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臉。」

進了堂屋，顧世欽沒急著擺長輩架子，而是掏出一條幹凈的手帕，慈地遞給清溪。

清溪今日被那幫掌柜們刺激了一次，回家又被親祖母激出了倔脾氣，本來正在氣頭上，顧世欽不愧在商場浸了二十年，知道此時不是勸解的最好時機，一番溫舉，倒清溪愣了愣，滿的刺就這麼被長輩擼順了。

歸結底，清溪是父母養出來的閨秀，除非況特殊，做不出太失禮的舉。

「謝謝顧叔叔。」清溪接過帕子，低頭臉。

顧世欽笑著坐回席位，意味深長地斜了兒子一眼。

顧明嚴並不佩服，他也會哄孩子，只是剛剛未婚妻語出驚人，他措手不及才會失態。這會兒看著清溪乖乖臉的小模樣，安靜矜持，像只特別講究的小貓，顧明嚴口的鬱悶悄然散去，耐心地等著。

清溪能覺到父子倆的視線，了臉，離開席位，歉疚地對主位上的男人道：「顧叔叔，清溪今日莽撞了，但我與顧大哥真的不合適，我肯定要學廚的，整日與油煙為伍，顧大哥他，需要一位舉止得的端莊妻子。」

顧明嚴立即就要反駁，被顧世欽一個眼神制止了。

看著清溪，顧世欽提議道：「徐慶堂是百年老字號，叔叔也不忍心徐家祖傳的酒樓就此消失，這樣，叔叔在杭城開家酒樓，掛上徐慶堂的牌匾，請回徐慶堂原來的老夥計們，由你打理，清溪每月看看賬目，不必親自下廚，如何？」

長輩對越好，清溪拒絕的話就越難以啟齒，聲音也更低了：「重振徐慶堂，我想靠自己。」

小姑娘有志氣，顧世欽點點頭，問：「可有計劃？」

清溪臉紅了下，歪頭道：「我想到了杭城，再詳細規劃。」這幾日，滿腦都是父親。

顧世欽沉默，這孩子的態度，好像不太容易扭轉。

「清溪，你學廚也好，經營酒樓也好，我都支持，你不想花顧家的錢，我也可以只幫你出主意，甚至與酒樓相關的事宜都由你做主。」終於等到了開口的機會，顧明嚴走到清溪面前，不顧長輩在場，輕輕握住未婚妻的手。

清溪想回來，顧明嚴卻攥了，然後在清溪抬頭的那瞬，顧明嚴凝視水潤的眼道：「你覺得我適合足不出戶的大家小姐，可我只想娶我早就定親的子。清溪，你是溫嫻靜的閨秀，我娶你，你是廚房裏燒柴切菜的廚娘，我也娶你，將來你當了大掌柜，我只會以你為榮，絕不嫌棄你拋頭面。當著父親的面，我向你保證，方才所說句句肺腑，若有半句虛言，便我顧明嚴此生無妻無子，孤獨終老。」

男人目似火，掌心發熱，這樣癡的承諾與執著，清溪心都忘了反應。

「不退婚了？」不捨地鬆開，顧明嚴低聲問，如墨的眼裏帶著一哄求。

清溪很難。

顧明嚴對是認真的，暫時也挑不出顧明嚴什麼錯，可……

退後一步，既然開了頭，乾脆一次說明白：「顧叔叔、顧大哥對我好，我都知道，但相信你們也看得出來，老太太、太太並不贊同這門婚事。門第觀念，人之常，我祖母也有，我不怪兩位長輩，只是強扭的瓜不甜，我不想將來變得跟我娘一樣，與婆婆話不投機。」

說到這裏，清溪自嘲地笑：「親祖母都反對我學廚，我不敢奢老太太、伯母會接我這樣的兒媳婦，也不想顧叔叔、顧大哥夾在中間兩頭為難，思來想去，退婚對徐家、顧家都好。顧叔叔，清溪求您全。」

繞過顧明嚴，清溪朝顧世欽跪了下去。

顧世欽憐惜這個孩子，但他不可能答應，扶起清溪道：「我與你父親有約在先，若悔婚，我對不起你父親，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清溪，你還小，距離親還有兩年，這期間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叔叔全力支持，兩年後的事誰也說不準，也許你不想學廚了，也許明嚴娘願意真心接納你了，一切都有可能，到那時，咱們再商議婚事？」

清溪再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顧世欽拍拍小丫頭肩膀，走了，將堂屋留給兩個孩子。

清溪低著頭，不知該怎麼面對顧明嚴。

「如果老太太、我娘都喜歡你，你可願意嫁我？」顧明嚴彎腰，探究地盯著未婚妻，他想確定，清溪提出退婚，到底是顧忌長輩，還是對他有所不滿。

男人的意思很明顯，清溪看他一眼，慢慢點點頭。

父親的喪事辦了七天，顧明嚴就在這邊陪了七天，跟著幫了不忙，清溪不可能無於衷。

但，眼看顧明嚴笑了，眼裏的溫快要漫出來，清溪局促地背過，尷尬道：「顧大哥，我不想騙你，其實我有八把握，不管再過多久，老太太，太太都不會喜歡我，所以接下來，我只會把你當大哥，而非未婚夫。還有，到了杭城，我的力應該都會放在重振徐慶堂上，我不想利用你或顧家什麼，但咱們的婚約一日有效，別人就會因此主給我些便利，這是我占你的便宜，如果你覺得不公平，咱們還是一起勸顧叔叔答應退婚吧？」

