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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夫》 第二百二十八章 此間的風雨

渭州和蒼州相鄰,天監十一年的那場大水,讓無數的渭水畔災民離開渭州,而他們離開渭州,要去的地方,能去的地方,可去的地方,只有蒼州。

只是即便從渭州來到蒼州,也沒有多災民最后活了下來。

陳朝只是個例外。

一個無法被復制的故事。

所以其實在那座大殿里,陳朝說的那些話,本就沒有多意義,因為天底下不會有第二個陳朝,也不會有同樣的故事。

悉的故事不是同樣的故事。

很多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但這個世上很多時候都在發生悉和相同的故事。

想著這件事,院長南下的步伐快了些,只是半天不到,他便進了渭州境,然后這位天下讀書人的領袖站在一渡口,看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麼。

百姓們從他側走過,沒有一個人認出他。

當然世上不會真有人會去想,自己在一尋常的渡口就能到天下讀書人的領袖,那位書院院長。

……

……

天青縣這大半年來其實也還算太平,雖說走了一位很不錯的鎮守使,但很快新的鎮守使便來到了這里,那是個很尋常的武夫,境界算不上高,但還算不錯,恪盡職守,加上這周遭的確再也沒有什麼妖的原因,所以天青縣真的還算太平。

賣布的還是繼續在賣布,賣酒的還是在賣酒,那個邋遢的漢子還是那麼邋遢。

周枸杞這大半年的話了很多,大概是因為住在對門的那個年是真的離開了,一整條桃花巷子里沒有什麼人再和他吵架,自家婆娘又是個不喜歡吵架喜歡手的,所以他這些日子過得有些無趣。

無趣的時候,便會顯得有些頹唐,周枸杞坐在家門口的門檻上,忽然覺得有些煩躁,便隨口朝著里面喊道:“我要出一趟遠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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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很快便有了回應,是一個婦人的聲音,“不許去!”

周枸杞皺起眉頭,煩躁說道:“我還沒有說去干什麼。”

婦人從屋子里走出來,越過庭院,來到門后,有些蠻不講理道:“反正不能去!”

這大半年,婦人其實清瘦了很多,哪里還有當初的軀,竟然都已經能夠約看到腰了。

周枸杞沒有轉頭,只是堅持道:“這些年什麼事都聽你的,這一次能不能聽一次我的?!”

聽著這話,婦人馬上便哭了起來,聲音不大,好像是害怕被旁人聽去了一樣,但周枸杞離著這麼近,哪里聽不到。

“哭個什麼玩意兒,你要是不高興,打我一頓?”

周枸杞靠在門框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婦人站在門后,哽咽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些年一直讓著我,就是為了有一天要走的時候心安理得,你早就想到這一天了,是不是!”

過去這些年,街坊們所有人都說周枸杞窩囊,但只怕沒有人比眼前的這個婦人更清楚自己的丈夫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裝出來的懦弱和弱,其實都是為了不讓別人看到他真實的自己。

但朝夕相,同床共枕,哪里有發現不了的。

周枸杞皺眉道:“你在說什麼屁話。”

婦人滿臉淚水,很是傷心說道:“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沒你聰明,但我不傻,我知道的,我什麼都知道!”

婦人在門后喊著,聲音漸漸變得有些大。

“小聲些,這麼大的聲音,難道真想讓人聽了去?”

周枸杞揮了揮手,但很快明白這樣沒有意義,便轉過來,看著這個相伴十幾年的婦人,這些日子他自然也知道對方心里有些想法,要不然也不可能就這樣消瘦下去,但實際上眼前的婦人當然是不算難看的,尤其是瘦下來之后,眉目之間有好幾分清秀的味道,甚至因為出偏遠,上更有一種自然的覺,看著很是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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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枸杞看著滿臉淚水的婦人,想要說些話,但最后到底也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微微嘆氣。

婦人怔怔看著他,然后只是輕聲問道:“你能帶上我嗎?”

“我知道你出門之后就不會回來了,我知道你一定要出門,肯定就有出門的理由,那我不攔著你,你帶著我一起出門就很好了啊。”

婦人的眼里滿是祈求的神,過去的那些年,眼前的男人一直讓著也越發過分,其實也是為了看看他到底能退到什麼地步,沒有人天生脾氣便不好,也沒有男人天生便窩囊,說來說去,反正就是想要看看他到底要忍到什麼地步。

周枸杞看著,不言不語。

“還是不行嗎?”

婦人的聲音里有些失,漸漸小了不

“當然不行,你走了誰來看家?”

周枸杞理所當然道:“誰告訴你我要出遠門的,我去那邊看看賣酒的那個老板娘不行?老子等會兒回來吃晚飯不行?”

婦人看著他,依舊是淚流滿面。

周枸杞變得有些煩躁,想要說些什麼,可還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但片刻之后,他便看到眼前的婦人開始抬手去眼睛里的淚水。

看到這一幕,周枸杞一怔,隨即有些意外。

“有人來了。”

婦人低聲音,往門藏了藏。

這是多好的子,不管和自家男人怎麼吵架,都還是會知道護著自家男人的面子。

周枸杞嘟囔一句,“哪里有什麼人?”

這條桃花巷,他們這一戶便已經是最里面了,之前陳朝還在的時候,還有人會到這小巷最深,但這會兒,是怎麼都不該有的。

結果等到周枸杞轉,然后便看到一個中年男人緩緩朝著小巷深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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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枸杞驀然一驚,然后整個人都呆立在原地,沉默不語。

大概是真的說不出話來,而不是什麼都不想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小巷太安靜,或者是那婦人已經干了眼淚,這會兒才探出頭來,看著那個已經快要走到門口的中年男人,覺得有些怪,明明那個中年男人看著年紀比眼前的自家男人也大不了多,他還是會覺得眼前的中年男人應該是白發蒼蒼的老人才是。

中年男人走到門前,沒有去理會呆立在門前的周枸杞,而是看向那個婦人,笑著說道:“累了,能歇歇腳嗎?”

