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還沒聽清縣學學子的話,夜驟然一亮。
所有人紛紛不由自主地抬頭看天。
只見一道幕從星塔頂嘩啦啦落下,好似在天地間鋪開了一張巨大的宣紙。
接著一個又一個黑大字,猶如斧鑿刀劈般,轟然落幕之中,濺起漫天雨。
此次星樓詩會的主題布列其上——登高。
登七層高樓,賦詩一首!
全場響起一片不可抑制的驚呼。
柳知音不自地瞪大眼睛,“這……這是什麼?”
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般超越凡俗的景象。
一個字就像是一塊巨石,砸進深潭,仿佛連人的心神都要隨之破碎。
“文法——白紙黑字,還有……一字千鈞!”
李長安瞳孔里似乎發了地震,不斷。
前記憶深的碎片,因為此番景象隨之洶涌澎湃。
這才是文道世界,一個超凡于俗世之上的世界。
星樓門口人群逐漸分流。
持請柬場的,率先門登樓。
今日詩會,是縣學和各大詩社聯合舉辦。
本意是為了慶祝縣學學子劉朝生,被招白鹿書院。
所以聲勢極大。
擁有請柬者畢竟是數。
即便沒有請柬,也都想去東門試試看,若是能登上星樓,即便作不出詩來,也可以結不人脈。
“二郎,我們去看看東門那邊有什麼吧,闖東門也能上星樓。”柳知音對李長安有充分的自信,輕聲說道。
二人來到星樓東門,這里已經排了長長的隊伍。
“想不到是縣學顧教諭坐鎮東門,咱們怎麼闖的上去?”
“好像是對對聯,應該還好吧。”
排在前面的兩個書生探出腦袋,
“不好對,前面已經過去了十個人,沒一個能闖過東門的。”
“好歹也要試一試,咱們闖過東門,登上星樓,就算沒有詩作傳出來,也不失為一樁幸事。”
很快就到李長安。
穿過東門門楹,后的一切都被阻隔,面前是一方長桌。
李長安也終于見到了大家口中所說的縣學顧教諭。
頭戴方巾,形瘦削,但是眼睛卻炯炯有神,看一眼仿佛能直人心底。
顧教諭后有四名縣學學子站立,待李長安帶著柳知音進來,便在打量著李長安。
李長安抱拳行禮,顧教諭點點頭,隨即從布袋中出五枚木牌,
“二十個呼吸對出一副下聯,即可登樓。”
嚯好家伙,五個上聯竟然只給二十個呼吸,怪不得那麼多人失敗。
對聯要求字數相等、詞相對、平仄相拗、句法相同。
除了考驗學識底蘊,更考驗人的急智。
可問題是,二十個呼吸就想要對出五副對聯。
簡直是存心不讓人通過。
你這不是我開掛嗎?
“五車詩膽……”李長安掃過第一個上聯,腦海中仿佛有書頁翻,旋即沉聲說道,“八斗才雄。”
顧教諭詫異地抬眼看向李長安,然后點點頭,“不錯。”
眼前這個瘦弱書生,倒也有幾分急智。
竟然這麼快就能對出來。
想著便準備出通行竹簽,沒想到李長安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青山不墨千秋畫……流水無弦萬古琴。”
顧教諭后的縣學學子紛紛看向李長安,眼神中滿是驚詫。
這些對聯都是他們挑選出來的,所以事先也都有過考教。
雖說不是什麼絕對,但眼前這個瘦弱書生,對出來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點。
這麼快就對出第二個上聯。
難道是之前就見過這些對聯?
而且,明明只要對出一副對聯,干嘛對第二幅?
顧教諭微微抬手,阻止后人出聲。
李長安把目放到了第三個上聯,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
“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響起。
顧教諭后一名書生不自覺地咳嗽起來。
另外三人也跟見了鬼似的看向李長安。
這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五個上聯,你一下子就對出三個。
不是作弊又是什麼?
肯定是之前看到過這些對聯。
你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李長安詫異地看向那個咳嗽的書生,“這位兄臺……?”