才十五歲的小姑娘，說話就一套一套的，分的也清清楚楚，顧明嚴雖然不高興未婚妻只想把他當大哥，但看著清溪小的背影，白皙水的臉蛋，顧明嚴又覺得這樣的清溪很有趣，反正的年紀擺在這兒，有些事不用急。

「以後除了我先開口，你不用再提退婚二字。」上前一步，顧明嚴故意挨著清溪站定，前幾乎著後背，然後在耳邊道：「清溪，能被你佔便宜，我心甘願。」

男人溫熱的氣息吹在最敏.的耳垂上，清溪不控制地打了個哆嗦。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從未有過的戰慄，清溪陌生又慌，看都沒敢再看顧明嚴，胡嗯了聲，便逃跑似的跑出堂屋，眨眼沒了影。

顧明嚴閉上眼睛，周圍好像還殘留未婚妻上的淡淡香，清溪紅的側臉，便是他多日辛苦的最好獎勵。

.

顧世欽在老柳巷為清溪娘幾個聯繫了一棟三進的宅院。

老柳巷位於杭城市中心，乃鬧中取靜的一好地方，往西走十來分鐘，巷口外面就是風景優的南湖，東、南、北三面要麼是古古香擺滿小攤鋪的名吃小街，要麼就是新蓋不久的商場大樓、影院，全都在三十分鐘的路程之，生活便利。

這樣的地段，房子租金自然不便宜，顧世欽拿到的是人價，每個月都得五十塊。清溪、林晚音覺得貴，超出了預算，但不可否認，宅子外環境真的很好，據說不達貴人都住附近，路上每天安排巡警巡邏，安全極有保障。

徐老太太一眼就喜歡上了，連聲誇讚陪同過來的顧明嚴，玉溪、雲溪更是興，小小的雲溪甚至拉著二姐的手，開始去逛宅子了。

「就住這兒了！」發現大孫似乎還在猶豫，徐老太太趕蓋章，吩咐顧家的下人往裏搬行李。

清溪心深，同樣無法抗拒這宅子，因此祖母一敲定，咬咬牙，答應了。

有五百多，省吃儉用能租一年。一年，時間長的，就不信自己找不到賺錢的路子。

等行李都安頓好，宅子也參觀過了，顧明嚴領了四個下人過來，對林晚音娘幾個道：「老太太，伯母，家父說了，咱們兩家是親家，父親必須照拂一二，不然傳出去人詬病。金錢上他不幫忙，但這四個下人你們必須收下，洗做飯總得有人伺候。」

林晚音看向兒，清溪看著四個下人，徐老太太喜滋滋做主道：「好好，回去代我謝過你父親。」

顧明嚴笑笑，依次介紹四人。李媽、李叔是夫妻，李叔負責看宅、傳話、採辦等外務，李媽負責做飯，王媽專管洗打掃，小蘭是特意送清溪的丫鬟。上次清溪、徐老太太來杭，便是李媽、小蘭服侍的。

「父親已經預付了十年工錢，若他們伺候不周，老太太儘管差人知會一聲。」

徐老太太再次表示謝。

臨近中午，顧明嚴謝絕徐老太太留飯的邀請，起告退。

徐老太太忙吩咐大孫：「清溪快去送送。」

這次顧明嚴沒有客氣，微笑著看清溪。

清溪大大方方地隨他往外走。

「下午沒事，我陪你四周逛逛，悉悉？」離堂屋遠了，顧明嚴往未婚妻邊湊了湊，保持親又不會令清溪抵的距離。

清溪另有計劃，搖頭道：「剛搬過來，我們得準備送左鄰右舍的拜禮。」

顧明嚴才想起這茬，看看清溪，改口道：「那，我周六過來？」

男約會，顧明嚴有經驗，知道不能纏得太，尤其是對清溪這樣不習慣男親近的子。

今天周二，清溪鬆了口氣，真怕顧明嚴天天都來。

一直將顧明嚴送出了門。

「進去吧。」顧明嚴走到他的福特車前，朝清溪擺擺手。

清溪禮貌地沒。

顧明嚴不得不鑽進汽車，司機發，清溪才折回院。

顧明嚴歪著腦袋，看不見未婚妻了，他重新坐正。

福特汽車開出狹窄的老柳巷，往右一拐，開始沿著南湖東岸往前行駛。湖面開闊，顧明嚴放下車窗，心因為未婚妻的到來而愉悅，只是，就在汽車準備在一個岔路口轉彎時，顧明嚴忽的皺眉，確定什麼般朝車外看去。

楊柳依依的南湖邊上，一個穿黑、戴墨鏡的男人正閑庭散步般緩緩而行，邊跟著一條髮黑亮的大型犬種。顧明嚴見多識廣，一眼認出那是條純種的德國黑背，但讓他皺眉的卻是黑背主人，也就是，他名義上的三叔。

顧懷修，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車子已經轉彎了，顧明嚴依然地盯著岸邊的男人。

顧懷修彷彿不知，隨口喚了聲「來福」。

於是，駐足遙福特車的德國黑背，立即放棄懷疑目標，乖乖跑回主人邊，繼續陪主人散步。

主人黑，忠犬黑背，從後面看，竟莫名地相配。。