刀說著,滿臉不高興:“你是沒有看見,羅朔那個混賬,一直瞇瞇地盯著嫂夫人看,真想挖了他的眼珠子!”
白燃道:“稍安勿躁,只要等藥效發作,他便……哎,你臉上的痦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