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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月下,白芷來到又一個山前。
山的左右兩側,蒼松遒勁,怪石競秀,云霧環繞。另有石桌石凳散落四周,為這幽靜的所在添了幾分閑趣。
白芷稍稍站定,輕聲道:“師父!”
片刻之后,有人回應——
“哦,進來吧!”
白芷抬腳走向山。
一片漆黑,手不見五指。
便在白芷步山的瞬間,四周突然變得明亮起來。一座沒有燈油、燈捻的燈盞,發出燭火般的亮。山擺放著石案、石幾、鐵鼎,以及壇壇罐罐,散發著濃重的藥香味。
白芷走到山當間的空地上,緩緩屈膝跪下。
在前方的不遠,另有一個石窟。其中坐著一位著道袍的婦人,鬢角斑白,面帶皺紋,雙目低垂,神態莊嚴。
白芷抬眼一瞥,低頭說道:“師父,如您所料,于野吞了……丹,或承不住丹元之力,他人已呈現中毒之兆。弟子擅作主張,以野參幫他祛毒延命。”
婦人恍若未聞,神態如舊。
白芷繼續說道:“據弟子實地查訪得知,于家村死了三十多人。此乃塵起師兄勾結北齊山所釀的大禍,之后他殺了古木,究竟孰是孰非,已死無對證。或許師兄害怕師父的責怪,遲遲沒有返回山門。這也了我留下于野的借口,他倒是聽話,卻蒙昧無知,令人厭惡,只怕難堪大用……”
婦人突然幽幽出聲道:“白芷啊,你跟著為師多年了?”
白芷不假思索道:“弟子六歲遇見師父,至今已有十四載。”
婦人頷首不語。
白芷恭恭敬敬又道:“承蒙師父悉心調教,弟子十歲開啟先天靈,去年已修至煉氣三層,卻不比師兄的四層境界,弟子定當勤修苦練,方不負師父的教誨!”
婦人終于睜開雙眼,帶著追憶的口吻緩緩說道:“那年,為師途經白家村,在村口遇見你。你呀,還是個小丫頭,聰慧伶俐,討人喜。你的家人有心讓你修道,為師便將你帶上玄黃山。”說到此,話語中多了幾分蕭瑟之意,道:“曾經的小丫頭,如今已了煉氣三層的道門高手。為師卻垂垂老矣,只怕是余日不多了。”
白芷的眼圈一紅,安道:“師父勿憂,您老人家定能一舉筑基!”
婦人卻臉一沉,叱道:“為師還沒死呢,你便在這哭喪來了?”
白芷伏下子,不敢出聲。
“為師說過,修道之人,切忌,否則道心不固,便為外魔所趁,難道你都忘了?”
婦人發了一通火之后,又憂心忡忡道:“唉,此次能否筑基,取決于你能否幫著為師煉外丹。你豈能優寡斷呢,你讓為師如何安心?”
白芷忙道:“弟子定當全力以赴!”
婦人的神緩和下來,吩咐道:“為師一直在忙著閉關煉丹,頗為消耗法力,尚待調理一段時日。嗯,三個月之后,為師重啟丹爐,生死敗在此一舉。至于你該如何行事,想必不用為師教你吧?”
白芷道:“弟子明白!”
婦人擺了擺手,疲憊道:“去吧!”
白芷起告退之際,忍不住道:“師兄他……”
婦人閉上雙眼,不耐煩道:“為師知道了,!”
白芷不敢爭辯,低著頭默默退出。
……
野參,真的不好吃。
清晨醒來,于野口干舌燥,里發苦,肚子發燙,有些惡心。喝了幾口山溪水,這才稍稍舒適一點。
山里的獵戶,偶爾也能采到野參,都是送到靈蛟鎮換取獵刀、弩箭、鹽、鐵等,沒人舍得品嘗它的滋味,更不會拿來充而暴殄天。
而靈山道門,就是不一樣。以干果、竹筍充也就罷了,竟拿珍貴的野參當飯吃。卻味苦,難吃,也填不飽肚子。
于野著肚子,在轉著圈子,隨著眼一瞥,他慢慢停下腳步。
他睡覺的地方,扔著一竹杖。
于野走過去,撿起竹杖。
竹杖有著五、六尺長,拇指細,通斑黃,帶著污跡,看不出有何神奇之。
這是裘伯的竹杖,曾失荒野,如今失而復得,是否要謝那位白小姐?
