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的陳朝,沉默了許久,他坐在廊下,看著那個去年寒冬被某人買來,便一直在廊下的火爐,然后他抬起頭,看到了對面屋頂上的那只野貓,如今冬雪消融,在房頂上行走,也難免會有些聲音。
陳朝看了它很久,才拿出一塊去年冬天吃剩的干,丟到了屋頂上。
野貓叼起那塊足足有掌大小的干,沒有任何猶豫,便朝著遠跑去,很快便沒了蹤跡。
見野貓跑走,陳朝這才收回目,重新把心神收回,然后去拿了書信,在廊下開始寫信。
陳朝了手腕,看著已經滿是灰塵的硯臺,手抹了抹,想去院子里的水缸里舀些水,卻抬眼一看,發現原本那院子里的水缸,已經早就在上一次打架中破損了,又低頭看了看地面,好幾深坑,地面裂痕,更是不。
陳朝自嘲一笑,“這他娘的,倒是應景。”
起,陳朝重新出門,去買了一口大缸,又請了些泥瓦匠回來,讓他們修繕庭院。
坐在一邊,陳朝開始研磨,墨香漸起,用手中的筆蘸了點墨,舉在半空,看著眼前微黃的紙張,陳朝瞇了瞇眼,這一幕真是悉又陌生。
思索片刻,他開始落筆。
握了很多年的刀,忽然又去握筆,真的有些不太適應。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還是很快便寫完了那封信。
等著上面的墨跡干掉的時候,陳朝看了一眼那邊正在修補庭院的工匠們。
最后他收起這封信,起離去。
……
……
新任知縣已經到了,今日是糜科離去的日子。
兩架馬車停在城門口,馬車旁有三五個護衛,騎著高頭大馬,他們正是護送新任知縣來的護衛,如今又要護衛糜科離去。
天青縣雖然安寧,但在大梁朝別的地方,卻還是妖橫行,這一路上山高水長,路途遙遠,誰都不知道半路上會遇到些什麼,有了這幾位武夫,倒也算是有了些保障。
糜科正在和一眾同僚告別。
多年蹉跎,終于往前一步,糜科一張老臉上,滿是笑意。
只是多年共事的衙役們不見得多開心,至于那位張主簿更是臉難看,活像是吃了個死耗子。
還有些百姓在遠,默默相送。
和同僚們已經告別完畢,糜科卻遲遲沒有登上馬車,而是在城門口不停張。
之前陳朝說今日要來相送的。
好幾年的道打下來,糜科很清楚陳朝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說要來,那就是肯定要來的,這一點糜科決計是不會懷疑的。
片刻后,看到那襲黑袍出現,他這才再次笑起來。
在遠馬上的幾個護衛,看到那襲黑衫,也拱手見禮。
不止因為對方的鎮守使份,還因為他們進天青縣境之后便再也沒有遇到過妖。
這足以證明那位年鎮守使的功績。
看到陳朝現,糜科長舒一口氣,低聲音道:“陳老弟,我還真以為你不來了。”
在糜科看來,誰不來都可以,可唯獨陳朝不行。
陳朝點點頭,看了一眼前面,這才開門見山道:“有樁事想要麻煩老哥。”
糜科看到陳朝神凝重,不由得皺起眉頭,“走,一旁說話。”
這里人多眼雜,糜科雖然不知道陳朝要說的是什麼事,只是擔心會走了風聲。
兩人往一旁走了幾步,在城墻下站定,糜科點點頭,陳朝便緩緩開口道:“之前糜老哥所見那幾人,已經都被我殺了。”
“什麼?!”
糜科一驚,瞪大了眼睛,還好這里離著那邊有些距離,沒人能聽見,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的他仍舊是低聲音,沙啞問道:“你說你把那幾位修士都殺了?!”
