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斂沉默了會兒,有些迷惘地看著皇后娘娘,過了片刻之后,這才輕聲問道:“娘娘,到底要說些什麼?”
雖說皇后娘娘說要說全部,但他是個武人,是大梁朝的武,最開始開口的時候自然說的是關乎朝廷的話,可很顯然,那并不是皇后娘娘想要聽的東西,但他仔細想了想,卻是不知曉皇后娘娘之后想聽些什麼。
這全部,到底是什麼意思。
皇后娘娘看了一眼宋斂,說道:“說說那年品吧,是不是算個好年,仔細說說,不要太籠統。”
宋斂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依著臣來看,陳指揮使自然不錯,看子,算是坦,還頗有……”
想起那年的狡黠,宋斂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沉默了一會兒,他說道:“之前臣誤以為他有些太過于在意錢財,但后來一看,理應是臣看錯了。”
如果陳朝現在在這里,肯定要慶幸自己送出的那顆參讓宋斂對他改變了看法,要不然此刻被他告知了皇后娘娘,事就變得更沒有那麼簡單了。
“從小苦慣了,現在在意一些外,倒也不是什麼問題。”
皇后娘娘輕聲開口,聲音里有無盡的心疼之意。
著這種緒,宋斂沒有急著說話,只是想著為何皇后娘娘會有這樣的緒,這種緒明顯是只有對自家子侄輩才會有的緒,可陳朝才多大,怎麼都不可能是皇后娘娘的子侄吧。
當年那位大將軍一共有四個子。
兩男兩。
皇后娘娘便是長,長子當初效力于那位廢帝,幾次帶兵阻攔當今陛下,最后神都城破,陛下倒也沒有誅殺這位皇后娘娘的弟弟,只是將其在府中,前兩年那位已經郁郁而終。
次子則是在當初一直為陛下傳遞消息,被那位廢帝知曉,當即誅殺。
至于皇后娘娘的那位妹,一直沒有嫁人,到了如今更是只在府中吃齋念佛。
那些人自然也有后人,但哪個不是登記在冊?
怎麼可能是陳朝?
“本宮記得,天監十一年,渭州有一場水患。”
皇后娘娘的聲音把宋斂從沉思中帶了出來,宋斂說道:“娘娘說得沒錯,那一年天下發生了很多事。”
天監十一年,對于修士們來說是難得的一年,對于大梁來說,卻是不容易的一年,那年北境有妖族犯邊,是近年來最為大的一場戰爭,雖說最后妖族還是被擊退,但為了這場戰爭,大梁朝的國庫也所剩無幾,這也導致了之后的渭州大水,朝廷無法在第一時間里籌措到足夠的錢糧去賑災。
那一年,渭州其實淪為了煉獄。
渭水兩側,路有殍。
“那年,那孩子就在渭州。”
皇后娘娘眼中有些傷心之意,輕聲道:“那年那孩子不過十二三歲罷了。”
一個十二三歲的年要在那種況下活下來嗎?
宋斂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那確實很不容易。”
皇后娘娘微笑道:“宴那天,本宮見過他,這麼個好年,肯為了朝廷和天下不惜拿著命去犯險,很不錯,現在朝廷就差這樣的年。后來他在南湖之畔駁那些學子,在宴上做的那些事,還有前些日子救下萬天宮圣這些事,都做得很不錯,本宮很喜歡。”
宋斂聽到這里,有些豁然開朗,想著原來是因為這些事讓陳朝在皇后娘娘心里留下了好印象,所以皇后娘娘才這般關心,只是看著之前皇后娘娘的樣子,他也是由衷覺得皇后娘娘的賢名果然不假。
對一個只是見過一面的年便如此,平日里對別人定然也是極好。
宋斂輕聲道:“陳指揮使前途無量,臣定然好好護持。”
皇后娘娘點點頭,笑道:“宋指揮使也要保重,本宮父親的那些部下,如今也不多了。”
聽著這話,宋斂只覺得中一熱流流淌而過,很是。
皇后娘娘笑了笑,招手道:“李恒,將本宮宮中的那顆天葉草取來,贈與宋指揮使。”
說著話,皇后娘娘轉頭看向宋斂,微笑道:“聽聞宋指揮使距離彼岸上境不過一步之遙了。”
宋斂變得有些慌,馬上便要跪下,但皇后娘娘卻搖頭道:“不就跪什麼?”
宋斂雖說沒有跪下,但還是搖頭道:“娘娘,那天葉草是為了給娘娘將養子的,怎能給臣?”
天葉草對于武夫來說當然是一株寶藥,但天下皆知這位皇后娘娘不好,平日里全靠這些靈藥溫養,天葉草藥之后,對皇后娘娘的子極為重要,而且此極為稀有,只怕是大梁朝一年也找不到太多,宋斂自然知曉此的珍重,尤其是對于皇后娘娘的重要程度。
皇后娘娘卻不在意,只是平靜道:“我這子,養也養不好了,無非就是等著歸去罷了,是明年還是明日,那是老天爺該做的決定,我還能怎麼辦?”