哼,若非暗中盯梢襲,他于野又怎會為玄黃山的囚徒!
不過,據所說,竹杖為金竹所制,乃是大澤南地特有之,其堅若金鐵,輕若朽木。還說了,知道裘伯的來歷。
至于是否說謊,來日自見分曉。
“叮、叮——”
舉起竹杖屈指輕叩,響聲悅耳;信手揮,輕飄飄的“嗚嗚”帶風。
“砰、砰——”
于野尚自揮舞著竹杖,后傳來石門開啟與關閉的聲響。
竟是谷雨,拿著一個竹匣。
“咦,兩日不見了,你拿來什麼好吃的?”
于野放下竹杖,迎了過去。
谷雨沒有了往日的笑容,默默打開手中的竹匣。
于野意外道:“野參、黃芪、白,這是……”
匣是一小堆藥草,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
谷雨點了點頭,示意道:“黃、瓊花、云芝、地英,均為補氣養元的珍稀藥草,吃了吧!”
“沒病沒災,我為何吃藥?”
于野嚷嚷了一聲,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狐疑道:“谷雨,你這是怎麼了?”
谷雨現之后,便未見笑容,此時依然拉著臉,淡淡道:“白芷師姐吩咐,于野外傷已愈,患未除,急需大補之藥調理。他若不肯吃藥,或剩下一藥草,便拿我是問!”
“你說什麼?”
于野難以置信道。
昨晚白芷抓他手腕子,竟然是幫他查看傷勢。知道自己的蛟毒?大補之藥也不能解毒啊。而吃藥也就罷了,也該加水熬湯,豈能生吃嚼,卻又為何懲罰谷雨,此事與他無關吧。
谷雨一屁坐在地上,將竹匣擺在面前,撅了撅,不無委屈道:“師姐說了,唯有督促你按時吃藥,方能寬恕我口戒之過,并讓我在此陪伴,只要你開心便好!”
“哦……”
于野歪著腦袋想了想,好奇道:“何為口戒之過?”
谷雨抱怨道:“你是外人,不該與你說起道門中事,否則犯妄語口戒,誰讓我喜歡多呢!”
“難怪兩日沒見,原來如此呀!”
于野渾然大悟道:“豈不是說,我吃了藥,你便能逃過責罰,不用顧忌口戒門規?”
谷雨默默點了點頭。
“哎呀,你為我犯戒,我總不能讓你為難!”
于野倒是頗為仗義,他起道袍坐在一旁,然后出手來,拿起一塊黃塞口中,一邊品嘗一邊說道:“唔,這個比野參好吃,來一塊?罷了,我獨自用。”
片刻之后,竹匣空了。
于野再無之前的輕松,連滾帶爬跑向水潭,狠狠灌了幾大口溪水之后,猶自張著干嘔。好一會兒,總算緩過氣來,他著肚子走向谷雨,說道:“我該怎樣開心呢,教我修道法門如何?”
谷雨的臉上終于出笑容,道:“道法不傳外人,豈敢私相授。不過……”他跳起來,拉著于野走向口,沖著下方示意道:“師兄們修煉的輕、防,均為道門門之法,你日日觀之下,若能領悟一二,純屬機緣湊巧,師兄師姐們也說不了什麼。”
過口往下看去,果然有幾位玄黃山的弟子,或縱跳騰挪,法敏捷,或施展拳腳,虎虎生風。
于野看著興,躍躍試。
谷雨手指點道:“那是輕,源自道門古法,一旦修習嫻,翻山越澗如履平地,平地飛馳則是快如駿馬。倘若加持法力,更加厲害呢!”