那書生咳得更劇烈了,連忙擺手。
看的李長安一陣迷糊。
顧教諭擺了擺手,然后指著桌上剩下的兩塊木牌,“繼續。”
李長安趕看向第四個上聯。
時間不等人啊。
只有二十個呼吸,都怪那家伙,咳嗽個線?
第四個上聯是,一經飛紅雨。
李長安迅速說道,“千林散綠蔭。”
最后李長安指著第五塊木牌,
“云影波天上下……松濤竹韻水中央……”
“噗通。”剛剛咳嗽的學子一屁坐在地上,臉憋得通紅。
李長安心里直呼莫名其妙。
這位縣學學子莫不是得了羊癲瘋?
怎麼從剛剛開始就不正常?
后的柳知音張地拽著李長安的角。
見識不多,但也知道,眼前這些人全都是有份的讀書人。
顧教諭自不必說,縣學學子至都是通過了縣試的生。
對二郎很有信心,但也擔心二郎的表現不好被刷下來。
二郎從小就立志考取功名,這要是失敗,肯定會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現在這場面,完全超出了的想象。
也不知道二郎的表現是好是差。
“子昭,不好就先登樓。”顧教諭沖著后說道。
那個咳嗽癱倒在地的縣學學子趕忙起,“學生失禮了,教諭恕罪。”
顧教諭看向李長安,臉上出笑容,“小友上沒有文氣,還沒有考取功名吧?”
“顧教諭目如炬,晚生正在準備明年三月的縣試。”李長安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恭敬地回答。
“不錯。”顧教諭點點頭,“我這里還有一個上聯,小友不妨對對看?”
“晚生恭敬不如從命。”
“臨水開軒,四面云山皆畫。”顧教諭道。
李長安沉片刻道,“憑欄遠眺,萬家煙火總關。”
“好。”顧教諭掌笑道,然后出兩通行竹簽,“拿去吧,登樓。”
“多謝顧教諭。”李長安接過竹簽,帶著柳知音準備離開。
想了想,李長安還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還請顧教諭見諒,晚生有個小小的建議。”
“哦?什麼建議?”顧教諭似笑非笑地問道。
“對聯的時間太短了,五個上聯只給二十個呼吸,還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噗……”剛剛才起的子昭,又一次忍不住噴笑出聲。
另外三名縣學學子也是憋得難,臉都漲紅了。
李長安腦袋,一臉懵。
我勒個去,你們這幫人是不是有問題?
一個個的弄啥呢?
顧教諭臉也是紅一陣白一陣,深吸兩口氣,
“小友,老夫剛剛說只要對出一個上聯即可,未曾說要全部對出來,這五個上聯只是供人選擇而已。”
“啊?”李長安眼珠子瞪得滾圓,然后不好意思地連連道歉,“顧教諭恕罪,晚生還以為是每個上聯都要對出一個下聯。”
顧教諭也忍不住輕笑兩聲,擺擺手,“去吧,我期待你今晚的詩作。”
李長安趕抱拳行禮,加快腳步,帶著柳知音逃也似的小跑進星樓。
“哈哈哈……”四名縣學學子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就連顧教諭也是笑著搖頭。
“教諭,這小子實在有趣的很。”子昭捂著肚子笑的本停不下來,
“學生還以為他是故意賣弄文才,原來竟是理解錯了教諭的意思。”
“還提個意見,笑死我了……”
顧教諭沖后的四個學生指了指,“你們啊還笑。”
“無論是他是不是理解錯了,五個上聯在二十個呼吸對出來,絕非常人。”
“對聯只是小道,但哪怕他的詩文經義僅有對聯之才的十之一二,通過縣試也是十拿九穩。”
“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學生謹記教諭教誨。”四名學子紛紛行禮。
笑過之后,心中也是震驚萬分。
是啊,加上顧教諭的那個上聯,一共六個對聯,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對出來。
總不可能全部都是之前見到過的吧?
常人對出一個就已經殊為不易,他一下子對出六副對聯,簡直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