宋斂皺著眉頭,說道:“娘娘如此仁德,定然要和陛下相伴很多年的。”
皇后娘娘卻不說話,只是看著遠的李恒捧著一個木盤過來,這才笑道:“本宮要去陪陛下用膳了,就不送宋指揮使了,東西收著,這是本宮的旨意。”
說著話,便獨自一人朝著遠走去,不多時便有宮人和侍出現,跟著皇后一起朝著更前方走去。
宋斂站在原地,拱手相送。
等到李恒來到他前,宋斂看著那木盤上用特制的琉璃瓶子裝著的那株天葉草,宋斂遲遲沒有手去拿。
李恒看他這個樣子,微笑道:“宋指揮使拿著吧,既然是娘娘一片心意,那再推辭,就不合適了。”
宋斂嘆氣道:“我是擔心娘娘的子,這可是娘娘自己用來溫養自的。”
李恒搖頭道:“娘娘是何等人,德行配天,這等生死之間的無端小事,對于娘娘來說,真的不是什麼大事,指揮使大人何來想這麼多。”
說這些話的時候,李恒也有些傷,他是從皇帝陛下還是藩王的時候,便一直追隨在左右的,皇后娘娘他也服飾好些年了,自然深厚。
宋斂點點頭,抖著拿起那個瓶子。
李恒忽然提醒道:“娘娘說得什麼話,有什麼要求,指揮使大人最好還是放在心上,即便是不為了旨意,也要想想那或許是娘娘最后的一些牽掛了。”
……
……
皇后娘娘一路走到了書房,臉變得蒼白起來,很難在上面看到什麼,所以才在書房外站了好一會兒,侍們不敢說話,只能默默陪著,等到過了許久,他才緩步走進書房。
皇帝陛下的午膳都是在書房里吃的。
早朝散去,大梁皇帝要在書房批閱各地送來的奏折,雖說已經有閣幫這位大梁皇帝將許多不足以送到書房的奏折都過濾了一遍,但剩下的奏折,也有許多。
眼見皇后娘娘走了進來,大梁皇帝很快便放下手中的朱筆,站起來到皇后側,扶起往早已經擺滿菜肴的桌上去。
兩人落座,大梁皇帝又親自為皇后娘娘盛了一碗湯,這才說道:“你又召宋斂宮了,那家伙最近可不想往這里走。”
雖說坐在書房,但皇城里發生的事,哪里有什麼瞞得過他。
皇后娘娘聽著這話,慨道:“也就是了,明明陛下心里沒那麼在意,非要裝出來那麼在意,讓底下這些人風聲鶴唳的,陛下就高興了?”
大梁皇帝笑道:“這些事朕要是不把態度拿出來,哪里有人肯罷休,不過是嚇嚇他們,又不是真要他們的命。”
皇后娘娘嘆了口氣,倒也沒有說什麼,這些朝堂上的事,一向是不怎麼去管的。
“陛下做事,還是要多想想下面的人怎麼想,有些事,還是要多上心,圣賢們都說治天下如烹小鮮,哪里這麼簡單,子還應該收斂一些才是。”
皇后娘娘微笑著開口,有些絮絮叨叨的,但大梁皇帝只是有些委屈道:“朕這些年還不夠小心翼翼?依著朕當年的脾氣,這幫人有一個算一個早被朕發配到北境去了,知足吧,朕早些年決意增添軍費,他們說什麼天下百姓不能再苦?朕要不是把北境打造得固若金湯,他們這幫人還有可能在這里端碗罵娘?”
做皇帝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梁皇帝這些緒幾乎不會在外人面前流,也就是眼前這位是他的皇后,他這才多了這些緒,畢竟在他看來,眼前的皇后,從來都只是他的妻子,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家人。
“陛下,可以著手選妃了。”
聽著這話的時候,大梁皇帝的手有些抖。
他抬起頭看了皇后娘娘一眼,眼里的緒很是復雜,悲傷之意已經掩蓋不住。
“后宮這麼多事,總要找個人來管,天下的也需要一個新的皇后。”
皇后娘娘看著大梁皇帝,輕聲道:“陛下不要使子,后宮有人也能替陛下分擔一些,這是大事,要做的。”
大梁皇帝沉默片刻,平靜道:“朕會去做的。”
皇后娘娘滿意地點頭,隨即說道:“那個孩子的份我已經有了些想法,但還是麻煩陛下好好查查,如果真是我想的那般,我很想多和他親近親近。”
大梁皇帝點頭道:“朕會的。”
眼見皇后娘娘還要說話,大梁皇帝看著搖頭道:“用膳好不好。”
皇后娘娘點了點頭,倒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低頭開始吃飯,只是吃得很慢,實際上這段日子便已經沒什麼食了。
大梁皇帝說道:“我們還要很多事要去做。”
皇后娘娘輕聲笑道:“我不能陪著陛下了。”
這次不等大梁皇帝說話,皇后娘娘微笑著點破道:“我沒有多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