“何為法力?”
“化天地之靈氣,為丹田之真力,以口訣、法訣使出,可鬼神、飛劍,無所不能哦!”
“你是否修出法力,使來瞧瞧啊!”
“嘿,那是修至先天境界的煉氣高手才有的本事!”
“何為先天煉氣高手?”
“當然是練氣的高手。其境界又分九層,五層高手,可驅使飛劍,隔空取人首級,如探囊取般的容易。而后天高手雖也打通玄關,吞吐天地,卻難以煉氣,使不出法力,沒有這個本事。”
“白芷與塵起,已修至何等境界?”
“這個……三層、四層吧,我也不甚清楚!”
“那便是防?”
“嗯,防,又分劍與拳,皆源自玄黃山傳承。你看那位師兄,他所施展的劍,名為玄黃劍法,那位師姐施展的劍,為師父所創的洪姑劍法。兩者一一,一剛一……”
“洪姑?”
“噓,那是師父名諱,不得無禮!”
“哦,說說拳。”
“拳,借虎豹之勢,演筋骨之能,為熬煉筋骨的法門。”
“你在此施展劍、拳,我也看得真切,順便請教一二,如何?”
“不、不,我有事呢,午后再來陪你!”
有關玄黃山的各種法門,谷雨是如數家珍、滔滔不絕,而讓他現場演示,卻搖頭拒絕,找了個借口,轉跑出了山。
于野也不介意,繼續觀著輕與劍、拳。半個時辰之后,玄黃山弟子散去。他獨自在踱著步子,揮拳蹬比劃著不停。
拳,倘若只求形似,模仿起來倒也不難。
令他興趣的還是輕,與玄黃劍法。
輕看著簡單,卻極為深奧,接連模仿之下,不是腳下磕絆,便是子趔趄,幾次差點摔倒在地上。
至于玄黃劍法,更是沒有丁點的頭緒。
嗯,不能急于求,也不能輕言放棄。
于野撿起竹杖,繼續模仿劍法。之后,揮拳踢,接著又是連竄帶跳,一個人忙得不亦樂乎。
午后時分,谷雨果然來了。他拿出一堆干果與一個小瓶。干果,自然是用來充的;瓶的丹藥,有固本培元之效。
于野也不多問,直接吞了兩粒丹藥。
谷雨羨慕不已,據他所說,丹藥珍貴,即使玄黃山弟子也難得一見。
于野倒是滿不在乎,請他指點輕與劍、拳。谷雨依然搖頭拒絕,聲稱他是外門弟子,雖然修習各種法門,卻遠遠未窺門徑。于野豈敢罷休,趁機拉著他問東問西。
何為外門弟子?
由師父親傳道法者,為門弟子。由師兄師姐代傳道法者,為外門弟子。
何為吐納調息?
吐納者,呼吸也。吹噓呼吸,吐故納新。行、走、立、臥,皆可吐納調息。其妙用之法,不為外人道哉。
于野知道玄黃山的規矩多,也不便為難谷雨,便與他吃著果子,各自聊起有趣的往事。
“我知道你于野,卻不知你來自何方。星原谷?好像聽人說過,距玄黃山足有千里之遠。你是獵戶出啊,改日教我幾招,我也獵取幾頭山鹿孝敬爹娘。我家在哪里?我家就在玄黃山腳下,常年往山上送些青菜、谷米,與師兄、師姐相,便拜道門學個本事。山上人多嗎?不多,二、三十人罷了。說說星原谷的于家村唄,咦,臉這樣難看,罷了、罷了,還是說說我吧……”
谷雨自長在大山里,從未出過遠門,拜玄黃山之后,更是與世隔絕,所認識的無非是師兄、師姐,卻沒人陪他聊天說話。如今于野來到山上,他自然是相見甚歡。對于于野與塵起、白芷的過節,他是毫不知,也無意理會,他只想簡簡單單的開心便好。每日他送來藥草與丹藥,待于野吞服之后,或是看著于野模仿輕與防,或是兩人坐在一起談天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