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淵這是第二次帶蘇輕窈出宮,有了上次的經驗,他才知道閨閣子都是琉璃做的,若是不慎重待之,弄個不好就要破碎。
是以今日他上午忙完,下午再散散心,便也不多做耽擱,直接起駕回宮。
回去路上,蘇輕窈也不怕馬車搖晃,踏踏實實歇過午歇,一路從皇莊睡到宮中,待進了玄武門才被柳沁醒。
柳綠幫重新梳頭,柳沁端了碗茶給吃:「娘娘且醒醒,這就要到了。」
蘇輕窈半閉著眼睛吃了一碗涼茶,打了個激靈,這才清醒過來。
進了玄武門停下馬車,又是先送陛下,又是坐步輦回宮,這麼一折騰,大半個下午都過去,蘇輕窈倒也沒覺得很累。
出去玩一趟,心卻是好了不。
桃蕊已經了水,待晚膳用完,蘇輕窈便沐浴更,踏踏實實睡下。
這一日便就如此過去。
之後幾日,蘇輕窈就忙著搬宮的大事。新來的幾個小宮人已經把緋煙宮東側殿都打掃乾淨,傢也都重新清潔過,蘇輕窈不方便過去,柳沁便跑了兩趟,回來說把自家書房挪過去,便都齊全了。
跟蘇輕窈時間最長,也最是懂,蘇輕窈便讓做主,自去聯繫角門那的小黃門。
就這麼忙了三日,蘇輕窈找荷嬤嬤給算了個好日子,這才決定搬宮,這一日碧雲宮和緋煙宮都很熱鬧,尚宮局的春花姑姑親自過來,還帶了十來個小黃門。
蘇輕窈今日穿得十分簡單,頭上也只簪了一把青玉簪,可靜靜站在那,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
春花姑姑同也算是老人,見過許多回,卻沒有哪次如同今日這般,上有了難以言說的威儀和氣派。
就那麼看著宮人忙忙碌碌,自坐下吃茶,一點都不顯得慌。
春花姑姑心裏想:到底是天生的金貴命,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卻讓人打心底里覺得敬畏,位份低時還不顯眼,位份漲起來,也就不再是。
如今的蘇昭儀,哪怕不說話,宮人們也一個都不敢造次。
春花姑姑略定了定心神,這便迎上去,笑道:「娘娘大喜。」
蘇輕窈淡淡一笑,指了指邊的椅子:「有勞姑姑持,坐下說話。」
不知道怎麼的,春花竟有些不敢坐下,就站在邊上,道:「不坐了,一會兒還得去那邊瞧瞧,看看佈置如何。娘娘且放心,孩子們都懂事,不會弄東西。」
蘇輕窈這最要的就是小庫房,裏面幾乎全部都是陛下賞賜之。陛下大方,給的東西就沒有不好的,一樣一件都很細,宮人們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摔壞半分。
「那就有勞姑姑了,待在緋煙宮安頓下來我再請姑姑去吃茶。」
「多謝娘娘,能得娘娘賜茶,是臣的榮幸。」春花道。
說完也不在這礙眼,先把碧雲宮這邊事安排完,便匆匆趕去緋煙宮。緋煙宮那不好靜太大,鬧了賢妃的清靜就不了。
蘇輕窈便坐在這吃茶,等宮人們把行禮都搬走,坐在空的東側殿,反而生出些迷茫來。
這個新生變數太多,已經看不清未來,卻也知道不能退。
已經走到這一步,也容不得放棄。
這會兒柳沁在緋煙宮忙,倒是換了柳綠留在碧雲宮,見著空的寢殿出神,想了想,道:「娘娘,不如再去跟孫選侍道個別?」
蘇輕窈前幾日已經跟孫選侍吃過「臨別宴」了,其實也不用再多說什麼,不過是搬了宮,分卻也不會斷。
不過柳綠這麼一講,蘇輕窈也略有些心,便直接行至孫昭儀門前,讓柳綠了門。
開門的是孫昭儀邊的宮,見蘇輕窈這會兒過來,不由有些慌神:「給昭儀娘娘請安。」
柳綠道:「你們小主可有空閑?趁著還未去緋煙宮,娘娘想再跟小主說說話。」
那宮竟是有些猶豫了,好半天都沒應,不過裏面卻傳來孫選侍的聲音:「快請娘娘進來。」
蘇輕窈這才進了西側殿。
宮請進了里見,蘇輕窈抬頭一看,卻見孫選侍眼圈紅紅,顯然正躲著哭鼻子。
蘇輕窈心裏一陣暖融融,又是好笑又是傷,上前兩步握住的手:「怎麼竟是哭了。」
孫選侍十分不好意思。
自己就是這麼個多愁善的子,蘇輕窈今日要走,就悄悄躲起來哭,自己都覺得丟人。
正是如此,才沒出去送。
蘇輕窈看淚眼汪汪的樣子,當即就笑了:「這麼大人了,可不能老哭鼻子。」
孫選侍看笑了,自己也破涕為笑,顯得分外傻氣。
「我沒哭。」
蘇輕窈坐到邊,掏出帕子給了眼淚:「好好好,你沒哭。」
孫選侍抬頭看,兩人相視一笑。