婦人一怔,隨即看向周枸杞。

但周枸杞還是一,片刻之后,他才苦笑道:“去煮飯,把那塊臘拿下來,再抓只,燉了。我去年買的茶葉拿出來,泡壺茶。”

婦人頓了頓,哦了一聲,趕進去做準備。

中年男人走到庭院里,坐在婦人搬出來的一條長凳前,自言自語說道:“偏僻小城,安靜,也用不著讀書,更沒有先生打板子,也沒有什麼修士?就是說,想講道理便講道理,不想講道理的時候,便誰都得認這個道理?”

中年男人的聲音有些淡,像是山間的清風吹過,總之聽著很是順耳。

但周枸杞卻不覺得。

院子里漸漸飄起香氣,是臘湯的味道。

中年男人鼻子,有些滿意說道:“媳婦兒還不錯,就是胖了些。”

周枸杞沉默著不說話,心想您要是早些來,估計就不會只說是胖了些了。

中年男人皺起眉頭,說道:“就打算這麼一輩子不見我,不說話?”

話都說到這里了,周枸杞自然不能再次的裝聾作啞,他看向眼前的中年男人,然后便跪了下去,認真說道:“拜見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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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枸杞跪下的時候,婦人正好走了出來,看著這一幕,震驚到了極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還是想要過來一起跪下,只是還沒走過來,那中年男人便轉頭對笑道:“去看著鍋里,別把菜炒糊了。”

婦人這才想起還有這種事,趕,很快便重新回到了灶房里。

中年男人自然就是那位院長,但想來不管是誰都想不到,眼前的周枸杞,也是院長的弟子。

院長只有七十二個弟子,換句話說,在這個世上的讀書人里,只有七十二個人有幸能夠拜在院長的門下,這是很了不起的事

“弟子聽說老師終于得償所愿,收了小師妹,說起來小師妹當初弟子還見過……”

周枸杞剛剛開口,然后便想起了當初第一次和謝南渡見面的景象,覺得有些尷尬,便沒好往下面說去。

院長冷笑一聲,“像是你們這些家伙,非覺得天底下除去書院之外都是好地方,到跑什麼,就不擔心我這個做先生的什麼時候死了,你們連最后一面都看不著?”

周枸杞苦笑不已,有些氣勢不足地開口說道:“老師的,只怕沒那麼弱。”

看了眼前這個滿口黃牙,早已經不像是個讀書人的弟子,院長轉移話題問道:“這次跟我回神都?”

周枸杞撓撓頭,憨笑著說道:“弟子聽說神都如今也很,陛下在準備北伐,蒼州那邊也出了一些事,這會兒回去,豈不是給老師添。”

院長無所謂道:“那些麻煩永遠也理不完,多一樁又如何,虱子多了不怕咬。”

周枸杞看了一眼那灶房里冒出的炊煙,沉默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院長看著他,忽然問道:“那件事呢,查得如何了?”

……

……

院長走過很多地方,沒有急著回到神都,但魏序和謝南渡,一路北上,便已經到了神都。

站在城門口,一架書院的馬車早就已經停在這里等了很久,馬夫看到這兩人,很快便迎了上來,“魏先生,謝先生。”

雖然謝南渡還年,但既然是院長的弟子,便是和魏序一個輩分,被稱為先生倒也不算是太過分。

魏序微微點頭,問了問如今神都的況,馬夫自然不是普通的馬夫,即便他是普通的馬夫,也不是尋常的馬夫,總之他很快便將如今神都發生的大小事都給說了一遍。

如今神都沒有大事,如果發生在蒼州的那件事不算的話,如今神都最大的事便是陛下想要親征而大臣們不同意的事,這樁事的背后還掀起了些別的波瀾,比如說朝中有大臣在兩位皇子之間站位的事

只要有選擇,那麼就一定會牽扯到那些真正的大家族,魏氏和謝氏都是其中的大家族,自然也逃不過,魏序搖搖頭,倒是也沒有真正的放在心里,既然陛下還沒走,那麼一切都還算是沒有真正落下。

揮了揮手,那馬夫自然離去,魏序便對謝南渡說了些話。

回到神都,兩人的關系便自然只是師兄妹,無比親

謝南渡想了想,走進了車廂里。

魏序自然開始駕車,往書院而去。

天底下沒有多人敢讓一位忘憂修士來做馬夫,換句話說,忘憂修士會做馬夫,但也要看為誰做馬夫,就像是魏序,之前那些日子一直在為院長駕車,那麼便沒人能說什麼。

當然,如今為謝南渡駕車,也沒有人可以說什麼。

馬車很快到了書院的那座小院前停下,謝南渡走出車廂,魏序駕著車離去。

柳葉很快便聽到了一些聲音,從院子里走了出來,看到是謝南渡,很高興說道:“小姐,你回來了!”

謝南渡點點頭,便要走進這座小院,但很快便有人喊了的名字。

轉過,發現來人是謝令。

從城門到書院小院,謝南渡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但這一點時間足以讓謝氏知曉了,他們知曉之后,自然也會做出反應,眼前的謝令來到這里,自然也代表著謝氏的意志。

謝南渡沒說話,只是等著他開口。

謝令原本準備了好多寒暄的話要說,但看到眼前的這樣,就明白了自己準備的那些言語沒有任何作用,也就開門見山說道:“蒼州的事,想來你也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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