這樁事,可比陳朝要殺那些妖來得更為恐怖。之前打道的時候,糜科便因為那幾人的修士份,才心驚膽戰。
可就是那般在他看來是神仙一般的人,如今卻被陳朝殺了。
“他們都是方外的煉氣士,來到天青縣,別有所圖,而且那個郭溪的,之前曾在老哥上留下了些東西,是煉氣士的毒法子,能讓老哥在半年里看似死于疾病,但實則是連投胎的機會都不給老哥。”陳朝看著糜科,沉聲道:“只是隨著他一死,這些手段便煙消云散,再也不存了。”
糜科瞪大眼睛,他是讀書人,卻不曾修行,所以對于這些事,只是有些淺顯認知,一想起之前那年輕人的作派,糜科對此,便已經是深信不疑,“竟是如此?真是多謝陳老弟了。”
“放心,以你我之間的,我絕不可能將此事告知他人。”糜科眼神堅決,“即便老弟沒有為本解除這等惡毒手段,陳老弟這些年為天青縣的百姓做了這麼多事,值得本為你保守這個。”
陳朝搖搖頭,“老哥誤會了。”
之前糜科上被郭溪留下手段的事,是住在對門的周枸杞告知陳朝的,那手段一般,和施法的修士息息相關,若是修士死,自然而然手段也就不存了。
所以陳朝殺了郭溪,也是間接救了糜科一命的這樁事,不假。
糜科一怔。
陳朝接著說道:“那幾人死之后,有玄妙手段告知宗門,這樁事是瞞不住的。”
頓了頓,陳朝一字一句說道:“我想請老哥做的,是到了晚山郡之前,先去青山郡,將我這四位煉氣士斬殺的消息告知鎮守使衙門,與此同時,希老哥能將這樁事盡可能的張揚出去!”
“這是為何?”
糜科沒想到,陳朝居然不僅不讓他保守,甚至是要將此事張揚出去,他一臉疑的看向陳朝,沒能理解為什麼陳朝要這麼做,要知道,朝廷對方外修士的態度,一向是謙卑的,要是知道有四位煉氣士被朝廷的鎮守使所殺,那肯定要掀起滔天波浪。
“陳老弟,你可清楚這其中的干系?若是知曉你殺了這幾位煉氣士,無論緣由,只怕是你都難逃一死的。朝廷難道會為了你這個小小的鎮守使而出面嗎?”這話有些無,但事實就是如此,糜科低聲音,有些著急擔憂,既然是知道陳朝救過自己一命,那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陳朝去死?
陳朝搖搖頭,“若是這樁事沒有傳出去,我才是必死無疑,這樁事,鬧得越大,我才有一線生機。”
糜科沉思片刻,還是不太明白其中道理,還想開口,卻看到陳朝擺了擺手,糜科這才沉聲道:“既然老弟心中自有韜晦,那本也不問了,便按著老弟所說去做便是。”
陳朝再次囑咐道:“糜老哥一定要讓青山郡那邊上下都知道這樁事。”
糜科沒有猶豫,點了點頭。
陳朝拱手行禮,一切都在不言中。
而后。
糜科來到馬車前,等候的護衛詢問道:“糜大人,是否可以啟程了?”
糜科點點頭,登上馬車,但隨即說道:“改道,先去青山郡。”
護衛一怔,猶豫道:“大人不是上任晚山郡嗎?”
糜科平靜道:“放心,本還沒有糊涂,也知曉大梁律。”
護衛不再多說,只是默默用夾了夾馬腹。
馬車緩緩離去。
陳朝站在遠,默默看著。
讓糜科去青山郡將這樁事傳出去之前,他已經寫信去告知了那位李鎮守使,但他不知道這樁事,那位李鎮守使是否敢摻和進來,他原本的意思,又是什麼?龍脈這樁事,朝廷是否知曉,所以除去寫信之外,他也要做些準備。
但他很清楚,在青山郡也好,渭州府也好,即便是事鬧的再大,也要差一些東西。
所以他的另外一封信,送去了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