們兩個宮就分到一住,脾相和,倒也相融洽。孫選侍除了膽子小,卻是沒有旁的大缺點,反而很坦,不會為了宮裏這些位份升遷糾結,也不會關注旁人不寵。
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自得其樂。
蘇輕窈見不哭了,這才道:「不過就搬到前巷去,也不遠,你若是得了閑,就去找我玩,有什麼區別。」
孫選侍點點頭:「我知道的。」
心裏什麼都清楚,也什麼都明白,懂蘇輕窈,蘇輕窈也懂。所以兩個人能為好友,不為旁的利益糾葛,單純只因脾氣相合罷了。
蘇輕窈又跟說了會兒話,起離開,荷嬤嬤這會兒已經等在外面,先過來同行禮,然後便笑瞇瞇道:「娘娘此去定前途似錦,這東側殿,老臣便鎖上了?」
「鎖吧,」蘇輕窈道,「這半年,有勞嬤嬤照顧,不勝激。」
荷嬤嬤親自鎖上東側殿的房門,道:「娘娘抬,以後若有用得上老臣的,娘娘只管遣人來,能辦的老臣一定辦。」
老太太這話說得敞亮極了,也顯出旁人所沒有的底氣,蘇輕窈對柳綠手,親自遞給荷嬤嬤一個沉甸甸的荷包。
「別的話我也不多說,祝嬤嬤康健。」
這話一說完,蘇輕窈便往外走,柳綠給打傘,陪著出了碧雲宮。
蘇輕窈轉,了一眼碧雲宮的匾額,轉道:「走吧。」
荷嬤嬤留在門房中,瞇著眼掂量那個荷包,不用打開,都知道裏面放了多銀兩。
乾兒小憐湊到邊,笑著說:「昭儀娘娘自來大方,可惜走了呢。」
荷嬤嬤把荷包揣回懷中,笑道:「想伺候娘娘還不簡單?」
另一邊,蘇輕窈一路慢悠悠走到緋煙宮正門前,還沒等抬頭,前邊就傳來小宮人請安的聲音:「給昭儀娘娘請安。」
蘇輕窈這才抬頭去,只見兩個小宮正守在門口,一見來了就趕行禮,而一道略悉的影從宮中匆匆而出,卻是賢妃娘娘邊的管事姑姑映冬。
上輩子蘇輕窈跟也算相,不過今生卻無從集,能迎出來,蘇輕窈卻是不意外。
賢妃雖是四妃中的末位,卻也是旁人遙不可及的主位妃,因著自弱多病,是以家中的姑姑特地跟著宮,就是如今邊這位映冬。賢妃宮中的事,大多都是映冬在管,而對外,映冬卻又極會做人,很是八面玲瓏。
今日蘇輕窈搬宮,是一定會迎出來的。
蘇輕窈心裏有數,也很客氣,映冬還沒行至門口,就先笑了。
映冬跟沒接過,平日不過請安時瞧上那麼幾眼,格如何是瞧不出來的,不過現在看到先笑了,映冬一顆心頓時落回肚子裏。
最起碼,表面的客氣能有,以後緋煙宮中就不會太過「熱鬧」。
映冬快走兩步,直接走到蘇輕窈面前,利落行了禮:「給昭儀娘娘請安,恭迎娘娘搬宮。」
說著,便領蘇輕窈往宮中走。
再次步這個上輩子住了十幾年的緋煙宮,蘇輕窈看著悉的一草一木,頭一次生出些恍若隔世之。
前院的石榴樹不見了,卻是立了一棵丁香,這時節瞧看,也是綠意濃濃。
映冬道:「賢妃娘娘喜草木,平日裏偶爾也會來花園散散心,娘娘若是喜歡,以後想散步時小宮過來說一聲,直接過來賞景就是。」
同樣是陪殿而居,昭儀的待遇跟才人的截然不同,像賢妃這樣好脾氣的,便是前院花園也讓逛,相當善良了。
蘇輕窈抿一笑:「早就聽聞賢妃娘娘微,如今一來,就覺得緋煙宮好得不行,倒是覺得自己幸運。」
這麼客氣,映冬心裏越是放鬆,領著穿過垂花門,抬頭就看見寬敞的後院。
後院只在院中修了一個小花壇,依舊栽種一棵丁香樹。
這是一棵晚開樹,此時花開枝頭,帶來陣陣清香。一陣微風吹來,花瓣隨風而墜,飄飄落蘇輕窈的手中。
映冬指了右手邊的偏殿,道:「娘娘,東側殿到了。」
蘇輕窈轉看去,緋煙宮東側殿便映眼簾。
整個東側殿比之前碧雲宮的要寬四柱,不僅正廳寬敞明亮,左側書房前還隔了一個茶室,從外面遙,能看到裏面緻整齊的佈局。
的宮黃門們此刻正守在門邊,規規矩矩等著。
見蘇輕窈轉看過來,便一齊沖行禮:「給娘娘請安。」
蘇輕窈看著這個新家,倏然一笑:「都起來吧,咱們這就進去瞧瞧。」
柳沁兩三步上前,跟著一步踏正廳里。
又一陣風兒吹來,丁香花瓣跟著窈窕影,如落雨般撒殿中。霎時間,香氣四溢。
蘇輕窈站在正廳里,靜靜向四周。
廳中一瓶一碗,一桌一臺,皆是舊相識。它們安靜守在那,任由時變遷,卻是巋然不。
前世今生的片段如花瓣般紛至沓來,讓一下子就沉寂下來。
彷彿一切都變了,又彷彿什麼都未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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